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妖妖
“天亮时结束的。”怕沿途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拖累行程,季修睿只来得及换掉染血的衣衫。他一天一夜没合眼,虽然面色疲倦,但见到唐晓慕的欢喜让季修睿格外精神。
唐晓慕一算时间就知道季修睿肯定胡来了,轻嗔他:“你怎么都不休息会儿?身子吃不消怎么办?”
“吃得消。”季修睿又亲了她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劫后余生比之前漠北大捷还要让他高兴。
难道是因为可以明目张胆亲她的缘故?
想到这儿,季修睿又亲了下唐晓慕。
唐晓慕渐渐从喜悦中冷静下来,想起四周都是人,红着脸瞪他:“我要去接祖母他们。”
她从马背上跳下去,季修睿跟着下马,牵住她的手。
唐晓慕没舍得挥开,拉着季修睿往前走:“往前再走半个时辰有个城镇。天快黑了,咱们今晚先在那里修整一下,明日再回京吧?”
季修睿自然没意见。
路上,季修睿跟唐晓慕说了昨夜的经过。
得知唐元海用伸缩匕首诈死,唐晓慕心中伯父素来庄重的形象大打折扣:“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唐国公。”
唐老夫人刚刚因为紧张,没察觉到异样。现在得知亲人都没事,老人家放松下来,只觉得被马车颠得浑身都疼,一副老骨头都好似要散架了,此刻说什么都要停下来歇会儿。
反正距离修整地不远,众人便停下来修整,也让马匹休息休息。
唐晓慕先前担心得寝食难安,一整天都没吃过什么,此刻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
季修睿让人去取他的水囊。
侍卫很快拿过来:“王妃,水囊。”
话音才落,青竹纠正:“现在该喊太子妃啦。”
唐晓慕意外。
侍卫开心地改口:“太子妃,王……太子的水囊来了。”
唐晓慕接过,示意他们退下,小声问季修睿:“你现在是太子啦?”
季修睿面不改色:“他们求我当的。”
唐晓慕哈哈大笑,抱着水囊喝水,开心地倒在季修睿肩头。
真呀真开心。
季修睿低头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弯起嘴角,从身后揽住她的腰,将她拥入怀中。
唐老夫人歇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和萧氏、顾氏对了个眼神,都心照不宣地抿唇忍笑。
……
派侍卫先一步去包下城中最好的客栈,唐晓慕等人到的时候,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连日奔波,众人都累得不行。一行人洗漱过后,吃了饭便各自回房去歇息。
季修睿因为处理了些事情,晚一步回房。他回去时,看到唐晓慕已经乖乖躺在里侧睡熟了。
季修睿轻手轻脚地脱掉外衫,躺到她身侧,低头吻了下她,抱着唐晓慕安然入眠。
一夜好梦。
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住长途奔波。唐雨灿晕车,也不能赶快车。
双方商量下来,唐晓慕与季修睿先一步回京处理余下事宜,老夫人则带着唐家女眷慢慢回京。
回去的路上,唐晓慕担心季修睿的身体,也有意放慢速度。
好在裴霜虽然脾气差了些,但医术是一等一的好。季修睿的身子经过这段时间修养,已经恢复得不错。
唐晓慕还很有先见之明地让周太医制作了类似于回光丸的药丸,可以让季修睿的身体暂且恢复如常。
但副作用不会像回光丸那么大,最多就是服药之后会非常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回京后,季修睿便回宣王府睡了两天。
期间,朝中政务均有唐元海处理,军务则抓了唐泽旭做壮丁。
兵部尚书郭放在那晚被唐泽旭杀了,也就是那时青竹认出郭放身边的侍卫与唐晓慕大婚之时追杀她的杀手身手极为相似。
宗含凭借自己多年抄家的经验,在郭放宅邸查到了他通敌叛国的罪证。当初也正是郭放将沈梅送给张安,指使张安诬陷唐元明。
唐泽旭为此愤愤不平了好久:“死得那么痛快真是便宜他了。我就说怎么有时候兵部的命令都奇奇怪怪的,就跟脑子被僵尸吃掉了一样,原来这孙子早就投敌了。”
郭放身为兵部尚书,扎根兵部多年,不知道除他以外还有无其余人被收买,得一一排查,这又是件麻烦的大差事。
当季修睿在处理这些的时候,唐晓慕找上了裴霜:“师父父,能不能帮慕慕一个忙呀。”
裴霜吃着她亲手做的枣泥糕,心想还是小徒弟乖,不仅好学,还隔三差五就给他送吃的。
不像大徒弟唐泽旭,学医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门心思就知道练兵,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裴霜喝了口唐晓慕亲手沏的普洱,心情愉悦:“说。”
唐晓慕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能不能麻烦您进宫去为陛下诊治呀?”
裴霜一口茶差点呛死自己,手上的枣泥糕瞬间就不香了。
他听得出唐晓慕那语气是真心希望他救皇帝!
