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雪羽
“太子下台,收益最大的就是安王爷。”大臣有理有据地分析,“就二皇子、十三皇子,无论谁登基,安王爷都能轻而易举地夺位,更何况他也有皇家血脉。”
施太师发现施知鸢,赶紧起身,跪的太久,冷不丁起身还眩晕一下。
“鸢儿,”施太师在宫里派来的宦官的搀扶下,走近施知鸢,“你何时回来的?身体怎么样?”
施知鸢乖巧地笑,把母亲准备的绿豆汤给他,“我好多了,你呢?现在太阳毒,小心身体。我……来也是想见太子。”
施太师看看紧锁的寺门,摇摇头,“太子这次是铁了心。”
旁边的大臣们也纷纷地说,“乡君还是回去吧,身体初愈,经不住晒。这太子怕是见不到了。”
他们身为朝廷命官,保天下太平,请储君收回成命,是分内之事,而这个小娘子不是,何必趟浑水。
“我试试。”施知鸢一步一步走向寺门,对守在那的沙弥道,“我是施知鸢,想拜见太子殿下。他之前问我之事,我有句话忘转达,还望能见。”
沙弥看她眼熟,这不是那日和方丈的神秘客人相识的娘子么?!想了想,方丈的朋友的朋友,也了不得,“好,施主稍等。”
大臣们叹口气,又是难免碰壁的结局,不知道小娘子会不会失落。
也有的大臣冷哼一声,“把自己真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太子连我们都不见,还来试,以为是她就可以见到啊?!可笑。”
“别这么说,人家风头正盛,难免自命不凡些,人之常情。”
欣赏施知鸢诗的大臣听不下去,“在这酸言酸语、阴阳怪气,多想想以后如何保太平吧!她见不到又……”
大门吱呀开启。
一位老和尚走出来,双手合十到施知鸢面前,“太子有请。”
已跪几个时辰的大臣们震惊地张开嘴,甚至有几个条件反射地弹起屁股,不敢置信地从同僚那寻反馈。
她,真进去了?
第43章 皇上对施知鸢的宠爱到新的巅……
“施丫头进去了?”皇上得到禀告, 高兴地笑着在殿内来回走,“不愧是朕的福星!!关键时刻就她顶事!哈哈!”
睆妃把准备的燕窝递给皇上,“现在能放心吃点东西了吧~。”
皇上一饮而尽, 笑着抚摸下睆妃的脸,“这事会顺利解决的,对吧?”
睆妃放下盏, 莞尔一笑,“会的。”
皇上心里舒坦多了。
*
因为太子的缘故, 灵希寺不得不关寺停拜,好在因为先皇, 没有人敢硬闯灵希寺,连当今也不行。
这也是太子选择在灵希寺出家的原因。
“方丈觉得他红尘事未了, 没有给他剃发为僧。”老和尚道,“只是带发修行。”
施知鸢松口气, 还好。
施知鸢预想过很多种再见太子的场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太子跪在佛前双手合十, 安安静静,安静得寂静,像是世间万物和他再无瓜葛般。
无情无欲, 像个四大皆空的佛。
他还是那么庄重,但是却不一样。
施知鸢从来没见过这么松弛的他, 像是一直绷紧的弦终于歇下了。
“施主到了。”老和尚说完这句话就退下。
跪着的太子,不,是大皇子, 也不对,应该只称他为商洹,他睁开眼, 却没有看她,平缓地说,“你也是来劝我当太子的么?”
“没,就是想告诉你,姐姐她……”话至嘴边,施知鸢猛地停住了。
冷静下来施知鸢才发现一个事实,圣旨以下,世人的认知里何姐姐就是死了。
如果死而复生,验尸的仵作、刑部、大理寺,甚至是何家二老皆是欺君之罪。
被以死殉国大赏的何枫芷,更……难保因为皇家颜面而真被处死……
商洹转头,纳闷又期待地注视她。
施知鸢垂眼,若是他跑出去见她,大臣们必会跟去,到时候事情就会暴露!
