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瘦马 第161章

作者:义楚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只是这皇宫里的侍卫再多,却也是拦不住他。

  “找你……” 陈珩单手执着酒杯,水蓝色的琉璃盏里梅子香分外的诱人。他靠在背后的窗前,眼神盯着那杯梅子酒仿若出了神。

  找他做什么呢?

  他仰起头,看着对面,太子殿下就在他的面前。他身上常年是带着迦南香的,如他这个人的外表,温和,润泽。

  可如今,那抹香味中夹带了一股清淡的甜味,隐隐的,不明显。但一个人的身上有另一个人味道,哪怕是他没经历过,但却也知道做出了怎样的事,才会连着味道都在一起。

  那她呢?这样亲密相连的事,她是否也曾与他连着香味都缠绕在了一起。毕竟她在东宫,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了他兄长的女人。

  “嗯?”

  对面之人放下手中的茶盏,陈珩低着头,那一口梅子酒却是怎么咽也咽不下去。其实他没喝酒,浑身的酒气是因为打碎了酒坛,染上了酒香。

  他比谁都清醒。

  抬手将梅子酒倒出了窗外,陈珩转过头来笑了一声:“刚那茶味道太淡,今日我给你带了一份新茶来。”他倒掉刚煮好的茶水,又重新将茶具烫了烫。

  热水滚了三遍,新茶的茶香才逐渐地袭来。

  他起身,双手执着茶盏恭敬的送上前。太子瞥了一眼他的姿势,接过茶盏闻了闻香:“武夷山的大红袍?”

  这茶他素来爱喝,只每年的产量少,皇后那儿余下不少,给了太子妃,太子妃又留给了他。此时陈珩带来的罐子中,足足有皇后给的两倍之多。

  眉心拧起,他还没喝,对面人却是一口气闷了:“我觉得都一样,倒是你品的出好坏来。”陈珩将空了的茶盏放下来,又道:“之前就该给你的,一直没有机会。”

  这茶难寻,冬日里更是价值千金,他素来不爱喝茶,特意去寻自然是给他的。

  太子低头尝了一口,眼中的神色未变:“于是就挑个半夜的时候过来给我送茶?”眸子中的神色早就冷了下来,他太过敏锐。

  他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察觉到了危险。

  陈珩底下头,轻笑了一声:“睡不着罢了。”身子往背后一靠,窗外的月光彻底笼罩乌云之下,陈珩的半张侧脸都在黑暗中,让人瞧不出面上的神色。

  “当年,皇长兄出事,我独自去西北你可知道为何?”

  “知道。”轻抿了一口茶,太子将茶盏给放回了桌面上:“你主动放弃的……”当年,洛家一场大火,连着下扬州的皇太子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国不可一日无太子,适龄的皇子就他们两人。

  当时陛下虽信任陆家,却也十分宠爱舒贵妃,在立谁为太子之间左右为难。

  他选择迎娶陆家嫡长女陆静好,目的自然还是对准东宫的宝座。而陈珩一意孤行,要去西北争军功。

  在当时还正在立太子的时候,他这无疑是主动放弃了太子之位。

  茶香淡淡的晕开,陈珩又沏了杯茶:“我那不是放弃,我那是想要的更多。”

  香味涌上来,越来越浓。屋子里那股女子的清香淡去了不少:“你放弃了自由,迎娶个不爱的女子,得到了太子宝座。”

  太子抬起头温和的面上表情不变,一双眼睛却渐渐寒了下来。

  陈珩的双眼依旧还是看了过去,雨水打在窗棂下,低沉的声音悠远绵长:“我放弃了太子之位,远去西北离家七年……”

  他一张脸融入了月色下,让人瞧不清楚情绪,声音平淡,但无人发现的是眼睛已经赤红一片:“皇家儿女娶妻生子从来由不得自己,是我太过贪心,只想着娶想娶之人。”

  刀口舔血,命悬一线的日子他过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他赢得太多。背了一身的军功。他原以为可以拿这些换。

  他不要皇位,又立下奇功。他想着,到时候想娶谁,谁也拦不住自己。

  只是命运像是给他开了玩笑,他要的人,兜兜转转了一圈,原来就在东宫里!

