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义楚
这双眼睛漆黑如墨,一眼望过去像是瞧不见尽头。她就这样看过去,而这双眼睛的主人也正在看着自己。
眼神忽闪着,玉笙呼吸一瞬,几乎是略显狼狈的躲开了。
“妾身……”还未说完,前方一道清冷的声音便开口:“孔雀羽过于奢华,年纪轻些怕是压不住。”陈珩低下头喝着茶,语气淡淡的眼神也没往玉笙那儿看。
这句话说的平淡,既没怪罪谁,也没偏向谁,很是公正。
太子妃看下去的眼神收了回来,倒也没觉得是失落,一句两句就能挑拨的了恒亲王,倒也不是他往日里的为人了。
掀开茶盏,她低下头微微抿了一口。直到茶香在口中微微荡开了,她才抬起头,活像是刚才看见玉笙一样:“怎么还在行礼?”
头抬起来,她笑着道:“起来吧,身子不舒服先回去就是。”
这一下起码屈膝弯腰半盏茶的功夫了,起身的时候玉笙的腿差点儿麻了。秋海棠的裙子微微晃了晃,前方那下垂着的手却是一寸一寸开始收紧。
“主子。”素嬷嬷在身侧,小声儿的惊呼了一声,赶紧伸手将玉笙给扶住了。
玄色的袖摆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紧了拳头。
“无事。”玉笙转过头,小声儿地摇了摇头,她低着头,淡淡道:“多谢太子妃,那妾身就先回去了。”
修长的指尖一点一点地褪着白,直到那秋海棠的身影彻底消失。
“恒亲王……”身侧,太子妃接连喊了几声,却是没见人反应。再要开口,却是见陈珩一下子转过头来。
干笑了一下,她接着道:“这事儿到底是陆家出了错,虽三房一家被流放,但我父亲还是希望去恒亲王府一趟……”
三房虽是受了责罚,但这事陛下的意思。可得罪得彻底的可是恒亲王府,若是他那儿点头说是无事了,这事才算是真的平息下去。
那坐在椅子上的人直接起身,玄色的长袍从黄花梨木的小矮桌上扫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桌面上的茶盏给扫了下来。
‘啪——’
清脆的一道声响,这一院子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陈珩垂着眼帘声音平淡的没有任何的起伏:“这事是我与陆家的事,三房犯了错,流放本就是应当。”
他人生的高,声音也不小,高昂的一道嗓音落下,戏台子上的声音都被盖住了。
“太子妃既已入了东宫,有些事便无需插手。”玄色的长袍从太子妃身侧走过,长靴踩在雪地里,声音不疾不徐:
“至于陆家的人想入恒亲王府,那更是不必,恒亲王府庙小,怕是招待不了陆家。”
这几句话半个脏字都没有,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她的脸。太子妃面上的温柔都差点儿没维持住,看着前方远去的背影,气的几乎发颤。
“主子……”丁香走上来,一边将四周看戏的目光给挡住了,一边道:“刚恒亲王还好端端的。”怎么才一眨眼,人就变了。
“是!”咬着牙,太子妃吐出这个字。
恒亲王向来不是这样词严厉色的人,他为人向来坦荡,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绝对不会多看一分。可偏偏刚那一句话,怼得她里子面子都没了。
偏生她还不敢发作。
“会不会是刚洛乡君与殿下说了什么?”丁香想到什么,上前道:“据说恒亲王是听到洛乡君在这儿才过来的,刚……刚两人凑在一块还说了不少话。”
脑子里闪过洛长安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太子妃一肚子的气儿:“肯定是她。”那小贱人都被那样了。陈珩还念念不忘的,当真儿是被灌了迷魂汤了。
前方,陈珩出了大家的视线便一路快走。
冬日里,雪太大了,他看着远处被拥在中央的人,默不作声地跟在了她背后。
“主子。”庄牧的肩头上落了雪,他走在恒亲王身侧,小声儿道:“主子,再走下去就是后院了。”
外男入东宫的后院,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可又是一回事儿。
那玄色的长靴却依旧还是落了下来,庄牧瞧见这一幕,默默跟在身后不敢再开口了。
雪地里雪太厚了,脚步踩上去便是一双脚印。他寻着中间那对最小,长靴试探轻轻地踩了上去。
他们走过同一条路,见过同一场雪。陈珩低下头,看着那小小的脚印与宽大的脚印相互叠在一起。由衷地,扯出一丝笑来。
跟着她的步子,走她走过的路。
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也没那么大了。
——
玉笙回去之后,立马招了沈清云来。
“若是赵良娣说的是真的话,元承徽的肚子不可能到现在还没问题。”沈清云这段时日像是又养好了一些,整个人气质都像是变了。
就连着眉目之间都显出几分温和来。
玉笙的眼神频频落下这张堪称绝色的脸上,心中惊呼几声罪过,才道:“你的意思是元承徽的孩子是假的?”
