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某某
对此元启森只是微怔,随即置诸不理。他平静的目光落在谈鸿武白骨森棱的断臂之上,对那些翻卷的血肉没有任何异样感觉。在他眼里,谈鸿武和元氏医药研究所的小白鼠没什么两样。
“你的名字是什么?”元启森发问。
过了足足几分钟,谈鸿武呆滞的面容才神经质般抽搐几下,用嚎叫过度已经嘶哑的嗓子回答:“谈鸿武。”
“你的家在哪里?”
“……”谈鸿武僵硬地张着嘴,嗬嗬叫了两声。
元启森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从他混乱的眼神中判断大约是因为答案太多,导致他不够用的脑子陷入了混乱。
“你老婆和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元启森的声音格外轻柔,不带半点杀气。
这次谈鸿武很快就开了口:“阿昙。”他只吐出两个字就紧紧闭上了嘴巴。
看来,在他心里,小麻雀确实不被当成自己的儿子。在药剂的作用下,他不可能说谎,他的潜意识根本就没有儿子这回事。药剂效果不错。元启森满意地结束了测试。
等谈鸿武的神态重新恢复到麻木之后,元启森缓声说:“你心里藏着一个大秘密这个大秘密和白小乖有关,白小乖就是曾经在你手下当过资探员的面具白小乖。这个秘密会给你带来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现在把秘密告诉我,我会给你荣华富贵”
正文 第四十章芯片芯片
谈鸿武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借着窗外投进来的一线雪光,元启森似乎能瞧见一圈一圈的水波状涟漪在他瞳孔里荡漾。耐心地等了二十多分钟,元启森终于得到了答案。
“芯片”谈鸿武憔悴的脸庞涨得血红,用尽全身力气大吼,“左边胳膊里有芯片”他直勾勾地盯着元启森,忽然剧烈挣扎起来,晃得坐椅咣咣直响。
目光落在谈鸿武左臂褴褛衣袖上,元启森为那分辨不出颜色的肮脏衣物深深皱眉。他转身打开门,问原木要武器。
原木犹豫了片刻,在元启森坚决眼神中不甘不愿地掏出一把短刀递给他。她说:“少爷,别伤着自己。”明明是句关心话,听来却像讽刺。元启森心想,我就这么没用?他瞪了原木一眼,把门关得山响。
别扭地捏着刀柄,元启森发现拿刀真是件困难事儿。冷冰冰的刀柄给他的触感实在太陌生,他白皙的手指与黑沉刀柄对比强烈,很不和谐。尽管他动念便可能有千人万人死去,但是亲手拿刀子这还是第一次。此时的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僵直站了片刻,感觉刀柄被自己狠命攥着已经有了些温度,元启森这才走到谈鸿武身边。回忆着白选曾经说过的几句话,他瞄准谈鸿武的太阳穴,比划了好几次才成功把人敲晕过去。就这几分钟的事,他的额角鼻尖就沁出汗来。
卷了卷自己的衣袖,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有点颤抖的手慢慢稳定下来。这把短刀很好用,第一次对人动手的元启森原本想先划破袖子,没想到用力过猛一刀下去就有血花冒出来。他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谈鸿武,剧痛有可能会让人从晕厥中苏醒。
等了几分钟,谈鸿武依旧一动不动,元启森小心翼翼地再度靠近。这次他控制住了力度,把谈鸿武的衣袖划破挑开,露出整条胳膊。一眼瞧过去,他发现谈鸿武的上臂有个不寻常的突起,通常人体出现这种现象很有可能是在体内种植了追踪仪。那么,这个类似追踪仪的突起就是所谓的芯片了?
强忍着恶心用短刀划破突起附近的皮肤,在血溅到自己身上时,元启森的脸还是变得雪白。他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动手见血。忽然止住刀,他心想,小乖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杀过人,她有没有怕得发抖?有没有如自己这样恶心得想吐?觉得这血刺目的红?
