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丁奶昔
似乎一时之间,整座柳城都陷入愁绪当中。
王善当然知道大家在愁些什么,他甚至就是这群人当中最发愁的那个。
虽然现在日子比以前好过,他有稳定赚钱的活,吃食稳定价格低廉,对于他这样独自抚养大帮小孩的住户,新朝廷每月还会发放一笔补助金,凭孩子的户籍领取,养小孩即便还是吃力,可能吃饱穿暖,不像之前那样要勒紧全家裤腰带,年纪小的孩子都得躺在床上不动,,免得饿太快。
条件好是好了,但还没到大手大脚的程度,所以王善依旧领着小孩住在原来的住处,城郊的地方大地价还便宜,唯一不好的就是附近没有河流,大家喝水全靠村中央的老井。
他们家人九口人,用水的地方自然多,可由于是后面搬过来,位置在村落边缘,里中央的古井太远,一来一回往往要走上半个小时,王灵他们人小力气更小,抱着装满水的水桶,往往要走走停停,那要花的时间就更久了,而且想把水缸打满,孩子起码要走十趟以上。
后来王善拎着山珍,去隔壁老赵叔那屋坐了坐,小孩再去打水,就能借老赵叔家的板车,但车子到底是人家的,老是借别人也烦,老赵叔家还为此吵过一架,王善也不好意思再去借,只能等自己忙完回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多打些水回来,好叫几个小的别那么累。
夏日还好,冬日日头短,等到他回来天都黑了,有一天实在累得迷糊,差点栽进古井里,当时他还没感觉,可睡一觉人清醒了,后怕才如涓涓细流,从四肢流入心房,他不是在为自己怕,而是害怕自己死后,这八个小孩该怎么办。
黎大人来后,王善赚到钱,第一时间就去买了板车,这样以后就能一次性都将水拉回来,省去反复打水劳累与麻烦。
只是人可能都是不满足的吧,有了板车头几天确实很开心,但他又忍不住馋星光县的自来水,如果柳城也能有好了,水自己就能流出来,哪还需要他家小孩冬日早上走半个小时?
这个念头王善时不时就会想想,可能是他想多了感动上天,黎大人真在柳城建起自来水了!
从动土那一天起,他就是盼星星盼月亮,等着自来水被修建好,师傅来家里装水管时他不在家,人是小孩簇拥着连上水管,老赵叔后来还和他开玩笑,说他家孩子就差敲锣打鼓把人迎进去。
这个太积极了!
王善被说得脸热,却没说孩子们一句,他们家可是吃够挑水的苦头,不说那些娃娃,就是他自己,都忍不住半夜爬起来,趁没人的时候摸一摸那水管。
眼见着自来水都流出,可谁能想到这还会被冻住不能用啊?
王善每每想到这里,心中就一阵难受,控制不住揉了揉心口,真和灵丫头说的一样,还不如没这个水。
他想着有的没的,推开家门说了句‘我回来了’,孩子们却没像往常那样涌出来,他看向旁边的鞋架,发现八个孩子的鞋子都在,就知道人肯定没出去。
现在手中有些闲钱,王善也愿意用来改善生活,他见邻居在家都穿拖鞋,去外头的鞋绝不走入房里,以免带入尘土不干净,他想着孩子扫地也不容易,拖鞋也不贵,就跟着搞了这么个鞋架。
王善好奇这群小家伙在做啥,连他回来都没引走注意力,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人全围在厨房,头挨着头不知在看啥,里面那个位置……应当是水管?
难道自来水能用了?
王善心跳加速,忍不住快步走来。
听到脚步声,王灵回头,就瞧见是他爹,“原来是爹啊,我还以为是啥……”
说着他就重新扭头去看水管上的东西,随后反应过来是爹啊,王灵猛地扭头,那速度快得旁边的王道云都怕她把脖子扭断。
王灵的脖子没断,她好得很,还能气沉丹田地大喊,震得屋外的鸟都飞了,“爹——”
王善揉揉耳朵,没好气开口:“听到了祖宗!”
王灵于是就嬉皮笑脸凑过来,“爹爹,你快看,大人给我的。”
“啥大人?哪个大人?”
