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耳东兔子
他腮帮子微微动了动,可见浑身上下都在使劲儿,腿上的运动裤被他的手漫无目的捏着,拽了又松开。
眉微微拧了下,就倔强地刻着一行字——“我没哭”“你别看我”“我死都不会哭”“我很无情”。
直到最后那幕画面再次出现,下着鹅毛大雪,狗狗孤独执着地等在风雪交加车站,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一年复一年。
尤其是那句:“外公是在哪里找到小八的,其实是小八找到你的。”
陈路周彻底没绷住,吸了两口气,也没将胸腔里那阵酸意给压下去。只能仰起头,喉结一阵阵压抑又措手不及地上下滑着,脆弱感瞬间让人心疼。
最后那眼泪便无措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他不自觉抹了一下瞬间又涌出来,结果越抹越多。
靠。
靠。
靠。
徐栀默默从包里摸出来最后一张递过去,一边替他擦,一边心疼又小声地哄说:
“别哭了,陈娇娇,你哭完我一包纸了。”
第86章 查皮特·86
徐栀真的不会哄人,一边用纸巾轻轻在他脸上擦,还一边哄小孩似得干巴巴地说:“都是假的,别哭了,电影而已。”
陈路周仰着脸靠在沙发上,无措又尴尬地看着天花板,任由她为自己擦着眼泪,静默半晌,破涕为笑,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厚重又沙哑:“你真不会哄人,我知道是假的,但还是很难受。”
徐栀静默一瞬。
他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把人搂过来,脑袋就那么仰着,微微侧过脸,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又亮又委屈,想了半天,说:“电影的魅力大概就在于,谁都知道是假的,但谁都愿意相信小八对主人忠诚而坚定的爱是真的。朱仰起以前跟我推过好几次这个片子,我都不敢看,他说他和冯觐看一次哭一次,两个人抱头痛哭。朱仰起还为此养了一条狗,叫七公。被他爹揍了一顿,因为他太姥爷就叫七公。”
徐栀笑了下,把纸往旁边一丢,然后窝在他怀里,舒服地靠着,两人都穿着羽绒服,中间蓬蓬松松鼓着,身子骨怎么都贴不到一起,于是使劲往他身上靠了靠,试图将中间的空气给挤出去,去贴他结实硬朗的胸膛,寻找那抹熟悉的安全感。
然后仰头在他下巴上轻轻吮了下。陈路周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她有了动作,也微微一低头,自然而然地凑上去,同她贴了下嘴唇。
徐栀又凑上去亲了一下。
陈路周一手搂住她的肩,指尖若有似无轻轻捏着她单薄的耳垂,低头看着她,嗓子干涩,眼睛里的红潮散去,仿佛有了别的情绪,渐渐不由自主地加深,低头回亲了一下。亲完,意犹未尽地看着她,眼梢微挑,往原本就暗火涌动的空气里又添了一把火。
情绪早已在空气中转变,原本毫无杂念的干净眼睛里渐渐只有彼此模糊的影子,视线迷离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彼此。
气氛彻底静下来,包间内昏暗,电影画面还在滚着尾声的演员名单,画面幽暗,荧幕的光落在两人脸上,晦涩隐秘,像一对偷情的小情侣。
安静的包间里,你一下我一下,跟玩儿似的,毫无章法地调情。
亲来亲去,接吻声的频率越来越密,也越来越重,就再分不开。
电影画面已经自动跳转到下一部电影,千遍一律的龙标片头曲响起的时候,被人戛然掐断。
包厢里再无多余声响,就剩下些荒唐、令人面红耳热的接吻声和羽绒服面料轻轻摩挲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两人闭着眼深吻,毫无保留地吞咽着彼此的气息,嘴唇规律地张合着,咬着彼此的舌尖。
陈路周把手上的遥控器一丢,把人抱上来,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背后摩挲着一路摸上去,徐栀跨坐在他身上,呼吸急促,头皮发紧。
“你摸什么呢。”
“你说摸什么,你还记得暑假最后那个晚上在我床上跟我说过什么吗?”两人声音轻得几乎都只剩下气声。
“我说什么。”徐栀想不起来了。
“你说,陈路周哥哥,摸摸我,”他笑得不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忍不住掐她脸,“这种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那时候是陈路周太克制了,接吻也是冷冷淡淡,徐栀不服啊,那时候也无所顾忌,什么话都能往外蹦,因为知道这段感情不长久。就上网百度了各种套路法子,说了一些让人不着边际的浑话。还说过更荤的,但当时的陈路周都不为所动。
真谈了恋爱,她发现还是要矜持一点。
“说过的话不认?”陈路周在她腰上掐下了。
“没不认,我忘了。”
“你当时真就是玩我。”
“你不是也玩我?”
