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坠珠葡萄
因为家庭原因,她一直寄养在舅舅舅妈家里。班上同学的父母知道她没有父母亲,一般都不让同学和她一块儿玩,就算她学习成绩好也不行。
陆之瑶亲耳听过的,放学路上,她走在同班同学的后面,同学的妈妈教育孩子说:“你们班那个陆之瑶,是不是爸妈上学期离婚了,她现在跟着舅舅舅妈,没爸没妈啊?这样的孩子心理不健全,以后你少跟她玩。”
其实一开始她的学习成绩并不好,至少二三年级的时候,她还只是班上的中等生。但就是那一次听到同班同学的父母,在背后这么评价她,陆之瑶就卯足了劲儿学习。
她想用学习成绩证明,自己其实是一个品质值得交往的孩子。
可努力到最后,世俗里的偏见依旧没有什么改观,班上的家长依旧不让孩子主动跟陆之瑶玩。
等升了初中的陆之瑶,再次感受到在班级里的被孤立,陆之瑶捏紧拳头,终于想开了:父母离婚怎么了?没爸没妈又怎么了?她不偷不抢,没有杀人放火没有刨人祖坟,就因为她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这世界的所有人都认定她心理不健全?
去他妈的偏见!以后,喧嚣任其喧嚣,自有我自为之。
好像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陆之瑶对有没有朋友真的无所谓了。甚至之后有过被塑料朋友欺骗捅刀的经历,陆之瑶都能做到微微一笑,好聚好散。
世界有时候好像就是这样,如果你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恶意,那一定是你自己不够坚强。一旦你自己强大了,那些可笑的恶意,就统统成了狗屁和跳梁小丑。
到了C舍门口,陆之瑶接过陆威怀中的书,对他诚挚地表达了谢意:“谢谢你今晚一直陪着我,还帮我搬了一路的书。”
陆威满不在乎地说:“客气什么,小意思。”
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陆之瑶的两根纤细手臂,心想:一个女的,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啊?这么多书抱在手上,表情还一点都没变过。
看着陆之瑶渐渐远去的背影,陆威感慨:陆之瑶是不是练过舞蹈啊?腰杆儿也挺得太直了!走路姿势不像是在捧书,而像是在顶碗。
*****
单星回下午去了实验室,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家。
回到家发现父母都不在家,也没多想,觉得他们可能出去约会了吧。
两个中年人,越活越像回到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时不时就约着出去看一场电影。
可一连叫了几声博士,那个原本该蹦蹦跳跳出现的小身影迟迟不见动静,单星回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还没往深处细想,屋外就响起一阵汽车发动机熄火的声音。
门口传来人声,沈岁进跟着段汁桃和单琮容从出租车上下来。
灰白的路灯下,沈岁进抱着耷拉着脑袋的小博士,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
单星回的心脏像被什么狠狠敲打了一下,心疼地问:“怎么了这是?”
沈岁进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瞟了一眼他。
她在生闷气,小博士差点都要一命呜呼了,他还在他的狗屁实验室里鼓捣那些冰冷的仪器。
段汁桃为孩子们解围说:“都怪妈不好。今天邮局送来了你姑姑的包裹,我忙糊涂了,下午看阳光好,就把一些咸鱼干之类的海货放在顶楼的阳台晒,可是忘记关上阳台的门。博士贪嘴,什么时候去了楼上我没注意,在那儿吃了好多的咸鱼。等发现的时候,博士晃晃悠悠地摔下楼,已经口吐白沫了。”
沈岁进被段汁桃说的,想起下午见到博士时候,它躺在地上抽搐的样子,眼见着又快落泪,单星回上去揉了揉她怀里的小博士。
“你爸赶回来给博士先灌了点淘米水,博士又吐了点儿出来,可是好像精神还是不太行的样子。正好小进下课回来,我们就一起送博士去宠物诊所。”
单星回想去擦沈岁进脸上的眼泪,被沈岁进一下躲开,用仅能两人听到的音量说:“你爸妈在呢。”
单星回烦躁死了,爸妈在怎么了啊?
他一点不顾忌地抬掌轻轻擦拭她眼角的眼泪。
沈岁进咬着下唇不好意思极了,眼睛根本不敢去看段汁桃和单琮容。
逐渐石化的段汁桃和单琮容,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还看?谁再看,谁长针眼!
段汁桃把胯往单琮容身上一怼,粗暴地硬拽着他进了屋。
这人还没儿子机灵呢,这种时候在这儿妨碍年轻人处对象啊?