五岁的王乃月扯着漏风的牙嘲笑,“当然是黎大人呀,爹咋连这个都不知道?”
王善没管自家娃的嘲笑,凑到水管边上细细打量,那个黎大人给的铁球就绑在水管出水龙头边,大小就指甲盖大,王乃月说话时不小心撞到水管,就听到铁球里面的有动静,想来是装了东西。
他伸手想要去摸,却被王乃月阻止,她抱着自己的手,用力抖了抖,“不能碰,烫!”
居然是烫的,就是不知道有多烫,会不会将人烫伤,随即王善想到什么,刷地打开自来水,就听到里面传来嗬嗬声,他脸上没有任何失望,果然就有清水流出,而这一次水没有再结冰。
“快……”王善的声音都在颤抖,“拿铁壶来。”
王灵笑嘻嘻从身后拿出一个铁壶,“还拿什么啊,我早就装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呢。”
于是他们一家人来到火盆前,王道云手脚麻利拿出一盒炭,拿火折凑上去等了会就点着了。
王善的注意力原本都在自来水上,发觉这点仔细看了看那木炭,发现这个炭做得好啊,颜色乌黑发亮,最难得的是如此易燃,他们以前买的炭都需要用松针干草做引火,才能将木炭点燃。
王道云见老爹留意到木炭不同,好似不经意开口,“这是炭行先新到的木炭,总共才一万斤,拿城外那些红树所制,听说特别经烧,比得上以前一点五块碳呢。”
王灵惊呼:“一点五块炭,那岂不是一百斤低得上以前一百五十斤?!”
王道云:“嗯。”
“对了,这个炭的价格还和以前一样。”
此话一出,就连王善掩不住惊喜,毫不在意木炭脏,拿在手中瞧了又瞧,看了起码十息才放下,随着火势旺起,铁壶中的冰融化变为热水,王善戴上胶皮手套,正要叫小孩去拿杯子,就见八个孩子从大到小依次坐着,手里拿着的不是水杯又是啥?
王善不由露出笑容,一一给孩子倒水,王灵又拿出一个杯子倒满,然后塞到他手里,王善瞧着自己这杯水,又看看围着自己的孩子,内心柔软异常,和孩子们一同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喝着热水,在氤氲的水汽中,只觉得……
这日子可真有滋有味!
第159章
柳城的火晶热水器,黎默言自己也在用。
作为星光县和柳城两地的领地,她时常在两地来回跑,有时候忙得太晚,也不能硬赶回星光县去住自己家,那也太累和麻烦了,柳城也有她的房产,而且城南城北都有,只是在星光县住惯了,柳城有时确实非常不方便。
这自来水便是其中之一。
现在好了,有了毕方史……咳,火晶热水,流出的自来水自然不会在短时间内冻结,用着温温的并不寒冷刺骨,给人的体感确实非常好,只是到底隔着水管,水的温度不是太热,用来洗个手还行,想要用来洗澡恐怕还是会冷。
在她到来之前,柳城也是有澡堂的,只是价格较贵,百姓去的并不频繁。
等她接受柳城之后,慢慢将流通的货币从天河国钱改为星光币,百姓手中渐渐有了钱,以星光县洗澡一次五元为例,即便是日日去澡堂,以他们此刻的工钱完全负担得起,可柳城百姓去澡堂的次数依旧屈指可数,甚至还有人特意绕路去星光县只为洗澡。
只因柳城各大澡堂的洗身钱虽然降了些,可对于柳城其他物价那还是太贵太贵,让花钱的人感觉自己是冤大头,一来二去柳城百姓也冒出火气,情愿去星光县洗,多花些钱在路费上,也不愿意叫柳城本地的澡堂商户赚这个钱。
黎默言注意到这个情况,感觉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之前她没对这些商户下重手,是认为他们和最上面的富商到底不同,虽然是赚了些钱,但不算太过分,加上对方的心情她也能理解,自己手底下好端端的赚钱营生,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下来的,她这新领主一上任,就要求人家少收大半洗身钱,换谁来心里都是不会高兴的。
