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九
他从小看着母亲怎样为了感情一点点失去自我,也看着父亲的承诺怎样变得比屁话都不如。
所以所谓承诺和安抚这些东西,在他眼里都是粪土一样的东西。
薛睿听得直叹气摇头:“老板你这样会失去女朋友的!你这样会导致你注孤生的!”
纪封抬手就把平板电脑往薛睿身上扔:“再这么恶毒地咒我,就拔掉你的舌头。”
顿了顿,他又问了句旁的话。
“你怎么能把女人心理分析得头头是道的?”
薛睿苦笑一下说:“那是因为我和李翘琪那个女人,我们之间就是性转的你和蜜语姐呗。”
他追着李翘琪要承诺,要安抚,要安全感,可李翘琪那个女人却像个直男似的天然渣,不肯给他。但他很坚强,越挫越勇,他是不会放弃的。他也希望许蜜语在她和纪封的这段感情中,能够坚强些,别轻易放弃。
许蜜语和纪封之间,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处在了一种平静的冷战状态中。
许蜜语不上楼去,纪封也不再下来找她,更加不到她的公寓去,还坚持住就不去问她是不是有哪里不高兴。
渐渐地,许蜜语倒真的沉浸在了企划部的工作里。尤其对于活动策划这方面的业务,她很感兴趣,学得认真也上手很快。
工作让她变得充实,她从一开始不停告诫自己不要去想纪封,到后面居然变成忙得想不起来他。
但在潜意识里,她似乎不能否认,自己其实一直都在等纪封主动来找她。
只是纪封没有等来时,她居然等到了聂予诚。
聂予诚是她在宴会厅帮忙做会议布置的时候,来找上她的。
他把她扯去酒店露台的角落里。
许蜜语问他到底有什么事,他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瓜葛吗。
聂予诚眼底浮现出血丝,额上有青筋在跳。许蜜语知道,这是聂予诚情绪激动时才会有的样子。
他明明很激动,却又强迫他自己发出冷静的声音,也不直奔主题,兜着圈子和许蜜语拉家常似的说话。
“你们酒店有个前两天刚刚离职的顶楼管家,是某个老板新交的红颜知己。她告诉这个老板一件事,而这个老板和我认识,他立刻就把这件事告诉我了我。”
“他们转告我的事是,有一天顶楼的管家在隔壁套房上夜班,看到你进去纪封那间套房,一晚没有出来。”
聂予诚看着许蜜语,眼睛里像隐忍着痛苦,声音也像被千斤重锤压扁成了一条细若游丝的线,他一副很悲痛欲绝的样子问:“蜜语,你是不是跟纪封,睡了?”
许蜜语看着聂予诚。
的确有这么一晚。那晚外面下雨,纪封不让她走,她就在顶楼过夜了。
也只有那么一晚,居然就被人撞见了。
然后就传到了眼前这个男人这里。
这世界还真是充满了不该有的机缘巧合。
想到聂予诚刚刚的话,许蜜语看着他时就像在看一个从来不曾认识过的男人。
一个曾经出轨的前夫,在离婚后居然特地跑来质问她是不是和别的男人睡了。真是可笑,他有什么资格呢?
“这不关你的事。”许蜜语冷冷回答完,转身要走。
聂予诚把她一把拉回来,按在墙壁上,用身体挡住她。
“聂予诚,你干什么?你不会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吧?你不会忘了你已经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了吧?”许蜜语声音冷厉地问。
聂予诚整个眼眶都红起来,从悲痛隐忍到痛哭流涕的转换,他只用了一秒钟。
他听到许蜜语在纪封房间过夜的消息时,立刻觉得痛苦万分,他对鲁贞贞发了一大通脾气。
如果不是她的刻意勾引,他不会失去许蜜语,不会失去他的婚姻。尽管许蜜语身后有那么烂的一个家庭让他厌烦至极,可他爱许蜜语。
他痛苦万分地滚着热泪问许蜜语:“你是不是真的和纪封上床了?你是做了他的炮友还是情妇?你为什么要这么糟践自己?是为了报复我吗?”
许蜜语被聂予诚这番话荒谬得冷笑起来。
“聂予诚,我是不是应该这么理解你刚刚的话:允许你聂予诚可以有别的女人,但不许我许蜜语有别的男人。可这是什么道理呢?你是想要你的前妻,在哪怕因为你出轨而离婚后,也要一辈子放不下你才可以?然后你该怎么和别的女人过日子怎么过,我却只能心里放不下你。你是这么想的吧?聂予诚,你真卑鄙!”