  漆黑的眼帘合上,玄色的长袍站起来,两人面对着面,身姿相比可谓是不相上下。轻笑一声,陈珩单手揉着眉心,像是踉跄了一下。

  太子飞速地皱了皱眉,到底还是伸出手将人给扶住了:“让庄牧送你回去。”

  “皇兄。”

  “我只要这个。”他像是彻底喝醉了,梅子酿的酒气染了两人一身,赤红的眼睛合上,叫人看不出半点的破绽。

  跌跌撞撞的身影被庄牧扶住,喝醉的酒话半真半假:“ 若是有人拦……拦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彻底醉了,直到被庄牧送到了偏殿。

  天边雨停了,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王全跟在太子身后,一路往书房走去。

  “殿下。”夜寒露重,到了书房王全立马绞了帕子来给太子净手。一路上,太子板着脸,半句话都未说。

  王全一直在门口等着,屋子里两人发生了什么并未知道,见殿下心情不悦,想了想,试探着道:“还能睡一个时辰,要不去玉主子那儿眠眠?”

  太子头靠在太师椅上,揉着眉心摇了摇头:“不去闹她了。”昨夜累到她了,若是将人弄醒只怕是要发脾气。

  乖的时候,恨不得时时刻刻绕着你转。

  可若是闹得她不开心,可是要挠人的。

  捏着眉心的手停下,太子低头轻笑了一声,王全刚要松口气,却见太子吩咐:“派人看着恒亲王府,看他这段时日在做什么。”

  王全眼神一闪,立即点头退了出去。

  天光彻底地亮了,月室的偏殿人影早就没了踪迹。恒亲王的马车停在宫外的红墙处,庄牧扶着人出来的时候,瞧见马车旁站着一个人。

  昨日下了一整夜的雨,红墙下的水洼中全是积水。

  那人就站在马车与红墙的暗处,手中撑着油纸伞,不知站了多久。藏蓝色的官服下摆早就雨水打湿,他身上披着件灰鼠皮的披风,领口的毛边早就凝上了冰霜。

  领口之上,那张苍白的脸没了半点血色。

  陈珩看见来人,冷笑一声,歪着的身子站得笔直,面上哪里还有半分的醉意?

  “等了一个晚上?”

  贺文轩从暗处走了出来,眼神看向他,肯定道:“你去东宫了。”两人眼神刚对上,几乎是剑拔弩张,空气中腾飞的都是怒火。

  “更深露重,贺大人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吧。”陈珩眼神从他身上挪开,面无表情从他身侧走过。

  贺文轩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上眉心狠狠地拧紧:“你疯了!你明知道你这样去,会害了她。”

  玉笙已经是太子的人,他又何必再去横插一脚?他当初特意瞒着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两人共争一女,到时候玉笙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你如何知道我会害了她?”黑檀乌木马车旁的人猛然转过头,漆黑的眼帘中赤红一片:“这个世上没人比我更想疼惜她!”

  贺文轩被他眼中的神色给震住了,迎着风口,他扭头猛然咳嗽了一声,过了许久才道:“那……那是太子,她都已经成了太子的女人,为何就不能算了?”

  这话说的轻颤,不知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自己听的。

  陈珩已经低头上了马车,过了许久才马车中才传来淡淡的声响:“我等了她七年,不会这么就算了。”

第145章 斩草全天下的好事凭什么都是她……

  陈珩的马车刚入恒亲王府的时候,天才刚微微亮起。

  晨曦的微光洒下来,枯黄色的草地上积水凝成了白霜。黑檀乌木的马车停在了门口的枣树下,寒冬的清早泛着冷。庄牧站在马车旁候着,双手很快就冻得生疼。

  殿下在里面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从昨日开始,殿下几乎是一天一夜未眠。庄牧跟随殿下身侧多年,对他的心思其实也是能猜出一二的。

  说到底,这事也算是造化弄人,殿下当初前脚去西北后脚就立即派人去了扬州。但因当初的洛家被灭满门,又加上前太子也死在扬州,故而寻的时候不敢大张旗鼓,只能派人偷偷过去。