尤其是虽然如此,城中的澡堂商户们到底是少收了一些钱,像他们这样的小商户数量不少,各行各业都有,加上不是她一手建立起的府城,人家先把规矩摆在那,黎默言也没逼得太紧,只要粮价稳定且便宜,城中其他事物的价格自然会降下来。
事情果然如她想的那样,原本愁得眼泪汪汪的商户们发现,降价不仅没让他们的收入变少,反而因为购买的人增多,制作的成本降低,反而能赚到更多的钱,之后不用黎大人开口,他们自己就把钱降到合适的价位,还得嘀咕几句,怎么之前就没听黎大人的话,要是能早点降价,不知能多赚多少钱呢。
为此,以前奇山县的老县令见此松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黎大人少年得意,太过意气风发,想要做到的事就必须要做到,手段太多强硬刚直,和城中百姓起冲突,可到底是他老了,脑子不够灵光,居然担心起黎大人,瞧瞧这漂亮的手段,不光实现了自己的目标,还让百姓获得实惠的好处,更叫降价的商户感恩戴德。
再看看两位赵大人,表现多从容淡定,他是该多向年轻人学习学习。
老县令心中所想,并没有摆在面上,他之前就已经和黎大人隐晦提过一嘴,后面怕大人嫌弃他太过唠叨起反作用,就再也没提供,此刻倒是帮自己保住了脸面,咳。
……
朱白玉朱尧容两兄弟最近过得不太顺心,因为柳城中的这群刁民,情愿花大力气绕远路去星光县洗澡,也不愿意洗柳城自己的澡堂,这叫他们如何不气,如何不恼?
朱尧容自从下午开张以来,就依靠在门口,手中抓着一把瓜子,谢谢打量往来的人,分明瞧见其中好几人脖间挂着毛巾,一副要去澡堂的模样,却不在他家铺子前停下,而是径直往西边走。
哼哼西边,朱尧容盯着那个方向,心中愤恨,这里前后只有他一家澡堂,西边能有什么,还不是那该死的破葵花,他吐瓜子壳的动作都用力不少,原本只能落在脚边的瓜子壳,硬是落在三步开外,隔壁那家卖家具的夫妻对视一眼,背着人的妇人用口型道,活该。
朱尧容没看到,或者说他的注意力被后面那走来的人所吸引,这三人脖上同样挂着柔软的毛巾,这还是那个姓黎的女人来后,一同带来的好东西,摸着柔软光滑不毛刺,搓在背上极为舒适,那些达官贵人身上穿的上好料子,恐怕也就这样了,最重要的是一条巾只售两块钱。
这和白捡有什么区别?!
别人不知道怎么想,反正朱尧容抢了百来条,他笃定这是姓黎的初入城施展收买人心的手段,等以后铁定要涨价,可是等啊等,始终没等到涨价,反倒是这百来条巾子砸在他手里,根本卖不出去。
好在他哥想到办法,将毛巾卖给来此地的散客,洗身钱多收个五元十元,想来对方也发现不了,将积压的毛巾处理了,还能多赚不少,结果散客不但是看出来,而且大闹一场,弄得人尽皆知,还日日挂着毛巾从他家铺子面前招摇过市。
走来的那三人显然也瞧见靠在门边的朱尧容,谈话的声音忽然就大起来,“老李啊,可惜城南黎大人设立的澡堂太小,咱们这离得又太远,去了也抢不到位,要是官服多设几个澡堂就好咯。”
老李搓搓自己的大胡子,“星光县的澡堂也不差啊,咱们从仙葵过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时老李的嗓门就大起来,“星光县的澡堂子价格公道便宜,热水管够不限时,最重要的是啊,人家那的毛巾不、要、钱!”
一直沉默的老陈终于开口,“可比某些被戳脊梁骨的铁公鸡强多啰。”
“你——!”
朱尧容听到这,再也忍不住火气,朝前走出一步,侧面就有一盆水啪地浇在他前面,要不是朱尧容躲得快,差点被那盆水浇了个正着,他滞了滞,火气疯狂上涌,侧头看向手中还拿着盆子的妇人吼,“你眼瞎?看不到这里有人!”
