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日上楼
季远转过头来,眼神清淡地落在她的身上。沈又又对着他:
“季远,我去!”
少年蓦然笑了一声,眼睛弯弯的,带着三分疏懒:
“那恐怕要先去个地方,落难的辛德瑞拉。”
“远哥,你要去哪儿?”
“你们先去那等着。”
而沈又又则晕晕乎乎地跟着季远走,直走到一家街边小店,招牌是用黑色喷漆喷上去的,有种艺术的美感。俩人一前一后走进去,是一进的店面,一个单眼皮女孩守着店。
沈又又的目光落到两旁错落陈列的鞋柜上,晕黄的灯光将鞋子渲染得很美。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店员站了起来,对着季远的脸有些红。
“拿这双。”
季远目光掠过陈列架,指了指其中一双鞋。
店员目光一动:
“请问您需要几码?”
沈又又正对着陈列架发呆,就听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又又,你穿几码?”
“36。”
她下意识回,等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我不买鞋。”
“这……”
店员为难地看着他们。
“36,去取来。”
季远道。
他这人说话时语调总有些懒,不很严肃的模样,但很奇异的是,总能让人随着他的安排走。店员去后仓取鞋了,沈又又听他道:“我表妹要过生日了,她跟你差不多大,一样高,我正头疼选什么,你帮她试试。”
也许是他眼睛太美,也许是这灯光太晃 ,也许是这鞋太漂亮,沈又又不由自主地点头:
“好。”
店员拿来鞋。
季远接过来,半弯腰到她面前,沈又又坐试鞋凳上,看他将鞋放到脚前。
平底,鞋头稍尖,淡淡的藕粉 ,脚踝处一条粉色细带,细带上嵌满了莹润的珍珠——
这是每个女孩都梦寐以求的一双鞋,褪去青涩,未及成人,恰恰好;最好再配以纯白公主裙,珍珠发卡,头发柔柔地披下来,有纤细的天鹅颈,和柔软的腰肢。
像城堡里的公主。
沈又又的目光迟迟不能挪开。
“需要我帮您吗?”
女店员亲切地问。
她刚才就觉得,这对新来的男女十分古怪。
男孩太帅了,带着点懒洋洋的痞,高,瘦,气质比电视上的那些明星还要出众,女孩就要不起眼一些,虽然也好看,皮肤白,眼睛大,但毕竟胖了些,穿了校服站男孩旁边,就有些灰了。
“不用。”
沈又又将脚从可达鸭拖鞋里抽出来时,有些羞有些窘,耳朵尖都是热的。
她的脚胖乎乎的,很白,脚趾圆圆,伸进去时有些阻碍,等全部进去,就能感觉到鞋面有点挤,紧绷绷地裹了一层,有些透不过气。
但还是美的。
店员替她将珍珠扣扣上。
沈又又站起,走了两步。
蓝白校裤下一双藕粉公主鞋,不怎么搭。
“很好看。”季远道,“就这双了。”
沈又又想说有点小,可转眼一想,季远的表妹必定不会像她这样,她应当是纤瘦的、优雅的,穿着正合适。
季远去结账,她脱下鞋放进盒里,拎着过去,正好见他拿了票据。
“给。”
她递过去。
谁知季远没接:
“我表妹三岁。”
三岁的话……
所以,这双鞋本来就是买给她的吗。
她看了看鞋盒。
少年笑,眉眼飞扬:
“辛德瑞拉可不能少了一双鞋。”
“穿吧。”
沈又又捧着鞋盒的手一下子攥得死紧。
她又低头看了眼鞋盒。
鞋盒上藕粉色的珍珠鞋精致而美丽,和她的生活不一样,和她那些灰扑扑的鞋也不一样,它曾经出现在她生活的每一天,又在某一天时突然从她的生活里消失殆尽。
它像是一个神秘而美丽的符号,象征着她逝去、又渴望的生活。
而如今,只需要她点头,轻易地、简单地……
沈又又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递了回去。
“抱歉,”她看着季远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低头,对拒绝他的好意有些难过,却还是道,“但我不能要。”
“一双鞋子而已。”
少年毫不在意地道。
沈又又抿紧嘴:
“也许这对您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一百块。”
季远将票据给她看,票据上赫然用铅印字体打着“100”字样,上附有“粉色珍珠鞋一双”。
“是的,我家鞋不贵的哦。珍珠并不是真珍珠,鞋也是pu皮。”女店员笑眯眯地,“另外,没有质量问题的话,本店售出不换哦。”
沈又又愣了愣。
一百块的话,她的猪宝宝储蓄罐里就有。
这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他看到她的窘迫,却什么都没说,他带她到这家她足以负担的小店,甚至还细心地照顾着她的自尊。
她从未想过,这吊儿郎当的少年竟有这样细心审慎的一面。
那边季远在笑,灯光下,眉眼被灯光打过,有种肆意的昳丽:
“所以,杉菜同学,可以穿上它跟我走了吗?”
沈又又:……
她重新坐回试鞋凳,穿上珍珠鞋。
“走吧,道明寺同学。”
她小小声地道。
他一阵笑。
沈又又也抿嘴笑了笑。
她提着可达鸭,穿着珍珠鞋,踩着季远的影子出门,沿街往前走。
走了两步,季远突然停下来,瞥她一眼,像是改了主意:
“算了,换个地方。”
“换哪儿?”
“沈又又,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最想去的地方。”
沈又又也停下脚步。
月光照亮她的影子,远处的LED屏上一群男爱豆在跳舞,太空步滑得漂亮极了。
她看了会:
“大剧院。”
在少年惊讶的眼神里,沈又又认真地道:“江城大剧院。”
—
黑漆漆的大剧院门口。
季远斜倚着门口的路灯抽烟。
手指隐入暗处,可每每抬起,随着一点明灭的火星,就显出一点冷冽的白,像淬着月亮的冷光。
不远处的电话亭亮着,一个女孩在那打电话,月光照亮了她的蓝白校服和柔顺乌发,一绺头发落到前面,她别到脑后,露出小半张脸,皮肤如细白的瓷盏。
有声音被风断断续续地送来:
“恩,妈,是我……我一会就回来……妈,您别担心……我和同学在一块……顾明真……对,是她……”
不一会,才挂了电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