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瘦马 第261章

作者:义楚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小太监一边听着,一边嘴巴长的老大。王全小跑着跟上去,走在他身侧抬手拍了他一下:“你记住没,还不快些?”

  “是是是。”小太监回过神赶紧弯下腰,等再抬起头,陛下与王公公已经不知去了哪儿。

  他一脸雾水地将菜名报上去,总管却是见怪不怪,听见那要剥了皮的鲈鱼,点了点头:“知道了,马上送去。”

  小太监这一路上都要好奇死了,见状,没忍住,问:“公公,那位到底是谁啊?”他去乾清宫传膳过两回,从未见过陛下对人有这样好的耐心过。

  头顶被人拍了一巴掌,掌事总管才道:“还能是谁,自然是皇后娘娘。”

  “啊!”小太监更迷糊了,捂着脑袋晕乎乎的,喃喃道:“陛……陛下才刚登基,并……并未皇后之位啊。”

  世人口中的新帝,正快步走向了一处殿中。

  王全跟在身后,眼也不眨的跟了上去,往头顶瞥一眼上面写着合欢殿。

  这合欢殿是陛下命人特意修的,之前这地儿是放太上皇的书籍的一处宫殿,地方大的很。后来,圣上登基之后,就命人在这儿处弄了个屋子。

  这地儿也没什么好,用了快两个月才做好,里里外外几乎算是重新弄了,可偏偏就一点,这地儿就在乾清宫的后面,两座宫殿紧紧挨着。

  无人知道的是,乾清宫的后方通了个小道,就是往这合欢殿去的。

  陈琢一往合欢殿里头走,眉心就紧紧拧了起来。七月的天透着炎热,可偏生这屋内凉的有些瘆人。一路快步走过来,额头上渗得都是汗,进了这屋子里面色都沉了下去。

  “你们主子呢?”

  王全听了这声儿就自己不对劲。他将眼神落在大殿中央。那浮雕着龙凤呈祥的金盆里正盛着冰块,旁白站着两宫女,手中摇着西域送来的合股扇正缓缓的转动着。

  那冰块太大,渗着雾气,右下角那象牙点翠的屏风上都透着一点水露。

  打一眼瞧,这里面合欢殿里单拎一样出来都是价值连城。这地儿是陛下亲自让人盖的,这地儿一来就在乾清宫身侧,等于说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二来,陛下开了私库,让人四处去寻珍宝。又在那些珍宝里面挑最好的,最稀少都让人送到了这儿,小小一个合欢殿,外边瞧着不起眼,可里边却实打实的是金屋。

  “娘娘在里面小憩。”

  陛下一听,快步往里面走。王全站在原地候着,没进去。

  里屋相较于外面自然是更加的豪华,太子的长靴踩在金丝地毯上,目光往里一瞧正对着窗棂玉笙躺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屋内冰冰凉凉的,她缩在这儿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朝前走的脚步放慢,陈琢走到她身侧,指尖弯下探了探。指腹之下,那张脸一片冰冷。那张脸瞬间就变了,拿了条绒毯刚放上去。

  美人榻上,闭着眼睛小憩的人眼睛都没睁:“不要,热。”

  陈琢还是将绒毯盖上去,声音不由自主地放低了些,哄着道:“屋内冰块太多了,再这样下去要着凉了。”

  绒毯盖了个严实,玉笙刚有点睡意立马就没了。

  她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刚睡醒的眼睛清凌凌的,往陛下那儿瞪了一眼,抬手就要将身上的毯子给扯开:

  “都说了热了,非要给我盖。”

  这外头任由是谁来,听见有人敢这么跟陛下说话,只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可这两个月来,任由玉笙如何折腾,陛下却还是好声好气的哄着。

  “你上次贪凉喝了几天药,这是好了又给忘记了?”