憨子!
第68章
段汁桃洗完澡,并没有直接熄灯入睡,而是竖起耳朵听楼下的动静。
一个多小时,像个最顶尖的窃密者那样,拿耳朵贴着房间的大门,专心致志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单琮容看着她全神贯注偷听的滑稽样子,放下手里的书,调暗床头柜的台灯,喊她歇歇:“你要真想看看他俩怎么样了,还不如假装下楼去喝水。”
段汁桃给他飞了一记白眼,手指抵在嘴唇上,做出噤声的姿势,“嘘,我在听呢,你闭死自己的嘴。”
单琮容拉过被子往自己的身上搭,:“你不睡,我先睡了啊?”
段汁桃不耐烦地冲他连连摆手,让他赶紧睡,别打扰她听楼下孩子们的动静。
这人就是猪队友,关键时刻老来捣乱。
刚刚小进对单星回这逆子说了句什么来着?真是被单琮容气死,让他别说话,非得来插嘴,最关键的一句话落下没听见。
听到单星回咚咚咚上楼梯的声音,段汁桃赶紧飞速钻进被窝,心虚的就差拿被子蒙住整个头。
单琮容笑话她:“你不是给房门上了锁吗?用不着假装睡着了。”
段汁桃从被子里露出两只凶恶的大眼睛,狠狠瞪着他,压低声音说:“你一点儿不关心孩子们啊?你儿子这是捅天大篓子了!这篓子不是别人,是沈海森他家。单琮容,你真是能耐了,你儿子谈恋爱,你居然还能这么淡定呢!”
真怀疑儿子是不是他亲生的。
单琮容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岁进这姑娘不是挺好的吗?”
段汁桃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那也得你儿子配得上人家呀!我都快臊死了,沈海森和徐慧兰要是知道俩孩子在处对象,他们该笑话我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段汁桃做出的苦脸不是假谦虚,她是真的愁到不行。
之前单姥姥在时,就在她耳边吹过风,说单星回这逆子似乎对沈岁进特别殷勤。段汁桃那时候还跟单姥姥嘻嘻哈哈地开玩笑呢,特别自信地说:“小进和星回他俩从小就那样,天天一块儿吃一块儿玩。”
她好像忽略了,孩子们是会长大的,他们也有男女之间的七情六欲。
在段汁桃眼里,两个孩子一直以来就像特别好的玩伴一样,两小无猜。这种情愫是模糊了性别的,并不会让段汁桃把两个孩子之间的相处,往男女之事上多想。
单琮容听她这么自贬,还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地说:“沈海森也就那样吧,这么多年连个徐慧兰都没整明白,糊涂蛋儿!桃儿,你也太妄自菲薄了,咱孩子不差,不说人中龙凤,至少智商情商也在第一梯队的中层。”
段汁桃就那么慢悠悠地拿眼睛上下打量着单琮容。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是瞧不起自己的儿子吗?她是臊自己和单琮容没本事,夫妻俩的家业,够不上沈家的门楣。瞧单琮容一点儿自觉没有,还在那把孩子给想歪了,真是自我感觉太良好。
他们男的当爹,可真够盲目自信的。
段汁桃:“他爸,你是不是这两年挣了点钱,有点儿飘啊?我话里什么意思,你还闹不明白呢!”
单琮容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脸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段汁桃:“沈家什么家世,你老单家什么家世?人家祖上五六代都是名人,你老单家不说往上数五六代,就百八十年前,你太爷爷那辈,在黄土地里,连种地的家伙式儿都没整明白呢。”
单琮容绝倒:“什么年代了,谁谈恋爱还讲究这个!”
段汁桃忧心忡忡:“婚配嫁娶,老祖宗留下的老话是门当户对。咱们家实在差他们沈家太远了,我怕委屈了小进这孩子。”
她在床上盘腿坐了起来,拉着单琮容一起坐着,悄悄凑在他耳边说:“梅姐说了,小进一套衣服普通的都得一二千,贵的上万。你想想,咱们这家庭,光靠你的纯工资,不算那些项目分红,一个月收入才多少?还不够小进的一套衣服钱呢!这孩子以后要是跟着单星回,我想想都替她寒碜。”
单琮容确实没想到这些具化后的差距,忖了忖,有点为难地问:“你确定不是梅姐夸张了?岁进一套衣服,真要上万?”