“我从头到尾就没玩过你好吗,你问问朱仰起,就暑假那阵,我跟他出去吃饭,有人问我要微信号,我都说我不是单身。”
“漂亮吗?”徐栀又抓住重点了。
陈路周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比你漂亮点吧。”
徐栀哦了声,“那你怎么没给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给啊。”他笑。
“陈路周。”
“不逗你了,”他吊儿郎当地把挂在沙发背上的胳膊收回来,说,“健身房一大哥,问我要不要去办卡,说单身打八折。”
……
等厮磨够了。徐栀一边整理衣服,扣上扣子。偏头看他一眼,陈路周靠在那,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徐栀摸了摸他的脸。发现脸颊是干的,早就没哭了。但亲了这么久,脸颊还是冷冰冰的,摸着没什么温度。徐栀用手给他捂着,煎蛋似的手心手背来回翻面地贴着,想给他捂热,“要不再待一会儿,出去我怕你感冒。”
陈路周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去攫住她的视线,深深地牢牢盯着:“一直有个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事?”徐栀手还捧着。
陈路周一手抓下捧着自己脸的手,放在胸口毫不客气地捏着,嗓子干涩,正儿八经地咳了声,说:“你跟你爸说了我们的事吗?”
徐栀:“还没。”
他嗯了声,靠着,一边玩着她的手,一边说:“我来之前,其实见过你爸。在你们小区楼下,陪他喝过几次酒。他是不是也没告诉你?”
徐栀略微惊讶地看着他,开学那么久,老徐从没跟她提过这个事儿,“他没说。”
“我猜他也没说。”
徐栀一愣,“不过你怎么会去我小区,等我?陈路周,你大情种啊?还真是招惹不得。”
“你招都招了,”他笑着说,“不过,别想太多,我就是在你们小区附近租了个房子,凑巧而已,真不是故意的。我倒不想跟你住太近,毕竟老碰见你爸也尴尬。”又不是变态狂。
“那你还租那儿。”
“我是被房东忽悠了,而且,那时候身上钱不够,也就够你们那儿附近租个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庆宜房价多贵。”真急了,声音都忍不住呛了声。
“然后呢,你跟我爸聊什么了?”
“他挺怕我的,”陈路周一只手搁上沙发背,娓娓道来,“我说不上来那个感觉,好像担心我抢了他的女儿,一直跟我说其实不希望你太早谈恋爱,因为他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也没办法把我的心掏出来跟他说我是个好东西。说实话,其实我那时候挺不理解他的,为什么一个大男人会这么依赖自己的女儿,后来你跟我说你妈的事情,我现在大致能理解他了。他的生活可能真的只有你了。”
徐栀叹了口气,“所以,我一直都还没跟他说,我本来想寒假回去再告诉他的。”
陈路周想了想,另只手轻一下重一下地捏着她的耳垂说,“先别说,你走了之后他情绪好像不太好,你知道你爸那几天一直在吃药吗?”
“什么药?抗抑郁的药?他断药很久了。”
“我有一天在小区楼下碰见他,手里拿着一袋药,没看清楚药品名字,但是看见药袋子是二院开的。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二院是庆宜市著名的精神病院,精神科的疾病都在那边看。
十一点。徐栀回到寝室给老徐拨了个电话过去。前面两个电话老徐没接,锲而不舍地又拨了第三个电话过去,结果是一个女人接的,对方声音很陌生,有片刻的迟疑和试探,问她:“是徐医生的女儿吗?”