妇人理理鬓发,“不好意思,还真没瞧见这里有人。”
这个意思岂不是说他不是人?
朱尧容当即朝妇人扑去,就有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从妇人身后走出,面色不善盯住朱尧容,一边抖着身上的肌肉。
这汉子胸口鼓鼓囊囊,眼神又凶狠,饶是朱尧容有再大的火气,也被那胸肌都给挤走,顿时心就平了气也和了,他将手中的瓜子一撒,转身就朝自家店铺走去,“真是二愣子,脑子不正常,说两句就要打要杀。”
“呸!”妇人叉着腰大骂,“我看脑子不正常的是你才对,黎大人都给出好处,有人还贪心不足蛇吞象,想拖一拖要更多的,也不怕最后一分钱都拿不到!”
她见朱尧容劝当听不见,便乘胜追击接着骂,直到朱尧容的被影响消失在门后,这才意犹未尽住了口。
那汉子见此无奈开口:“你何必为这小人生气,气坏自己多不值当。”
妇人眉头一竖:“什么小事,这可事关黎大人,是大事,天大的大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汉子愈发无奈,“是是,你说的是,要不是黎大人,咱们还开不上这间铺子,这日子已经过得像是在云上飘,咋还有人不知足啊。”
妇人揉揉他的耳朵:“要不说贪字毁所有呢,看着吧,啥都想要,到最后只怕啥都没有。”
朱尧容走进屋里没走几步,就瞧见自己大哥朱白玉沉着脸走出,那模样比他还要晦气,瞧见他第一句话就是,“还是没有客人上门?”
朱尧容听到这个就来气,“什么客人,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既然住在柳城,吃柳城的面喝柳城的水,那自然要来柳城的澡堂洗澡,跑到星光县像什么话,真是不成体统!”
这话当真说到朱白玉心尖上,在他看来柳城这边的洗身钱,都已默认是他的钱,现在眼睁睁瞧着自己的钱,跑去别人口袋就是割他的肉,是这群人何止是不成体统,简直就是不懂事都白活了。
朱白玉转着手上的玉扳指:“这两日来了多少人?”
朱尧容回忆:“前些日子来得人还行,自从咱这搓澡巾子收钱的事传出去,那来的人是越来越少,这两日来到的客人加起来也才堪堪过十。”
朱白玉转动玉扳指的手停住。
朱尧容也被自己的话惊到,大冬日的,想要在自家烧水洗澡可不容易,算来算去只有澡堂这处去处,本该是生意最为兴旺之际,居然两日只有十个客人,这时他瞧见大哥快步朝后厨走去,带起一股劲风,他虽然不知大哥想到什么走得如此急,却一言不发跟在后头。
朱白玉用力推开后厨的门,就见六个伙计躲在这里偷懒,随着他进来,闲聊声一顿,其中那个打哈欠的家伙,眼角还挂着眼花,小心翼翼缩起举起的手。
朱白玉忍了忍开口,“这两日来了几个客人?”
伙计小心瞄着他的脸色,“十、十一个。”
朱白玉面容扭曲,他以为堪堪过十,好歹有十三、四人,没想到正好是十一个,他看向下一个伙计,后者在他的盯视下,说出同样的话,“确实是十一个。”
朱白玉看向自家弟弟:“当真是十一个?”
朱尧容:“当很是十一个。”
朱白玉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一想到两日就来十一个,别说是进账了,就是连工人的工钱都赚不回来,细想其中的亏损,他就心痛得不行,“死了啊,都坐在这里,还快不去揽客!”
伙计不敢触他霉头,纷纷垂头从旁边挤过去,朝前门跑去,他们虽然是去拉客,可心里不觉得能拉来客,本来澡堂还是有些老客人支持,但朱老板嫌弃人少,烧那么一大锅水浪费柴火不肯多烧,人家花更多的钱,却洗得不痛快,当然就不来了。
朱白玉不晓得伙计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也不觉是自己的错,人少水自然是少,他正拉着弟弟的手,语气很是悲伤,“尧容啊,我听人说姓黎的准备在附近新建澡堂,恐怕到那时,更无你我二人的生路了!”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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