作者:北妖妖
这样一来只剩下季云初与季修睿。
而皇帝眼中的季修睿病重难愈,也担不起储君之责。
多番比较下来,反而季云初仍旧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毕竟除了暗害兄弟之外,季云初在国家大事上没有犯过打错。
——和皇帝一起放弃漠北这事不算,这事是皇帝主谋。
唐晓慕想通这一点,咋舌道:“要不咱们把你有救的事告诉陛下?这样他是不是就能安心处置太子了?”
季修睿摇头:“不能说。父皇现在相信我与四哥是因为我快死了,一个将死之人,不会去争储君之位。而四哥又只是单纯地想走出莲华宫,我们俩都没有踩他的底线。可若是父皇知道我有望痊愈,他就会想是不是我故意设局陷害太子。我私自去漠北一事激怒了他,他是看在我重病的份上才没重罚。你父亲手里的十几万兵马已经让他寝食难安,我若好了,你说他还容得下我们吗?”
季修睿若康复,不管唐元明与他翁婿两人有无谋反之心,都相当于是手持利刃站在皇帝面前。
皇帝不可能容得下他。
唐晓慕感到心累:“陛下整天疑这疑那,他累不累啊?”
“他就这样。”季修睿吃着饭,忽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道,“他这两日说不定会来府中。”
唐晓慕明白季修睿的意思,示意他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应对。只是他若真的不处置太子怎么办?”
“那我就自己动手。”季修睿淡漠的凤眸中闪过狠厉。
……
一如季修睿所料,下午皇帝果真来了。
荣喜派人来通知唐晓慕时,唐晓慕正和铃兰一起折纸元宝。唐夫人的冥诞快到了,这些是唐晓慕给母亲准备的。
皇帝来得急,像是突袭般匆匆往里走,根本不给王府的人时间反应,似乎是想借此看清宣王府的真正面目。
唐晓慕脚边的一大笼纸元宝尚未来得及收起,皇帝便已经走到院中。
她连忙带人过去见礼。
皇帝随意扫了眼看起来比之前有些生气的院子:“谁种的花草?”
“是儿媳让人种的,想着殿下看着这些花花草草能够开心些。”唐晓慕说。
“睿儿不开心么?”皇帝问。
唐晓慕装出为难的模样,故意停顿了会儿说:“殿下能承受住毒发时的痛苦已着实不易,难有开心的时候。”
皇帝严肃的面容上闪过心疼与恼怒:“睿儿呢?”
“殿下在屋内睡着。”唐晓慕轻声说,像是有些难过。
皇帝朝屋内走去,路过走廊看到折好的纸元宝,皱起眉头:“准备这些作甚?”
要么家中有去世的亲人要祭拜,要么是即将有人去世,才会准备纸元宝。
唐晓慕本想说实话,但话到嘴边,她故意往屋内瞥了眼。
皇帝一惊,顾不上再听答案,匆忙进屋。
季修睿中午服药后便睡下了,药中有安眠成分,能减少他在中和药性时感受到的痛苦。
皇帝进屋看到他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白得好似冬日寒冰,稍一碰触就会碎掉。
皇帝看了会儿,沉声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谁也说不好,殿下有时候能连着睡几天几夜,有时候又因为毒发而疼得彻夜难眠。现在他睡着也算是好事,至少不会那么难受。”唐晓慕低头擦了擦有些痒的眼睑,像是在擦眼泪。
“朕带了太医来给他瞧瞧。”皇帝说。
石忠将立在门外的三位太医请进去为季修睿诊脉。
三人诊完脉,对视一眼,均是为难地摇了摇头。
皇帝这下便知道他们都没法子救季修睿,冷斥一声:“废物。”
太医惊慌失措地跪下去:“陛下恕罪。”
唐晓慕跪在床边,将季修睿露在外面的手臂放回被窝。在即将抽出自己的手之时,季修睿突然握住她的手。
唐晓慕一惊,不敢表露出来,轻轻摇动自己的手,示意季修睿松开。
季修睿双目紧闭,被窝下的手却不松开,甚至还与她十指相扣。
皇帝距离两人不到五步,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
唐晓慕暗自着急,看到皇帝训完太医,再次望向他们,而她的手仍旧被季修睿握着。
唐晓慕只能用身子挡住两人的动作,背过头去轻轻抖动肩膀,做出哭泣的模样。
皇帝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叹了口气,问太医:“能让睿儿醒来吗?朕有话想跟他说。”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做主,委婉道:“宣王殿下的病情一直都是周太医在看顾,具体情况他最清楚,陛下不如问问他。”
皇帝给石忠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将周太医宣到跟前。
这个时候唐晓慕总算把自己的手从季修睿的掌中抽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对周太医点点头。
周太医会意,勉为其难道:“臣可施针试试,但殿下不一定能醒来。”
“那就试试吧。”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苍老,像是有些疲惫。
周太医将人都请出去,屋内只留下唐晓慕给他搭把手。
季修睿早就醒了,皇帝等人一走,他便睁开眼去看唐晓慕。
唐晓慕还记得他刚刚死活不松手的模样,暗暗瞪了他一眼。
季修睿一脸无辜。
周太医只当没看见这两人眉来眼去。
他装模作样将药箱里的东西搬出来捣鼓了一圈,发出些许动静,算着时间差不多后,他露出喜悦之情:“殿下醒了,您感觉怎么样?”