这大半夜的,老徐可是个古板的老实人。徐栀心里那叫一个复杂,微微一沉,礼貌地询问了句,“您是?”
那边沉默了片刻,说:“是这样,我是徐医生的护工,他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住院了,刚刚下楼溜达去了,我看你好像有急事,帮他接一下。”
徐栀气刚松一半,又吊回去了,太阳穴突突跳着:“他住院了?哪里不舒服?怎么都没跟我说呢?”
“啊,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对方说,“前几天医院来了个患者闹事,出了点小意外,你爸有点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碍,蔡院长让他住院观察一下。”
徐栀更急了:“他被人打了?”
“不是,你爸是去劝架的,不过刚出科室门,阿姨刚拖完地,他太着急了,就滑倒了,你爸有点胖,摔地上一动不动,闹事的人刚好在边上,还以为是自己情绪太激动不小心捅到人了,立马就跑了。蔡院长还给他颁了个‘见义勇为’奖,他现在下楼领奖状去了。”
徐栀:“……”
话是这么说。
等徐光霁领到奖状,才看到蔡宾鸿让人写得几个大字。
——“见义勇为未遂”奖。
徐光霁当即就不高兴了,脑袋上还裹着纱布,手臂上还打着石膏,笨拙地把奖状拍在桌上,“我就一个问题,奖金一样吗?”
蔡宾鸿乐呵呵地喝着茶,把茶叶沫子吝啬地唾回杯子里,一脸社会主义真美好的春风劲,“说什么呢,未遂有什么奖金,发你个奖状以资鼓励。”
徐光霁气得不行,把茶喝了,还是默默把奖状收起来。这也算是他碌碌无为的人生里,获得的第一张奖状,等徐栀回来给她好好看看。
“抠门精,”徐光霁说,“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我手都摔骨折了,医药费给我报销。”
“报报报,”蔡宾鸿翘着二郎腿,乐不可支,突然想起来,说,“你跟徐栀说了没啊?”
“说什么?”
“你和韦主任啊。徐栀现在在外地上学,等寒假回来,总会知道的。你给她透个口风,不然回来一时肯定接受不了。”
“我暂时还不考虑,韦主任也这个意思,至少等徐栀结了婚以后,她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再考虑这个事情,不然我怕她心里难受。”
徐光霁主要还是觉得徐栀现在还小,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可能想的比较纯粹,他这会儿考虑韦主任的事情,徐栀肯定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等徐光霁回到病房,才知道徐栀给自己来过电话。
韦主任坐在病床上,把电话递给他,“她挺急的,打了两三个,我就帮你接了,你女儿挺着急你的,所以我就没跟她说你骨折的事情。”又补了一句,“我说我是你的护工。”
徐光霁满怀歉意地看着她,心里钝钝的,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好一鞠躬说:“对不起,韦主任。我可能要辜负你的心意了。”
韦主任被他逗笑,大大方方地笑起来,“徐医生,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你是怕你女儿接受不了,我理解,毕竟你们家的事情我也清楚,徐栀是个聪明孩子,我挺喜欢她的,我儿子也才高中,我也没打算这么快就重组家庭,先这么处着吧,就算搭个伴,等俩孩子工作家庭都稳定了,我们再说我们的事情也来得及。”
*
徐栀洗完澡,刚躺上床,给陈路周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是李科接的。
临近熄灯,女生宿舍这边已经一片寂静,只有疏疏散散地放脸盆和牙刷的声音。电话那边男寝声音依旧嘈杂喧哗,话筒里充斥着嬉皮笑脸地打闹声,热闹沸腾,一点儿没女生的自觉,充满了叛逆和野性。
徐栀:“你俩今晚又熬夜?陈路周呢?”
李科不知道在笑什么,“等会儿去弄建模报告,不过怕你吃醋,我跟你说一下,我不随便接他电话的,是陈路周问我是谁,我说是你打的,他让我接的,他人在厕所。”
徐栀直白地说:“蹲坑吗?”
李科:“……不是,他在洗澡,这会儿心态崩了估计,洗了快一小时了。”
徐栀:“你又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