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日上楼
“你要带我来的,就是这儿?”
她有点不信。
七年前的季远去苍蝇馆子还可以算少年意气, 但现在——
银灰色哈雷机车,黑色风衣, 白衬衫,修身裤裹出凌长曲线, 当季远脱下机车头盔, 在阳光下露出那英俊眉目时,沈双总有种格格不入之感。
他和这陈旧、阴暗的街道格格不入。
太精致,太抢眼。
“就这儿。”
季远停好机车来摘她头盔,沈双把住不肯, 却听他道:“放心,这儿没人认得出你。”
“真的?”沈双将信将疑,“我很有名的。”
季远像被逗笑:
“哦?真的?”
“当然!”沈双点头,“你去问问身边那些年轻人。”
“对,年轻人。”
季远点点头,示意她看里面。
沈双:……
好吧,一堆老头老太。
女团这种新兴行业,在路边那些大叔大婶眼里,还不如一个十八线、却经常上电视的配角面熟。
“可……”
沈双还是不放心。
“走了。”
季远却不知打哪儿拿出一顶黑色棒球帽往她头上一戴,又伸手,替她将头发理了理,按按她头,“恩?大明星?别有负担。”
他一声“恩”,能哄得人心甘情愿跟他走。
沈双果真乖乖地被他拉着走。
里面是真的小,一间门面,径深狭小,五六张桌子一摆就没什么余地,其中四张桌子有了人,只有两张空着。
季远拉着她往空的一张桌子走。
沈双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不少人认识他。
“小季啊,又来啦?”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朝季远招呼,还有人眼神好奇地看着她,沈双下意识将帽子往下拉了拉。
“是啊,陆爷爷。”
季远拉着沈双在空的一张桌子坐下。
“哎哟,小季,你带你女朋友来?怪叫漂亮的!看来我家乖囡囡没希望喽!”
老头道。
“陆叔,你也不看看你那孙女脸盘子多大,有人家小季两个这么大吧,也敢想这么漂亮的小伙子?”
一个圆墩墩的大婶端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出来,往那老头面前一放。
“小田,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我家乖囡囡也不差啊,名牌大学毕业,一个月挣到一万三,以后还要涨;小季这小伙子长得精神是精神,但有钱的谁来这地方吃面……”
老陆头不大情愿地说。
旁边一阵哄笑。
沈双听着可乐,堂堂身家不知多少个亿的上市集团老总在这被人当小白脸。
她身上那根筋松了点,朝季远眨眨眼睛:“那季哥哥,你要不要被我这一年几百万的养一养?”
“哦?那妹妹打算出多少钱一个月?”
换寻常人早恼了,季远却不生气,还笑着问。
沈双正要回,旁边一道喜气洋洋的声音传来:
“小季,有一阵没来了吧?这是你女朋友?”
“婶儿。”
季远笑着道。
沈双抬头,发现是刚才那圆墩墩的大婶,只是等她抬了头,那大婶竟愣在那,过半晌才“哎哟”了一声:“小季啊,你这女朋友天仙了伐?!小伙子好福气啊!电视里头那些个女明星都比不上啊——”
她刚才低着头,人家说好看,纯粹是那一身红裙子,白皮子。
这样猛不丁抬头,在这热气腾腾的面馆里,就有点好看得非同寻常了。
尤其和季远这俊皮子的站一块……
这叫田婶这过分热情地夸,让沈双这面皮厚的都感觉到不好意思了。
“小姑娘,别不好意思,这可是小季第一次带女朋友来,胖婶请你吃面。”
季远在旁边一阵笑,也不给她解围:
”婶儿,给我上碗面。”
沈双发现,季远在这意外的放松,跟胖婶说话时,甚至还带了亲昵。
“还是牛肉面?二两牛肉,不加葱不加香菜?”
“恩,老样子。”
沈双奇怪地看他一眼,不加香菜的牛肉面那还有灵魂吗?
“小姑娘,要吃什么?”
沈双道:“跟他一一样,但要牛肉面。”
“中!”
大婶也不知哪里人,口音混杂,天南地北都来一点,说着就甩头往里去了。
季远从筷筒里抽出次性筷子,细心地将毛刺剃掉,递给她。
沈双接了,筷子握手里,没有那点毛的感觉了。
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七年前他也给她剥过小龙虾的,用那双漂亮的手将小龙虾去壳,一只一只,连虾线都剥得干干净净。
这人啊,要哄人时,总能将人哄得服服帖帖的。
“看来哥哥——”沈双歪着头,笑得无辜,“经常给女孩子干这些了。”
季远笑了下,突然伸手弹弹她帽子:
“妹妹,翻旧账?”
他似笑非笑地,看起来也不太认真。
“哦,不让翻?”
沈双懒洋洋地。
季远又笑,说:
“就妹妹一个。”
狗比!
骗子!
虽然早有心理预期,沈双还是在心里骂,光她知道的,就还有个沈又又。
她不大高兴,就想折腾折腾人。
沈双朝季远甜甜地笑:
“那一会哥哥给我挑香菜吧。”
“我也不喜欢香菜。”
季远似笑非笑地看她:“妹妹……”
他叹气似的。
沈双只笑,也不说话,胖婶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
“面来喽!”
一碗上面一层绿油油,香菜密密麻麻地飘着;一碗干干净净。
配两小碟清水牛肉。
沈双将有香菜的那碗推给季远,季远看了她一会,用“你确定?“的眼神看她。
沈双点头:确定。
这点作……他还是愿意的吧。
沈双想。
这人在风度上总是不太缺的,于小事上也并不太计较。
果然,季远见她这样,倒也没争执,竟真拿了筷子一片片去挑。
密密麻麻一层香菜,要挑出来也要颇费一番功夫。
可他却丝毫没有不耐,一点点地来。
这过程大约持续了两三分钟,连沈双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聊,忙抢过筷子:
“算了,不用挑了。”
“我想起来,我又爱吃了。”
她笑嘻嘻地,这态度摆明是在玩,可偏偏掌握好了度,又一脸心虚,好像醋缸倒过了头,又幡然悔悟似的,像故意将毛线团弄乱、等主人来看的猫咪。
季远拿了另幅筷子:
“确定?不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