聂予诚想,对,许蜜语说得没有错,他就是这么想的。听到许蜜语进到纪封房间一整夜时,意识到那一整夜他们在发生什么,他痛苦得快死了。就算离婚了,就算他又娶了别的女人,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许蜜语也会有别的男人,也会在别的男人枕边辗转欢愉。
只要一想到这里,他就痛苦得快要疯掉一样。他明白自己根本不想要什么鲁贞贞王贞贞李贞贞,他只想要许蜜语。如果时间能倒流,他绝不要和任何女人出轨,也绝不会因为寻求一时的慰藉而永远失去自己一辈子所爱的女人,从此长长久久地痛苦地活下去。
可是他觉悟得太晚了。从离婚开始,许蜜语就跟他再也没有瓜葛了。
“蜜语,”聂予诚痛哭流涕地哀求,“给我一次机会,求你,我们重新来过,好吗?这回你也有过别的男人了,我们都扯平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许蜜语震惊地看着聂予诚。他真的变成她不认识的人了。
“你真的很无耻,居然会说出这种龌龊话!”她怒斥聂予诚。
“先不说大人之间的事,你做这个决定想过你的孩子吗?你不要你孩子了吗?你有为人父的责任感吗?”
她推开聂予诚,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聂予诚你听着,我们这根本不叫扯平,你有别的女人是你出轨,你们的关系始终都是脏的;我有别的男人是我在和他谈恋爱,我们的关系光明正大。我不可能吃你的回头草,不可能给你养别人的孩子,聂予诚,你清醒一点吧!”
“许蜜语,是你清醒一点!”聂予诚居然冲着许蜜语大声地喊回去,“你觉得你是在光明正大地和纪封谈恋爱吗?这只是你自己这样觉得吧?你清醒一点,看看纪封的身份、家庭和社会地位,再看看你背后那个烂疮一样的家庭、你离过婚的身份、还有你不年轻的年纪,你有什么是匹配得上纪封那种人的?蜜语你看清楚些,你觉得你们真能光明正大谈恋爱吗?纪封他会真的爱你吗?他就是高高在上的没尝过普通女人的滋味,他就是在拿你的新鲜劲解闷,你别犯傻行不行!你们没有未来的,他不会给你未来的!你们根本就长久不了的,他很快就会爱上别的女人,跟他门当户对相匹配的女人!他现在只是在消耗你、玩弄你,蜜语是你清醒一点!”
许蜜语听着聂予诚的话,起初她还能做出强硬的样子来,像听耳旁风一样无动于衷。可是听到后面时,那些话明明是聂予诚故意刺激她说的,她明白这个叫做pua,可她还是忍不住为那些话暗自震动。
因为那些话,也是她自己心底里一直蠢蠢欲动着的的疑惑和不安。
她挺直脊背,扬高下巴,努力不让聂予诚看出她已经外强中干。
她看向他,咬着牙根地说:“聂予诚,我就是真的被纪封玩弄了,也不可能会回头跟你。还有,你现在为了让我回头不惜歇斯底里打压我的样子,真的很丑陋,你已经跟我烂疮一样的家人没什么区别了。”
她说完扭身就走,留下一个挺直的、强硬的、绝然不会回头的背影给聂予诚。
而他看不到她面孔上那些已经压制不住的慌张和不安。那是她对自己和纪封的感情,在变得愈发不自信的投影。
被聂予诚找过之后的两天,许蜜语始终绕在一个问题上想不清楚。
她和纪封到底算不算光明正大在谈恋爱?
应该算吧?他们做了那么多只有谈恋爱的男女才会做的事。
可也应该不算吧?毕竟除了他们自己,除了意外偷窥见她走进套房一夜未出的那个人,除了薛睿,谁还知道她和纪封的关系呢?
她问自己,那她希望纪封把他们的恋爱关系公布于众吗?
她马上明白,还不是时候,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么大,现在公布这段关系,她将要面临的非议和压力,一定比他要多得多。她怕自己还承受不住。
说来也奇怪,聂予诚刚找过许蜜语,没两天蒋芷纯居然也来找她了。
蒋芷纯把许蜜语约在酒店外面不远的咖啡厅里见面,她说不想再踏进斯威这个伤心地。
许蜜语起先不想去赴这个约。但蒋芷纯对她用了激将法:“我问了纪封,他说你们已经确定关系了,都这样了你还怕和我见面吗?我又不能甩支票逼你离开他。”
许蜜语倒真想看看除了甩支票之外,蒋芷纯到底还想做什么。于是她在午休时赶去赴约。
咖啡厅里,许蜜语和蒋芷纯对面而坐。许蜜语看到蒋芷纯似乎比之前憔悴了一些。
“你倒是比我之前见到时,更容光焕发了。”蒋芷纯优雅地笑着,看着许蜜语说,“所以这就是爱情的滋润吗?”她声音里有淡淡的嘲讽和苦涩。
许蜜语微笑回答:“应该是吧。”
蒋芷纯看着她,笑容渐渐凝住。
“你想知道吗,”她忽然说,“我最后一次上顶楼去找纪封,他把我带进书房去跟我说了什么?”