段汁桃重重地点头:“沈丫头那些衣服,据说每一套都有专门的防尘袋,定期还会送去店里保养。就半岛那块儿的店,全是一水儿的奢侈品,小进在那消费的金额,能让那些店逢年过节给她送礼物,还时不时邀请她去参加各种活动,你就想想那一年得花多少钱吧!”
那肯定是普通人家,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单琮容在肚子里算了算这笔账,觉得单星回这逆子眼光真他娘的不是一般好,不声不响,直接看上了人间富贵花。
想到这,单琮容也不禁为儿子犯起了愁:以后这逆子拿什么养活沈家姑娘啊?靠他的赤手空拳,在物理界跌跌撞撞?做学术的,可指望不上挣什么大钱。
段汁桃成功把单琮容也带到了坑里,夫妻俩在幽黄的台灯边上,俱是愁的睡不着。
夫妻两个默默无语相看了很久,段汁桃才说:“要不这样吧?”
单琮容耳朵一竖:“嗯?你说。”
觉得妻子向来脑子灵活变通,单琮容以为她想出了什么好的应对之策。
段汁桃一点儿不心慈手软地说:“只能委屈你了。”
单琮容:“???”
有种不好的预感,桃儿的表情好恐怖……
段汁桃面色凝重地说:“你还能不能再多搞几个项目?像之前在香港那样,最多的时候一个月领回来好几万美金,如果那样的话,咱们就能抬起头,好好和沈家他们处。”
单琮容惊了:“???”
段汁桃拍了一下他弓着的背,“你去挣钱吧,往死里挣,挣了给儿媳妇花。你儿子不差,差在你这儿了,你努力点,赶上沈海森,把短的那一截补上。”
单琮容:我他妈补个球!沈海森投胎好,我努力回我妈肚子里重新投胎啊?
单琮容被气笑了,觉得段汁桃的脑回路简直可以用天马行空来形容。
段汁桃一点儿不开玩笑地跟他说:“我想好了,我得赶紧去买一套房子。”
说风就是雨,买房子又是哪出?
单琮容的嘴角抽了抽:“我们刚搬了新家,都没住热乎,你买什么房子啊?”
段汁桃横了他一眼,觉得他们男的真是一到买房子的事上,就迈不过去这道坎儿。
就跟当初老张反对吾大姐卖了北京的房子,给强子在上海买婚房一样,别提多自私了。他们男的总是想自己享受了先,孩子结不结婚,有没有婚房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段汁桃最讨厌那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像生了孩子,父母就什么都不用管,孩子喝着西北风就能自己长大一样,别提多恶心孩子了。
段汁桃十分明确地通知单琮容:“你儿子今年大二,搁我们当初一样的年纪,咱俩都已经订完婚,再过二年就该结婚了。吾大姐给张强在上海买了婚房,虽然国家现在提倡晚婚晚育,但我也想先给儿子买一套房,总不能到时候事情出来了,咱们再着急忙慌地到处看房子吧?我听吾大姐说了,张强那房子,舒北北舅舅帮着找的装修公司特别用心,光是硬装就花了整十个月,后面又除甲醛通风晾了半年多,等住进去已经要一年半了。”
这么一合计,段汁桃吓了一跳。儿子今年大二,如果买房子、装修房子、晾房子,哪一项进程要是拖了一阵,没准儿这房子还真得到儿子大学毕业那年,才能彻底收拾妥当。
原来她是打这个主意,单琮容听了她的谋算,也觉得言之有理。可是下午刚去付了车的定金,手头现在也没剩多少闲钱了,要么就是存在定期里,要么就是放在股票和基金里。
股票和基金的钱,单琮容暂时没打算取出来,况且这里头好几笔账是段汁桃不知道的,算是他个人资助学生的小金库。
两人为了儿子找了沈岁进这么个优质的对象,欣慰之余第一次感到在经济上捉襟见肘。
互相看了对方的愁容一眼,突然被对方的倭瓜脸逗乐了。
“咱们会不会想太多呀?两个孩子没准儿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段汁桃说。
“你说的这事好像板上钉钉一样,万一是咱俩看走眼,孩子们其实没这意思呢?”单琮容也这么说。
确实,万一这事儿全是他们两个老的,在这儿脑补出来的一出大戏呢?那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那要不……我去探探儿子的口风?”段汁桃提议。
单琮容打了个哈欠,做出了请的手势,“天王老子都碍不着我现在要睡觉。苦哦,以后得多挣钱,我先睡了哈,明天去实验室,我加把劲儿争取早日找到新材料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