  目光往下,落在玉笙的肚子上。肚子都六个多月了,微微鼓了起来。玉笙本就瘦小,怀孕这么长时日来,养了三个月就只是将之前掉的肉给养回来。

  胳膊手臂哪哪儿都是瘦的,唯独肚子鼓了起来,瞧着吓人的紧。

  孩子越大,他便越是害怕。

  “太医说了,怀着身孕要少贪凉。”陈琢将眼神挪开,坐在她身侧将她的手给藏在了薄毯中:“孤拿把扇子给你扇一扇可好?”

  御膳房的奴才来传膳的时候,就见高高在上的陛下正坐在小绣墩儿上给人扇扇子。

  晚膳是陛下亲口吩咐的,也是这段时日玉笙吃的比较多的。

  她怀着身孕,胃口不好,时常的吃上两口就得吐,时间一长她自是不乐意吃了。陛下哄着她喝了半碗燕窝汤,又吃了两片清蒸玉笋、吃了两口狮子头。

  “尝尝这鱼?”鲈鱼剥了皮送上来的,陛下夹了一块送上去:“你太瘦了,要补补。”

  那鱼瞧着就没胃口,玉笙不乐意尝尝。摇摇头:“不要。”

  “你就尝一口。”陛下还是不肯放弃,玉箸送到了她嘴边。玉笙皱着脸,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尝了一口,可下一刻又开始吐的昏天黑地。

  大半夜的,乾清宫内又请了太医。

  王全在外面叹着气,今日这只怕又得闹。这玉主子怀着身孕之后性子就变得越发的厉害,三天两头的就得来这一通,又作又娇的,闹腾的厉害。

  他寻思着这主子估摸着还是打着出宫的心思,准备作的让陛下放过她呢。

  王全想着,捂嘴打了个哈欠,靠在门框上打起了盹。作吧,作吧,作妖吧。王全嘀咕着,陛下本就对强留玉娘娘下来心中有根刺。

  这玉主子一作妖,殿下留人留的越发心安理得了。

  王全闭上眼睛,做梦的时候还在祈祷着,希望这玉主子越作越好。

  “都怪你。”太医一走,也将这殿内的冰盆给撤了两盆。玉笙吐得浑身都是汗,衣裳黏在身上,一肚子的委屈。

  “都说了不想吃,还要逼着我吃。”她如今怀着身孕,胆子大的厉害。那小手往那龙袍上抓着,新做的龙袍就不能看了。

  陛下一脸的无奈,却也没去阻止,拉起她的手边轻着边哄:“好好好,都怪我。”

  他如今是什么都由着她,玉笙又是存心折腾,又是闹了一个晚上。

  翌日,陛下去上朝的时候,眼下一片乌青。朝中的大臣们不知其原因,还当陛下是看折子看的,一脸的感动。

  玉笙折腾了一晚上,翌日等到晌午才醒。

  吃了点午膳便去御花园散散步,这是太医吩咐的,她底子没打好,身子过于地虚弱,怀上身孕之后每日都需要出来走动走动。日后生的时候才不至于吃苦。

  陛下一听,便记在了心里。

  专门派了一队护卫守在门口,陪着她去逛御花园。每日里她出门身后总是浩浩荡荡的,玉笙烦的紧,这几日已经决定不出去门了。

  在御花园里逛了一圈儿,要走的时候一眼生的小太监忽然闯了过来,跪在地上:“玉……玉主子,有人想见您一面。”

  玉笙想了想,跟着那人过去了。

  那人带着她走在冷宫门口停下来时,她也没什么意外。太子妃因陆家出事,受了牵连,被褫夺了太子妃之位。

  后来,才知道将她与前皇后关押在了一起。如今,陆家亲族已经全部问斩,非亲族者也被流放崖州。

  整个京都,就太子妃与皇后两个陆家人。

  玉笙走进去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冷宫之中气氛不对,可今日却是安静的有些异常。玉笙走过去往里瞧了一眼。