许蜜语淡淡道:“如果你想说,你可以说。”
蒋芷纯看着许蜜语说:“你还真是个不服输的主,嘴巴上说的话没一句是正面顶我的,可也都不是顺着我心意来说的。按我的想法,这个时候你应该问我:你们说了什么?可你偏不。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许蜜语摇摇头。
蒋芷纯嗤地一笑:“这就是你吸引纪封的地方吗?看着顺从,其实特别不驯,特别想让人征服你。”
许蜜语眉心微动。
“蒋小姐,我午休时间有限。”她提醒对方,如果对话要一直这么不阴不阳下去,她可就要走了。
蒋芷纯撇一撇嘴角:“OK,你道行真高。那我主动说吧,我那天去找纪封,我是想问他明明一开始他对我是有意向的,为什么后面突然就偃旗息鼓了。我想弄个明白,我究竟败在了哪个地方,我可以改。可他居然先开了口,先对我说,他可能喜欢上一个女人了,就不耽误我了。我问他是谁,他说是一个本不该有可能的人,可他偏偏就喜欢上了。”
许蜜语心头微动。她想起那天蒋芷纯从书房出来以后站定在自己面前问,你到底哪里好呢。
“他没直接说是谁,但我猜到了,那人是你。不过我认同纪封说的一句话,他说他喜欢上的是一个本不该有可能的人,因为你和他实在相差太多。我直言一句,你不管从哪一方面,都配不上他。所以我以为他也就是一时心动。可上星期,我联系纪封想请他吃顿饭,纪封居然直接告诉我说,你们俩在一起了。许蜜语,不瞒你说,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因为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真的输给你这样的女人。说实话,我觉得你比我差得太远太远,你真的配不上纪封。”
许蜜语看着蒋芷纯,没有表情地笑着问:“所以呢?蒋小姐今天找我,是想通过侮辱我来消除你自己所感受到的侮辱?如果你想通过配不上这种字眼羞辱我,那得让你失望了,什么配不配得上的,不是靠你觉得,得由纪封自己觉得。”
许蜜语微扬着下巴,守护自己的尊严。她不能让对方看出她听到“配不上”几个字时的外强中干。
蒋芷纯像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立刻笑得表情都变得夸张起来:“配不配得上什么的,这还用纪封觉得吗,难道你自己体会不到的吗?他那么优秀的一个人,那么追求完美,连我都不符合他完美的择偶标准,你又怎么会符合呢?那个标准他制定了好久,他为此单身了好久,你觉得他最后找了你,心里真的不会有纠结和不甘吗?许蜜语,你不傻,用不着装傻骗自己,你应该明白,他那么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多少年身边连个女人影子都没有,初吻初夜通通都要留给未来成为伴侣的、最好的人。可你呢?你连初婚都没有,你是个离过婚的女人,你真的完全违背他对于伴侣的任何一条想象。他选了你,一定会有妥协和不甘心的,这些一定就埋在他内心深处。”
许蜜语看着蒋芷纯。
她知道她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她也是来打压她的。
她想让自己认清,她到底有多配不上纪封。而纪封选择她,心里也一定有着不甘和妥协。所以他们注定不会长久。
蒋芷纯跑来告诉她这些,来观赏她的慌乱和痛苦,是为了给她自己复仇——当她听到纪封居然放着她不选,却选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时,那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的仇。
虽然蒋芷纯说的每句话都重重击在许蜜语的心上、击在她的自尊上。但她努力做出那些话并不能伤到她的样子,平静而骄傲、端庄又微笑地对蒋芷纯说:“谢谢你亲口告诉我,纪封连初吻都没有给你。但他主动给了我,甚至是强迫性的非要给我,不由我不要。”
她说完起身离开,尽量让自己的背影优雅从容。
可她心里又酸涩又疲惫。
短短几天,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来提醒她,她和纪封不配,他们没有未来,他们不会长久。
她想到那天早上她和纪封的对话,那番导致他们一直到现在都在进行着的不明不白冷战着的对话。
现在回想,那天那番对话竟好像在和这几天的事互相印证一样,印证她和纪封之间的差距,印证他们可能真的爱不到未来那么远。
从这天晚上开始,许蜜语不停地做梦。在梦里,纪封一直走在她前面,不管她怎么叫怎么追,他也不回头。她努力地跑努力地跑,跑到泪流满面也还是追不到他身边去。
最后她歇斯底里地想要大叫,却发现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然后她躺在枕头上醒来,眼角正流过梦里许蜜语流下的眼泪。
她紧紧抱住自己,觉得好累。
纪封越来越烦躁。他不知道许蜜语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叫做恃宠而骄。原来她单纯做下属的时候,哪敢给他甩这么多天的冷脸子看。
可现在,她都多少天了,对他不闻不问。似乎摆足了架势在等他先低头。
他偏不想去低这个头。
但渐渐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强硬和气愤,渐渐变成心虚和不安。
尤其在薛睿告诉他,没几天之前,她的前夫来找过她,他的心虚和不安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薛睿说她的前夫把她拉去了酒店二楼的露台。据说当时有打扫卫生的服务员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好像是那个姓聂的在痛哭流涕求她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