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日上楼
身体记忆是最不容易被遗忘的,她原来学芭蕾间隙,偶尔还会和别的学员跳其他舞种串着玩,老师并不拘束,所以她会的舞蹈其实挺多,恰恰,甚至连探戈、弗朗明戈都会一点,不过都不精。
沈又又不一会就找到了感觉。
她练了一上午,加大半个下午,就去巷子口的相机店拿相机。
“这个修不好了,小囡,太老了,有些零部件都配不到,就算配到……还不如重新买一个新的,说不定还要便宜。”老板一脸抱歉地将相机还给她。
相机勉强组装起来,才到沈又又手里,银色的外壳就“啪嗒”掉了。
她愣了愣,捡起来时没注意,指尖被壳子破掉的一角划出一道细浅的伤口,“嘶”了一声。
“小囡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谢谢叔叔。”
沈又又回了个笑脸,将相机装进了包里。
之前为了以防万一,里面的照片和DV都拷贝出来了,只是…毕竟用了那么多年了,有些可惜。
“您好,请问您是不是沈又又小姐?”
正想着,路边停下来一辆雷克萨斯,一位穿着白西装套裙的女人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到她面前。
她打扮很利落,妆容精致,一派女强人的模样。
沈又又一愣:
“我是。”
“是季先生让我来接你的。”
“季远吗?”
“是的,我是‘dream’造型室的负责人琳达。”
相机店的老板跟她还算熟,见此警惕地问:
“小囡,你认识她吗?要不要帮忙?”
“不用,谢谢叔叔,是认识的。”
不过沈又又警惕,还是先给季远打了个电话,等确定是他派来的,才上了车。
***
夜晚,六点。
帝豪顶层十二层被一个神秘人大手笔包下庆生,高级经理一遍遍地跟底下人核对程序,确定完全不会出错,才去楼梯口等候。
他身后还站着两列五官端修、仪态优雅的服务人员。
能在十二层呆着的,都是有点眼色见识的,连垂下的脖颈弧度都几乎一模一样,当然也不会当着客人面和其他人眉来眼去。
可当一大群朝气十足的学生被引进来时,还是免不了惊讶了。
“哇,这就是帝豪的十二楼?跟皇宫也没什么两样了吧?”
一出电梯,推开门,冲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极具梦幻感的大殿。
两层跃层,一眼望去,天花板极高,用金粉绘出烂漫的壁画。水晶吊顶,每一盏都是栩栩如生的百合花,墙壁是如净雪一样的白色。
白色铺开蔓延,又被嵌了金丝的框框住。
纯白色旋转楼梯,扶手是金色的高跟鞋。
华丽,又充满着幻梦式的设计,让人想起西方式的宫廷。
顾明真也“哇”了一声,一眼看去,连服务员都个个是美人,不论男女——能在这包场,季远得多富。
她有点为又又担忧了。
等了一阵,十五班和其他班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来了。
顾明真往门口看,却只见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过来,夏林菲也在里面,她化了点淡妆,正仰着头:
“哇,好漂亮啊。嗳,你们说,一会季远过来,我直接就过去邀请他跳开场舞怎么样?他总不会让我一个女生难堪吧?”
顾明真刚想站出去说“你做梦”,门又开了。
门后走来一行人——
说是一行人,其实只有三个。
左边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穿得hiphop风,黄色印花卫衣,黑色牛仔,裤旁吊着嘻哈风的银链。右边也是个美人,身材高挑,约莫有一米七,穿深海蓝鱼尾裙,细腰长腿,脖子里还挂这个钻石项链,一副优雅娴静的模样。
但其中最夺人的,却是被簇拥在中间的季远。
他穿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西装,里面白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到顶,戴一条暗格纹的细领带,他量极高,比旁边的小伙还要高出小半头,这套西装穿他身上有种清瘦的矜贵。
随着他走动,随意挽起的袖口处,一块深海蓝星空腕表若隐若现。
三人似乎在说话,旁边那小伙不知说了什么,季远微微勾起唇,飞扬的眉眼在灯光下有种夺人的俊。
顾明真说不出恰当的形容词——
她不得不承认,不论又又过去怎么样,现在的她和这样的季远站一起是不怎么搭调的,一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或者说,丫鬟和……少爷?
