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日上楼
刚洗过头,他发丝蓬松,还带着丝清香。
季远抬头,那双眼里带了丝小心翼翼:“你能到床上来吗?”
他道:“就一会,陪着我躺一会。”
沈双看了他一会,走了过去。
季远往旁边让出一个位置,拍了拍,那动作和表情几乎称得上乖。
沈双躺了过去。
两人隔着一条被子,他果然什么都没做,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安静地望着她。
沈双之前觉得,steven起床那瞬间很乖,可她现在觉得,季远更乖。
他望着你的眼神,就好像你是他全身心依赖的天。
“你闭上眼。”她道。
他乖乖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软软地耷拉在他的眼下。
“可以唱一首歌吗?”
他闭着眼睛问。
沈双思忖了下:“想听什么歌?”
“随便什么歌。”
沈双手轻轻覆过去,隔着被子一下一下地拍着他,唱起小时候陈秀娟经常在她耳边哼的一首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不一会,旁边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季远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意外得乖巧,整个人蜷缩着,挨在她身边,随着呼吸,胸口一起一伏,睫毛也一颤一颤的,如一排翳丽的影子。
沈双的目光,从他高高的鼻梁,到他削薄的嘴唇,最后,又落到他睡梦中也紧紧拧着的眉心上。
她伸手,试图将那眉心抚平,却被一把抓住,季远无意识咕哝:“沈双,别闹。”下一秒,又睡着了。
沈双坐在那,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过了会,手挣了挣,见他似乎要醒,就放着了。
等到季远彻底熟睡,她才轻轻地挣开他,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喂?”
拉上房门,她看了眼震动的手机,接起,去了楼梯转角。
是赵奇闾打来的,是工作室有点事不确定,要她拍板。
两人沟通了会,沈双才挂断电话。
她没急着回房,而是杵在那,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沈双这时候才明白男人爱抽烟的原因。
她现在也挺想来根烟的。
心烦。
不过这京都医院的楼梯转角倒是特别,东西都接着走廊,转角就是往外凸的一个圆形阳台,有根立柱,人如果瘦一点,往里去一去,倒是不容易注意到。
沈双见一高一矮两个护士聊着天过来,忙往里站了站。
“昨晚你在急诊值的班吧,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
“还能怎么回事,神经病呗!”
“你是没见,那女的送过来时都快断气了,嘴里还呼噜呼噜地嚷,要把儿子老公一起带走,可渗人了。”
“不是说自杀吗?”
“没错,是自杀啊,以前不还有新闻,自杀带着儿子女儿一起跳楼的?”
“那也是日子过不下去,但这儿子都大了,还有那些个事……你说她想什么啊……”
“谁知道,不过你看她出了事,她老公一面都没露,就这儿子在。不过我听说啊……”说话的护士压低声,“那女的有病,长期吃药的。”
沈双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发冷。
她不明白,在昨晚道别时、还温柔地抱着她的男人,短短的一日夜,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是听着这些话,送宁玉怜上救护车的么?
他听着这些话时,在想什么呢。
沈双想象不出来。
可脑子里却下意识浮现出,他上救护车时的茫然一顾,好像四野无人,世界之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第150章 过去 精神病儿快乐多
沈双回了房。
季远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手和脚蜷缩着,整个人呈弓形,沈双这才想起, 以前看过一本书上写,这个姿势是婴儿在母体中的姿势,以这个姿势入睡, 代表着,这个人极度的缺乏安全感——
原来,竟是…这样的吗?
沈双记起和季远住在一块的时候。
一开始,他睡觉也是这个姿势;只是后来慢慢的, 他习惯抱着她睡,也就不再蜷着了。
而和她分开后,他又恢复成了这个姿势。
沈双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头发,过了会, 重新躺了回去。
第二天醒来, 发现自己竟然在季远怀里。
下颔抵着他的胸膛, 整个人严丝合缝地挤进他怀里,被他四肢紧紧缠着, 和从前每一次醒来时一样。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明明分开了,可在一块时, 又会恢复之前的状态。
沈双悄悄地往外挪,才挪了一点, 就被人按回去, 身前这人极其自然地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含混:
“别动,再睡一会。”
沈双没动。
等确定头顶又传来轻轻的呼吸,才松了口气。
现在的情景…老实说, 有点尴尬。
该怎么不惊动季远,从他怀里出来呢。
沈双想。
下颔抵着她发顶、抱着她的男人此时睁开了眼睛,在沈双看不见的地方,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然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
季远双手搂着怀中人,目光落到门口狭小的窗户,过了会,又将脸贴着她发丝,蹭了蹭,闭上眼睛。
沈双最后还是将手和脚成功地从季远那里……拔了出来。
她蹑手蹑脚地去浴室洗漱,等洗漱完出来,就看见昨天还颓废到死的男人此时正坐在房间内唯一的一张长桌前,听着孙助理和一、二、三、四、五……人的汇报。
她一出来,就能感觉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季远敲敲桌子:“继续。”
又抬头,对她笑笑:“很快就好,又又,再等一会,好吗?”
清晨阳光如许,男人一身米白家居服,面色苍白,唯独一双带笑的眼睛弯弯,黑而温柔。
沈双这时才深刻明白,老祖宗那句“秀色可餐”的真正含义。
确实可以佐餐。
她默默地坐过去,拿起桌上助理送来的早餐,慢慢吃起来。
只是吃也吃得不专心,那边的声音时不时传过来。
数据、合同、项目之类的,她不懂。
但那些“网上舆论”“公关”“股价”,她却是听得懂的。
沈双竖起耳朵听,却只听了个一知半解,正心不在焉时,季远坐了过来。
“这么快谈完了?”
她抬头,嘴角还沾了点东西。
季远伸手抽出一张纸巾,在沈双还没反应过来前,替她一揩:“怎么吃东西还跟个孩子似的。”
“没谈完,剩下的我会发email和他们沟通。”
季远这才低头,吃起了早餐。
比起昨晚,他胃口似乎好了点,吃了整整一碗小米粥,还吃了个鸡蛋。
吃完,两人去看宁玉怜。
宁玉怜还在ICU里,并没醒来,远远地,只能看见病床上小小的一团。
沈双看了眼旁边的季远,却见他面色平静,一双从来荡漾的眼眸古井无波,看不出在想什么。
她在医院陪了季远两天。
说起来也没做什么,只是陪着,到点了催他吃饭,饭季远都是吃的,但觉却没怎么睡过。
似乎除了那一晚的好睡眠,他就又睡不着了。
第一天,宁玉怜没有醒。
网上的舆论却愈演愈烈,猜什么的都有,有一些她的老粉自发聚集在一起,到医院门口祈福,保安驱逐了几次,见没用就随他们去了。记者们也蹲在楼下,一副打算长期抗战的模样——
所幸VIP楼的安保条件非常不错,倒没哪个记者混进来。
第二天,宁玉怜还是没有醒。
到下午一点,距离医生所说的48个小时,只剩下四个小时了。
沈双看着季远眼底的疲倦:“你去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