那惊艳的目光,沈清云早就习惯了,却还是被玉笙那时不时瞥过来的模样逗得发笑。
低下头,抬手掩盖住唇角那抹笑意。他才道:“也不全是,或者只是药性太弱,没爆发而已。”一说这个,玉笙就低下头。
刚才沈清云给她看了,她体内并没有避子汤的药性,难怪之前沈清云给她把脉,没给她检查出来。因之前时常吃素,她口味淡一些,广阳宫中的茶她喝了只觉得味道怪,入口的并不多。
这是个好事,但……同时也表明。
她至今没有子嗣跟这个没有关系,是她自己生不来了。
“孩子的事倒是不着急。”沈清云正在写药方,低下头,像是在安抚道:“你这个年纪,其实再大一些生孩子比较好。”
“再过几日就要过十七了。”
她是元宵生辰,过了年又大了一岁。
“十七怕什么?我比你还大。”轻笑一声,沈清云将手中的药方递给玉笙。玉笙懵懵懂懂地接过,看了一眼,没看懂。
倒是一脸郁闷道:“你又不是女人,又不用生孩子,大些小些怎么了?”
其实她还真……抬手摸了摸鼻子,沈清云躲开那单纯的目光:“据说你这段时日在尝试荤菜了,可喜可贺,多……多多益善。”
沈清云几乎是狼狈的往外跑。
玉笙将他给的方子折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元承徽这肚子肯定是保不住的,如今这就是个炸弹,谁挨着谁就倒霉。
太子妃如今也更是不隐藏对她的厌恶,之前她还想着与太子妃和平相处,如今……怕是不能了。太子妃的刀口若是再对向她。
她不是任由宰割,就是奋起反抗了。
对上太子妃……捏住扶手的手收紧,玉笙一口气还未放开,王全便来了。
“殿下让玉主子去书房。”
太子妃还未对付上,第一个开刀的倒是太子。想到那或者是被太子允许的避子汤,玉笙斜躺在软塌上,没忍住,扯出一丝冷笑来。
她面无表情地躺在软塌上,声音柔柔的,还带着软糯。
可眼神却是一片冰冷,直直地对上王全:“本宫今日心情不好,罢工了。”
“让太子爷爱谁谁吧,本宫不伺候了。”
第166章 哭是不哭 元承徽的肚子里没孩子
“什么叫做不想来了?”
王全跪在地上,额头低着地毯,身子细微地打着颤。正前方,太子放下手中的毛笔从书案旁起身,他身侧的小太监立马将手中的湿帕送上去。
“嗯?”
藏青色的太监服下一身横肉抖了抖,听着太子殿下的声响,王全强行忍住了才没将喉咙里的颤音给发出来。
刚玉主子说的可不是这个,玉主子说的可是她罢工了,不想伺候。
想到合欢殿中,玉主子说的那两句话,他心口都跟着收紧了,随意地扯了个理由准备糊弄过去:“玉……玉主子身子不好,估摸着是不舒服。”
天灵灵,地灵灵。
王全说完闭上眼睛。
殿下可千万不要说去看玉主子,要不然,他可就真的要死定了
可老天爷又哪里听他的话过?话音刚落下,太子从洗漱台边净了手,湿帕子扔回水盆中:“病了?”
眉心往上一仰,长靴立马往门口走去:“既是病了,那孤必然是要去看看。”
天要亡我。
王全跟在身后,那两条肥腿止不住地开始打着颤。但愿这玉主子嘴上留情,刚刚那些话可千万不要再对着殿下说了。
太子殿下因为惦记着人,一路上是快步往合欢殿走。可这人到了合欢殿门口,却是被挡在了大门口进不去。
清天‘’白日的,合欢殿无端端地关了门。
“这是怎么回事?”
王全心中一颤,总之头是不敢抬:“奴……奴才去请玉主子给殿下开门。”
“不见!”
玉笙二话不说,立马摇头:“说了不见就是不见。让殿下请回吧。”她不是矫情,更不是以退为进,她是真的不想见太子。
谁知道太子妃在茶水里下药的事太子殿下知不知道?
平日里对她是千好万好,但这件事上若是他睁着眼睛任由太子妃为所欲为的话,那她在殿下的心中,与旁人相比也是无异。
想到这里,玉笙放在身下的手一紧。
她如今真的调整不了心态去见太子殿下,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力道:“天冷。让殿下请回吧。”
王全跪在地上不敢轻易接话,身后,太子跟着王全走了进来,听见这话步子一下子跨了进去:“你这声音有气无力的,王全说你病了,还真的是。”
玉笙扭过头,就见太子殿下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哪里不舒服?可请太医了?”
外面还在下着雪,他披着一件鹤氅走了进来,肩头雪落在地毯上。他连大氅都没脱直接就往玉笙这儿走了过来。
玄色的长靴落在玉笙的面前。他弯下腰勾起玉笙的下巴左右瞧了瞧:“面上是有些白。”
他微微拧起的眉心渐渐放开,面上的担忧也缓了一些。
“但还好,瞧着问题应当不大……”
话音还未落下,就见玉笙愣愣地抬起头,眼神看着太子的方向,直到许久才说出一句:“你……你来了……”
如今这张脸上看似是一脸的担心,与往常无异。太子殿下对待她,甚至比对待旁人多了一些温柔,但是玉笙还是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她没搞清楚之前,对待这个人她是真的有些心底里生寒。
“傻丫头……”她低着头,太子瞧不出她面上的神情,还当她是高兴,抬手在她头上准备摸上一把,手才刚伸出去,玉笙侧过身却是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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