顾明真看着季远旁若无人地过去,还能听他旁边那女生问:
“远哥,你开场舞要不和我跳?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了。”
夏林菲也听见了,她看了眼季远旁边的女生,对方的穿着打扮让她有种相形见绌之感,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追了上去:
“季远,如果你缺舞伴的话,也请务必考虑下我!”
“抱歉,我女伴已经定了。”
季远风度绝佳地拒绝。
“是沈又又吗?都已经快六点四十五了,她不会来的!”夏林菲大声道,“我们十五班的都知道,沈又又不喜欢跳舞,也不喜欢上舞台,以前班里排节目,就算是大合唱,她也不会上的!”
“哦,沈又又?你昨天那个副驾?”
翟伊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分针已经走到了六点四十四分,长针正“滴答滴答”地往12走,她露出一丝笑意,“远哥看来这回你要失望了——”
“啪——”
随着钟声“咚”一声响,大殿的灯突然暗了。
而与此同时,只听一声响,门被人从外推了开来。
一束光从走廊照了进来。
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少女沐光走了进来。
蓬蓬裙是白色的,行动间像轻盈的花,少女的乌发整个披散下来,戴一顶小巧的碎钻王冠,皮肤雪白,眼睛大大,瞳仁是浅色的棕,站在那,穿一双粉色珍珠鞋,有种惹人的怜爱。
她明明没有纤细的腰肢和小腿,脸还肉嘟嘟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没人觉得她不好看。
“又又!”
顾明真兴奋地招手。
这一声像是破除魔咒,大殿里重新吵杂起来。
沈又又朝顾明真摆了摆手,提着裙子走到季远面前:
“我怎么样?”
她眼睛晶晶亮的,有些腼腆,似乎迫不及待地渴望得到来自心上人的夸赞。
季远微微笑了起来,退后一步,微微屈身,左手置于胸口,右手前伸,行了个绅士礼:
“May I?”
沈又又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将手搭了上去。
一束镁光灯射过来,恰好落在两人中间,拢出一块光明地带。
有优美的音乐开始在大殿里流淌。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和她交握,两人似乎从未那么靠近,足尖与足尖相碰,手掌与手掌交握,缱绻又温柔。沈又又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他抱在怀里,被他的气息紧紧包裹。
冷调的香,像夹杂着杉木,冷又倦。
这是首慢歌。
轻轻地摇,慢慢地跳。
“The last waltz。”
他突然在她耳边道。
沈又又“啊”了一声:
“我英文不好。”
季远笑:“我是说,这首歌的名字。”
沈又又懵懵懂懂地点头:“很好听。”
再一次被带着旋转,沈又又的视线落到周围,他们都在看她跳舞,她本该感到恐惧,可体内的血液却像一点一点热了起来,被这音乐浸透,舞步感染——
她跨出一步,抬头看了眼镁光灯。
依然刺眼,让人目眩。
可这炫却像是酒意的微醺,让她渐渐地放松起来,在歌曲即将走到尾声时,季远突然问:
“会跳探戈么?”
还不等她回答,音乐却突然变了,从舒缓转为激昂,节律变得明快,第二支舞开始,舞池中央有人开始下场。
沈又又的视野里滑过翟伊深海蓝的裙摆,紧接着,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迅速推出去,下一刻,握着她的那只手一振,她又几乎立刻被拉回他身旁,撞入他怀抱,她的身体隔着薄薄的纱裙和他紧贴,她几乎能感觉到那修长而有力的大腿肌肤——
她被他带着步履一致、严丝合缝地踏出去。
这明明是让人羞涩的一幕,连音乐都充满着成人的、挑逗的意味,她该垂下头红着脸,僵直着一动不动,可不知道为什么,沈又又身体内的血液却开始沸腾起来。
足尖和足跟相抵,头顶抵着下颔,在带着对峙与亲密的腾挪里,沈又又恍惚觉得,周围的人群消失了。
翟伊、夏林菲,甚至顾明真都不见了,大殿中央只剩下她和季远。她被他有力的臂膀禁锢,背脊只能感觉他宽阔胸膛的每一次起伏,身体在发烫。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血液里滋生,又要从胸膛爆开。
突然间,一道激越的手风琴音突然爆开,如同惊雷炸响——沈又又被一股力道推了出去,身体里仿佛有某种东西也随之爆开。
她感觉前所未有的轻盈,失却枷锁、失却负担,只是跳舞。她的视线快速地掠过人群,他们都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眼里仿佛有惊艳与赞叹,而下一刻,她又被拉回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