但是告诉他以后,可以分析利害,让他等到有办法两全其美的时候再见她,要是他非得现在见她,那就打晕他!反正现在他谁也不见!不会被发现。
嗯,施知鸢觉得可行。
“果真,你说有话告诉我,是诓我的。”太子缓慢地转回头。
“没。”施知鸢走到一个方便打晕他的位置,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何姐姐没死,她只是还在昏迷。”
太子眉头微蹙,心痛一下,“我也希望如此,若是能像你这样,自欺欺人,或者魔怔就好了。”
“……?”施知鸢歪头,诧异地力证,“真的!她被人救了。”
太子不想拆穿她,有这个梦多好,半睁着眼,希翼地点下头。
“……。”
施知鸢觉得他根本没信。
也是,他亲眼看见她的灵堂、棺材,读她的案卷,拷问犯人,那么真实,那么历历在目,让他相信她没死,是难。
施知鸢无可奈何地盘腿坐在他身边,“不信就算了。可,若是她还活着,你辞去太子位置……”
“那我也不想做太子。”
商洹平静地说,“钧旨以下,我要为我的言行负责。而且,这不是我临时起意。”
“人各有志,尔之蜜饯,我之砒霜。”
“心有天下,真为百姓的人,适合那个位置,坐在那是如鱼得水。”商洹苦笑,“可我心中只有枫芷一人。”
商洹像在说别人一样平静,“他们争夺算计保卫的是太子,谁有这个身份,谁就会在漩涡中心。”
“没有我,会有别人。”商洹看着佛祖,“而我已经累了,太累了。”
“若非她的遗愿,”太子委屈地说,“我此刻就会在地下和她团聚了。”
商洹真的早早就决定结束这为权力不断踩着白骨往上爬,吞噬他人也吞噬着自己的日子。
往日种种,他可以为了肩上的责任咬碎牙扛下去,但是当他踩的白骨里有他最爱的人时,他彻底崩溃了。
收到何枫芷的玉佩和那段话的时候,不是感动,而是痛苦,他不能死了,为什么还要他痛苦下去?!
施知鸢半垂眼眸,“你可想好后果?”
太子微笑着点头,“我不过一个储君,还未登基,无碍。父皇可以再培养合适的人,二弟、十三弟都好。就算新皇不好,当朝有你父亲、你父亲的门生,他们会保护国家的。后生们也都是根正苗红的正人君子。
现在,是个挺好的时代,只不过对我而言,不那么好而已。”
施知鸢看他,“若是个暴君登基,比如……安王爷?不听劝谏,杀人如麻,血洗朝堂,压榨百姓呢?”
商洹仍是微笑,“那我就自食恶果,得报应。
恐怕我也会被人虐杀,食不果腹,衣衫褴褛,遍体鳞伤,无人肯医,沦为阶下囚。我认。”
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把自己带入到那个情景,想象面临的饥寒交迫,疼痛折磨。
他知道最坏的可能,但仍想做这个决定。
“那个位置就让你这么厌恶?”
施知鸢定睛看他,好像穿过躯体直面灵魂。
太子沉默一会儿,用力地点头。
施知鸢笑着起身,潇洒地挥手,“那就舍了吧!保重!”
认同又祝福地拍拍商洹的肩,施知鸢推开那扇门,去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都到不想活着的地步,又做好接受最坏的打算,这么痛苦的东西,不舍干嘛?除了折磨,什么都不会有。
“……。”商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意外地楞一下。
竟然没有斥责?嘴唇抖动着,商洹落下一滴泪,被原谅被允许的感觉击碎负罪感,就像一直逞强战斗的孩子突然被人抱住,说不明的冲击暖。
商洹垂下含泪的眼,发现施知鸢在她刚刚坐的位置,留下一个东西。
拿起来,商洹仔细一看,是铜镜下他和何枫芷炊烟缕缕,琴瑟和鸣的小日子,栩栩如生,一颦一笑,都是她和他共同向往的平凡甜蜜生活。
商洹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
哭声大的在寺前跪着的大臣们都听见了,吓他们一跳。
“太子这是咋的了?!”
“是施乡君把他说通,知道自己多一意孤行,认错了?”
“这哭得也太惨了。”大臣默默竖起大拇指,“还是施小娘子有能耐。”
灵希寺的大门再次打开。
施知鸢迈着悠闲地步伐,溜溜达达地出来。
大臣们伸脖往后望,没看见太子,脖子伸的再长点。
宦官着急地跑过来,“太子殿下呢?”
“没出来。”施知鸢随意道,好像没啥大不了的一般。
施太师料到这个结果,倒没多大意外,其他人却震惊、郁闷、泄气、绝望,各种各样的表情。
施知鸢清清嗓,“但不是太子不想出来。”
右相一甩长袖,恨铁不成钢道,“还有人拦着他不成?!”
施知鸢看看身旁宫里派来的宦官,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包括耐不住好奇来偷看的奶娃,大声道,“太子在佛前诵经,充分意识到太子当以天下为重,不该自作主张,辜负圣恩,辞去太子位,并流下悔恨的眼泪。”
“可!谁知悔恨之泪竟感动佛祖!哎……,也是官家得天眷,才会让佛祖庇佑、关注我大郢!”
施知鸢装作苦大仇深的模样,接着喊,“佛祖现世,道太子颇有佛根,想他常伴我佛!还可庇护天下百姓,保官家福泽!太子自知有罪,能戴罪立功又是万年难能一遇的机会,便皈依我佛,无法再续红尘。”
施知鸢说的情深意切,惋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