裴霜竖起眉头瞪她。
唐晓慕忙解释:“我不用你把他全治好,让他能开口说话就行。他中的就是‘声声慢’,按照您说的,现在应该是到中后期中风偏瘫阶段了。”
“不救。”裴霜没好气地剜了眼她,扭头不看唐晓慕。
唐晓慕知道他恨皇帝,端起茶杯让裴霜息怒:“您消消气,气大伤身,我是您徒弟,不会跟你作对的。我不过是想求一个明白。你说谢贵妃是被抢入宫,我们家殿下他……”
事情没确定前,唐晓慕不想提及裴霜说的强迫等字眼,便含糊了过去,反正裴霜也懂她的意思,“为人子女,总归想求个明白。你让陛下能说话,让我们家殿下亲口问问他成不成?”
因为谢贵妃之事,裴霜一直都不喜欢季修睿。但有件事唐晓慕没说错,无论皇帝犯下什么错,季修睿是无辜的。
这孩子很好,哪怕谢贵妃这些年从未善待他,他也没有想过报复谢贵妃。甚至在谢贵妃去世时,季修睿拖着病躯强行出府,按规矩为她守灵三天三夜。
之后季修睿病情恶化,便再也没踏出宣王府的大门。
直到与唐晓慕成婚。
裴霜仍旧不喜欢季修睿,但看在唐晓慕的份上,勉为其难道:“我可以去治皇帝,但我也要杀他。”
“若不是陛下强抢,你也要杀吗?”唐晓慕小声问。
“他对北固城见死不救,难道不该死吗?”裴霜沉声反问。
唐晓慕对此倒是没意见。
得亏季修睿愿意陪她去漠北,不然她要是嫁给了别人,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说不定根本来不及去救援北固城。
“那你杀他的话,得等我们这边都搞定之后才能动手。”唐晓慕说。
裴霜点头。
“你不能做得太明显,得让他看起来像是自然死亡。”唐晓慕又说。怕裴霜不同意,她刻意强调,“我和殿下一路走到现在不容易,不想再多惹麻烦,咱们互相理解一下行不行?”
裴霜端着茶,考虑半天才梗着脖子答应了:“行。”
“谢谢师父,师父最好了!”唐晓慕开开心心道完谢,着手让人去准备送裴霜入宫。
裴霜原本就是太医,要进宫不难,问题是该让谁出头重新举荐裴霜。
这个人必须和宣王府无关。
唐元海推荐魏王:“那日我们一起去看陛下,魏王哭得很伤心。如今魏王也一直在寻找名医,若是有裴霜的消息,他自会找上门。”
宫变解决后,皇帝被送回章台殿。唐元海带着乔太傅等人重新去找过皇帝,询问他是否将季修睿立为太子。
皇帝虽不能说话,但意识清晰,能用眨眼表示肯定或否定的意思。
季修睿被立为储君的消息当天就由乔太傅代为拟旨,昭告天下。
季修睿不想搬去东宫,便以养病为由,仍旧住在宣王府。
荣喜挑了个黄道吉日,将门口写有“宣王府”三字的牌匾换成了“太子府”。
季修睿身子好些后去见过皇帝,父子俩一个有口难言,另一个素来寡言,寝殿内的气氛很尴尬。季修睿略坐会儿,便以身体不适告辞了。
他其实很想问有关谢贵妃入宫一事,但皇帝这样根本问不出答案,季修睿只能忍住。
皇帝如今是允王与魏王在照顾,季修睿也完全没有想插手的意思。
四皇子沉冤得雪,被封为康王,搬去了早就准备好的王府。他被关得太久,一出来便去玩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王府下人去酒楼将酩酊大醉的他送回府。
季修睿得知后愣了片刻。
四皇子之前从不碰酒,如今却有一种趁年华正好,挥霍青春的肆意。
被关了三年,他看穿了。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如今皇帝虽没死,但局势均在季修睿的控制下。
京中不少人都以为季修睿此番必定会进行大清洗,但谁知他仍旧是老样子,很少出门,甚至都很少叫大臣去议事。
若非唐元海和乔太傅等人不放心,非要季修睿担起储君之责,季修睿甚至连政务都不想处理。
如今,他每日处理的事情也不多,只挑一些最重要的先处置,其余的都交给唐元海等人处理。
养那么多大臣,不就是让他们干活的么?
唐晓慕觉得还是尽快将皇帝治好,这样还能让皇帝继续干活。
于是他们这边一准备好,唐晓慕就麻溜把裴霜打包送去魏王府。
魏王早就在派人寻访裴霜,一听说他回京,喜出望外,立马将人带去章台殿。
进点前,裴霜连服三颗清心丸,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当场就杀了皇帝。
他先前当太医时,其实很少为皇帝诊治。甚至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裴霜都尽可能避开皇帝。
当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王,如今却成了瘫痪在床的废物,裴霜的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痛快。
高兴。
真是高兴。
裴霜想笑,可他忍住了。
他拼命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按着规矩行礼,为皇帝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