  可当时的殿下还只是个三皇子,身上无半分的实权。再加上洛家全府灭门,只余下这一个遗孤。哪怕是派人去寻,中间也费了些周折。

  寻到大小姐之后已经过了大半年,到西北的时候人已经是骨瘦嶙峋,年纪对得上,身上又挂着洛家图腾的玉佩,谁能想到这样居然还能找错人。

  寻错人还不算,七年后殿下自个儿起了疑,又派人去查,却还是慢了一步。

  殿下这寻了这么久的人,可偏偏这人竟在东宫中,成了太子殿下的妃子。虽非一母同胞,但殿下对太子殿下,自小是有兄弟情谊的。

  如今,一边是这么多年的念想,一边是兄弟手足。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是那么容易就能轻易放下的?

  庄牧深深吐了一口气,面前立马就凝成了一股白霜。他这个做奴才的都不知如何是好,想来殿下只怕更是难以抉择。

  “殿下,要不奴才派人去将大小姐挪到别处去吧?”或者随便寻个庄子安置着,眼不见心不烦,起码殿下不会像现在这样,连自己的王府都不想回。

  车厢内的人眼帘缓缓地睁开。

  玄色的长袍起身,陈珩下了马车往王府内走去。他没说同意,却也没说不同意。庄牧叹了口气,只好跟着殿下继续往前走。

  刚进门,便与迎面而出的刘太医撞了个正着。

  瞧见他进来,刘太医立马跪在地上行了个礼:“属下叩见恒亲王。”刘太医是太医院院判张墨的徒弟,平日里也只给后宫娘娘们看病。

  一般人轻易请不动他。

  瞧见他,陈珩的眉心立即皱了皱:“你如何在这?”

  刘太医头磕在地上,万分恭敬道:“昨日来给乡君看病的太医说乡君的病情不太乐观,陛下听说后亲自下令让奴才过来给乡君看病,直到她康健。”

  恒亲王那漆黑的眼神一闪,这几日因洛长安被挡在正阳宫门口一事,早就传闻陛下与皇后娘娘闹了矛盾。

  如今父皇又亲自派太医过来,这明晃晃的就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了。

  下垂的拳头捏了捏,父皇这一遭,他竟不知是真的不将皇后放在眼中,还是……太过在乎‘洛长安。’

  身后,刘太医瞧见人影不见了才算是松了口气。他身侧的小药童立即弯下腰将跪在地上的刘太医给扶了起来:“刘太医您这番紧张做什么?恒亲王殿下又不吃人。”

  擦着额头上下细汗,刘太医摇着头:“你懂什么?”他给洛长安治病,无人比他更要清楚她的身体状况。

  那脸上的伤痕是从何处来,断了的手腕是怎么被人捏碎的。

  还有……脖子上的指纹,那手掌的角度,还有掐下去的力道。当时,掐在她脖子的人,是真的想要她死!

  这洛乡君是恒亲王府的,除了恒亲王谁还能这么对她?

  深深吸了一口气,刘太医喉咙一滚,将心口里发颤的惧怕给压了下去。不管恒亲王如何,总之陛下是下令要这位洛乡君完好无损的。

  ——

  连着下了几日的雨,今日一早起来总算是个艳阳天。

  玉笙一早起来才知道,昨个儿殿下从她那儿出去,便是一直没回来。这本是件小事,玉笙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可不知被哪个多嘴的奴才给泄露了出去,你一言我一语的,到了晚上一传倒是成了玉笙伺候不当,惹了殿下生气,这才让殿下昨日半夜连夜的甩袖而出。

  三七端着刚煮好的羊乳来,搁在黄花梨木的小桌上:“如今外面都在传小主要失宠了。”她素来是个泼辣的性子,眉眼一横说得有鼻子有眼。

  “说主子您刚晋了位分就恃宠而骄,这才惹了殿下生气。”殿下与她们主子好着呢,三七刚从御膳房回来,憋了一肚子的火。

  恨不得上去将那些胡说八道的奴才嘴都给撕烂掉。

  “说便说了。” 三七气的不轻,玉笙却是半点不在意。

  羊乳刚煮好立马就被送来了,捧在掌心中还是八分烫,玉笙喝了一口烫得不行,又赶紧给放下:“你也知道都是传闻了,若是传闻都能当真,我只怕是早就被咒死了。”

  “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