闭了闭眼睛,强忍住心悸,元启森的薄唇抿成直线,死死咬着牙用短刀的尖刃在谈鸿武的胳膊上开了个大洞。这过程漫长得好似几年,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终于从皮肉中挑出半个指节那么小、很薄的一块芯片。
元启森第一眼就认出,这块芯片应该是放置在电脑中当备份盘的移动硬盘。如果电脑出了故障,这块移动硬盘里储存的东西就能为恢复系统中的某些资料派上用场。
银白色的芯片不沾血迹,窗外的光投射于其上,它看上去如冰似雪般洁净。元启森抽出手帕包好芯片,把它塞进大衣内口袋里。他把短刀“呛啷”扔在地上,寒风灌体,他只觉后背凉浸浸的很不舒服。
抬手匆匆拭汗,元启森这才有空抬眼去瞧谈鸿武,却很意外地看进一双清澈平静的眼里。这下真吓得不轻,元启森失声惊叫。原木咚地撞开门冲进来,一手就把元启森拉到自己身后,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明显恢复了清醒神智的谈鸿武。
“你给他服了多少药?”元启森盯着原木的后脑勺寒声发问,怒气上涌。原木很明显地瑟缩了身体,垂首一言不发。
“不服从命令的后果,你不知道?”元启森异常恼火地发现原木居然敢违背自己的命令,私自给谈鸿武减轻剂量。
“少爷,对不起。两倍的剂量已经足够他说出实话。”原木低敛的眉目很沉静,她轻声说,“夫人交待过,要多为少爷做积德行善的事儿。所以,能不伤人就不要伤人……”
“滚出去”元启森冷冰冰地打断原木的话,“不要以为我对你过多容忍就可以大胆抗命回去以后你卷铺盖滚出元家我伺候不起”
原木默默低头绕过元启森往门外走,但她知道元承智不会让自己离开他。扭头凝望他瘦削笔直的后背,她眸中掠过悲苦之色,咬牙说:“少爷,这里空气太污浊,不可久留……”
“滚”元启森头也未回,声音轻且柔。
原木知道看似平静的元启森其实已经动了真怒。为免他情绪变得太过激烈,她不再多话,安静地离开。轻轻关紧门,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门上那道漏风的大缝。
“没想到我居然有幸能见到大名鼎鼎的曙光二世。”谈鸿武的声音很虚弱,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不再有方才不停挣扎时的疯狂模样。他的胳膊不停地流血,哪怕因天太寒冷,血液流淌的速度缓慢,他的脸庞也很快变得惨白。
“为什么要背叛沈三多?”元启森厌恶地看着这个叛徒,方才被原木激起的怒火一直烧到了眼里。
“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我暗地里的身份是什么。”谈鸿武忽然怪异地笑起来,“二世先生,那块数据不全的芯片要想复原很不容易。当然,这种难度对您来说基本上等于不存在。我相信,当您看见芯片里记载的内容,您一定会感到万分惊喜的”他眼里满是恶毒和疯狂,仰天哑声大笑不止。
方才元启森曾看见他目光清湛,此时相信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不管小乖会遇上多大的麻烦,我都会替她清理干净。”弯腰捡起那把短刀,他握住刀柄,刀尖对准了谈鸿武的心脏。
“你是想杀我吗?你不会的。因为你知道小乖希望亲手杀死我。你如果越俎代庖,她会不高兴的。而且,她还应该想知道很多事情。”谈鸿武的脸庞扭曲得看不出原貌,带着几近变态的兴奋感,仿佛刀尖捅进皮肤能让他愉悦。
“如果你是个白痴,我会把你留给小乖泄愤。但是现在你很清醒,那么我情愿直接杀死你,免得你在她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元启森手臂用力,短刀锋刃轻而易举地刺穿谈鸿武脏兮兮的棉衣,扎进了他的心脏。
用力往前一送刀柄,元启森第一次亲手杀人,却表现得格外镇定,方才因见血而产生的身体不适好似不存在。谈鸿武慢慢张大嘴,低头看着胸口黑沉沉冰冷的刀柄。他耳语般低声说:“你会后悔的……”
“我活了十八年快要十九年,最后悔的事儿就是曾经暗算了我妹妹。除此之外,从来没有后悔过。”元启森打断谈鸿武的呻吟,握住刀柄转了几个圈。更浓郁的血腥味猛地扑面而来,他强迫自己适应这种味道。
“小乖能做到,我自然也可以。”他默默地想,甚至近乎自虐般大力呼吸混合着血腥味的寒冷空气。说话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足令翻腾的脏腑被无视。“小乖曾经经历过的,我也要尝试着经历。我是男人”他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冷漠地看着谈鸿武,元启森神色淡然地说:“我不会给你机会去威胁我妹妹,不管她闯了多大的祸,我都会帮她摆平。等事情办完了,我自然会告诉她。所以,我顶多就是被她翻几个白眼。”
他的声音蓦然变轻,眉宇间却满是戾气,眼神凶狠地宣布:“谈先生,祝你上路愉快。”谈鸿武抬起头惨然发笑,呼吸戛然而止,这诡异的笑容永远留在了他脸上。
松开刀柄,元启森低着头艰难地蹭出了门。寒风入骨,他蓦然打了个喷嚏。揉着发痒的鼻头,他对原木冷酷地说:“本来他还可以多活几天,因为你愚蠢的仁慈,他提前见了阎王。”
脸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恶心之感大起,元启森哇一声倚墙大吐而特吐。原木急得眼里浮起水雾,急忙帮他抚背。
元启森几乎把胆汁都给吐光光,老龙看他难受成那样,却还努力对自己微笑,心里也很是难过。如元启森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家加病号,亲手杀人对他而言绝对是不小的冲击,哪怕出于自愿。
止了吐又休息了许久,元启森不愿意再留下去,吃饭什么的老龙也没有提。他脸色异常苍白,对老龙说道:“尸体先放你这儿,她回来就是这几天。那对母子也等她回来再安置。如果她不追究,我自然不会再管。”
老龙亲手扶了元启森出武馆坐回车里,还是担心抱怨:“这种腌臜事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您可是不相信老龙了?”又自责道,“我真不该让您沾了晦气”
“给我妹妹办事,我不觉得脏,也不想假手别人。老龙你不要多想。”元启森舒舒服服歪在车上的躺椅里,眼波很柔软。杀人时的戾气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此时心里格外安宁。
原木亲手给元启森换上热乎乎的棉鞋,皱眉看向还站在车门外面的老龙。老龙慌忙把门关上,隔着车玻璃大声说:“少爷,您赶紧把衣裳从里到外都换换。”第一次杀人,不出一身冷汗的怪胎,老龙这辈子还没见过。
元启森笑着点头,向老龙挥手告别。他隔着衣裳抚摸那块小小的芯片,嘴角微翘。假期结束之前还能办这么一件事,他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