季修睿配合地轻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唐晓慕帮他盖好被子,转身开门去请皇帝进来。
“父皇……”季修睿嗓音沙哑,他想起身行礼,皇帝抬手阻止:“你躺着吧,朕就是来看看你。”
季修睿不客气地重新躺下。
石忠搬了张椅子让皇帝坐在床边,唐晓慕看他有话单独跟季修睿说,识趣地带着旁人退下。
等外面的脚步声远去,皇帝打量这季修睿的神色,关切地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季修睿神色淡淡,虚弱地说:“还是老样子罢了。”
这是实话,哪怕裴霜有办法救他,这三年间季修睿的身体被毒药侵蚀的厉害,解药只能中和掉他体内的毒药,无法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让他恢复强健。
皇帝犯愁,拧眉问季修睿:“你四哥被关了三年,想出来他是冤枉的。你在家躺了三年,有没有想出来谁是当年害你的人?”
季修睿听出皇帝言语间的试探之意,假装没听懂,面露苦涩:“儿臣若是知道,又怎么会甘心躺在这里?大概是儿臣前些年手段太强硬,得罪了人,才有如今的下场。”
皇帝仔细打量着他,见季修睿不像是说谎,若有所思地问:“那你有怀疑的人吗?”
“当年被儿臣办过的人都有可能,但他们死的死、废的废,这么一想,反而又不知道该去怀疑谁。”季修睿失落地说。
皇帝再次沉默。
父子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屋内安静得诡异,甚至在这平静之中浮现出一丝微妙。
像是他们谁都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同时在装傻。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皇帝沉声问:“你就没怀疑过太子吗?”
第98章 那抱一个呀 抱就抱
季修睿错愕, 怔住的表情不像是装的。
他楞了大概三个呼吸,才不确定地问:“父皇,您的意思是太子……”
“不是, 朕就这么随口一问。”皇帝打断他,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么快就否认有掩耳盗铃的嫌疑, 尴尬补充道,“其实也怪你四哥。当年太子坚持否认帮他与翡翠传话, 老四记恨至今,甚至怀疑就是太子陷害他。”
“那是太子吗?”季修睿问。
皇帝的脸色更尴尬,继续粉饰太平:“朕若是知道真相, 还用得着来问你吗?你自己怎么想的?”
季修睿垂眸沉思片刻, 缓缓道:“四哥与儿臣相继倒下之后, 五哥就册封为太子。他成了最大的赢家,四哥会怀疑他不奇怪。”
他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皇帝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季修睿的态度,但这孩子迟迟没表态,皇帝心里有些不踏实:“那你怀疑太子吗?”
季修睿犹豫了会儿说:“儿臣看证据。四哥这么说,可是查到什么证据了?”
皇帝不以为意地说:“只查到太子的确帮老四和翡翠传过话, 但这也证明不了什么。太子当时怕惹祸上身, 便没承认这事。翡翠的确是头骨撞墙而死。”
季修睿见皇帝迟迟不提他的事,忍不住问:“那怎么会扯上儿臣中毒一事?”
皇帝望着季修睿毫无生机的面容, 犹豫了会儿, 狠心道:“你们俩出事时间相近, 正好想起来, 朕就过来问一句。没证据能证明是太子害你, 你别多想。”
皇帝这番避重就轻的话便足见他的态度,季修睿猜到他的意图,懒得再陪他演下去。
季修睿露出疲惫的神色, 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皇帝不舍得拍了拍他的肩,怅然道:“你要是能好起来该多好。”
那您怕是睡不着了。
季修睿在心底如是说。
季修睿狭长的凤眼中凌厉被晦暗代替,他仰头望着皇帝,面上悲喜不明,轻声说:“儿臣尽量。”
皇帝慈爱而悲凉地仔细看他。
季修睿不喜欢他这种看死人的眼神,毫不掩饰眼底的厌倦:“父皇,儿臣累了。”
皇帝失落地长叹一声:“好好休息。”他像个寻常父亲一般在床边站了会儿,守着季修睿睡着,才拖着沉重的身躯朝屋外走去。
唐晓慕等人忙迎上去。
“好好照顾睿儿。”皇帝吩咐。
唐晓慕应声。
皇帝心事重重地走出宣王府,石忠看他心情不好,宽慰道:“陛下,殿下有王妃好生照料,还有太医守着,想必假以时日就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