  冷宫里面只有一方床榻,外加一个掉了漆的桌子。

  太子妃坐在椅子上,而她身侧,昔日里的皇后娘娘一身破旧的素衣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个馒头正痴痴傻傻的笑。

  玉笙往前走的步子不动了,皇后娘娘这个样子像是入了魔。

  “早就疯了。”不过才三个月不见,太子妃就像是变了个人,空荡荡的衣裳罩在她身上,虚虚晃晃的。

  手指伸出来,骨瘦嶙峋。

  她举起手,气度还在,哪怕是手中的茶盏破了个口:“冤冤相报何时了,陆家当年欠你的,如今已经还了。”

  陆家当年害的洛家被灭,害的玉笙自小就没了爹娘,被送到那等地方长大。若不是因为这个,就凭借她的身世,当初当上太子妃的还指不定是谁。

  “可该是你的,还是你的。”对上玉笙的脸,太子妃到:“哪怕是在那等下作的地方长大,可尊荣,权势,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了你头上。”

  玉笙垂下眼神:“当年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事情既已经过去,你们陆家欠下的罪孽便向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还。”

  太子妃的眼神落在玉笙的肚子上,神色翻滚着,忽而又问:“孩子几个月了?”

  玉笙抬手放在小腹上:“六个月。”

  “从你入东宫开始,殿下就一直偏爱你。”陛下已经登基三个月了,可她口中还是叫着殿下。太子妃今日让她过来,也不知到底是想说些什么,兜兜转转的。

  “从殿下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她喝着手中的茶,茶盏里头却是清澈见底。没有半分滋味的水在口中一片苦涩。

  “你当初也不喜欢殿下,甚至从不让他近身,如今这个样子看上去倒像是痴情。”玉笙看着面前的人,洛家的事她是不记得,可对于杀害她家人凶手的家人,她一样没有好脸色。

  “那你呢,你对殿下可又是用了心,动了情?”

  太子妃好像是就在等住么一刻,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玩味。她盯着玉笙的眼睛,好像是要看透入她的骨子里。

  “你的眼神变了。”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太子妃甚至还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动的心?”

  “是你与殿下这么长时日的朝夕相处?还是殿下一次又一次的为了你破例?又或者,是那日遇刺之时,殿下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你面前,还是……单纯地只因为你怀了殿下的孩子?”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从太子妃的口中说出来。

  玉笙的脸早就白了。

  她深深地看了太子妃一眼,随即转身就往外走。背后,太子妃看着玉笙的背影,笑着道:“别对帝王太动心。”

  “爱十分,你得表现出三分,剩下的七分你得藏着。”桌面上,那破了口的茶盏里水已经凉了。

  太子妃举起来,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

  姑母说,男人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这法子,她用了八年,却是无用。姑母对陛下用,陛下转头就去找了淑贵妃。

  唯独玉笙成功了。

  其实这对男人而言,什么手段,欲擒故纵都是无用的。成不成功,都要看男人的心在不在她身上。

  玉笙从冷宫回来,没几日就传来消息,冷宫内,太子妃上吊自尽了。

  她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摆了摆手让人下去。

  下午的时候坐在美人榻上吹了点风,到了晚上人果然就着了凉。太医来后,开了药。

  等玉笙醒来后,已经是半夜。

  窗外漆黑一片,外面寂静的能听见声响。玉笙睁开眼睛后还没回过神,她挣扎着起身想动动腿,被褥盖在身上却是被什么给压住了。

  借着月光,她往那儿瞧了瞧。

  陛下坐在了她的床榻边,不知何时靠在身侧已经睡着了。他身上那件明黄色的龙袍都没脱掉,却是睡的极为的沉。

  借着床头的那颗夜明珠,玉笙瞧见了他眼下的乌青。

  朝中事情太多,自从登基之后他便忙的抽不开身。她故意闹腾,也从未见他发过脾气。

  那日,太子妃的话在她脑子里晃荡。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动的心。

  大概是朝夕相处的细节了里。或者是,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对她这样好过。总归,他与旁人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