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九
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努力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证明自己。
拜柯文雪他们的流传力,酒店上下现在已经好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如果她不能在下班前证明自己没有偷顾客的东西,她就算离开也是背着一个偷窃的污名走的。
况且她从斯威酒店被辞退后,还能去干点什么养活自己呢?在全城最好的五星酒店之一,连试用期都没过就不干了,新公司的人力只要往斯威酒店打一个电话问一下,就会知道她是顶着一个偷盗顾客财务罪名被辞退掉的,到那时谁还会用她呢?
想到这里,许蜜语几乎感受到一丝绝望。生活的门一下子在她面前全都关死了。想要生存下去,她就必须得想出办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必须得把关死的门一脚破开才行。
她听到好像有人在叫她。回回神,定睛看,是柯文雪。
她在问自己:
“许姐,许姐?所以现在需要我们帮忙不?”
柯文雪的声音语调里都有着实打实的同情。
她再看看柯文雪旁边的尹香,尹香瞧着她时,眼底的情绪好像更复杂些,像在同情,也像在克制她自己不要太同情心泛滥。
罗清萍又在一旁出声怼柯文雪:“你那点帮忙和同情全都长嘴上了,动真格的动得起来吗?”
说完她就走出去。柯文雪看着她的背影愤愤地说:“她什么意思啊?那她连嘴上动动同情都没有呢!”
尹香回答了她的疑问。
“她的意思是,许姐如果问我们借钱买戒指,我们难道真的肯掏钱肯借吗。”
柯文雪一翻白眼:“许姐为什么要问我们借钱买戒指?她要是真拿顾客戒指了,就把戒指还回去;要是的确没拿,那凭什么自掏腰包买戒指赔?”
柯文雪的话把尹香说得明显一愣。
“不过你这个预判总的来说还是善良的,”柯文雪拍拍尹香肩膀,“起码你是预判了许姐没有拿顾客的戒指,所以需要买一个才能赔。”
尹香扒拉开柯文雪的手,没好气道:“你都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都让你绕晕了。”
她转头去看许蜜语。
许蜜语正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她忽然抬起头,眼睛居然有光似的,很亮,她冲着尹香笑起来,眉眼弯弯,唇角上扬,像变了个人一样,看得尹香和柯文雪都微怔了一下。
许蜜语笑着对尹香说:“谢谢你提醒了我,我现在好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她立刻起身找了张纸、拿了根笔,然后小跑出了客房部,脚步都是带着点希望和雀跃的。
尹香由微怔变成大怔,问身旁柯文雪:“她刚刚说什么?谢我?为什么谢我?这是正话反话?”
柯文雪答非所问:“哎尹香,你觉不觉得,许姐一笑像换了个人一样?我看她啊,就是太憔悴了,还太瘦,要是稍微长点肉肉,再美美容保养保养,一定很漂亮的!”
尹香瞥她一眼摇摇头:“跟你聊天我真是对驴弹琴。”
*
下午李昆仑到顶层套房送下午茶。薛睿在门口接餐的时候,纪封正坐在客厅一边的半开放休闲吧里用平板电脑收菜和种地。
直到他把菜都一一种下,薛睿才把下午茶端过来。
“在外面嘀咕什么呢,怎么这么久?”纪封接过茶杯时微一蹙眉,不耐烦地问了句。
薛睿一反碎嘴常态,支支吾吾地什么也不说。
纪封一边慢慢饮茶一边微眯眼看着薛睿,目光里的凉意化成待射的刀尖似的,上面好像还淬了毒字:你想清楚,要不要有事瞒着我。
薛睿被纪封的冷刀子目光扎得坐立不安。
但他还是左右为难,犹犹豫豫。
毕竟刚刚出去接餐时,李昆仑带给他的酒店新八卦,依然是有关于那位许蜜语的,那个被纪封严令禁止在他面前再提的人。
想到这,薛睿决定还是不要说了。
他从支支吾吾到抿紧嘴巴。
耳边突然一声“嗑嚓”的脆响,薛睿眼皮都跟着心惊胆战一跳。
是纪封把茶杯用力地半甩半丢在吧台桌面上。
薛睿小心翼翼去看,纪封冷着脸,挑着眉,对他问:“你故意吊谁胃口呢?真当我找不到其他助理了?刚刚到底跟人嘀咕什么呢,说。”
一个说字,把薛睿半条魂都快呛没了。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他权衡一下,最后赶紧语速飞快地讲述道:“就是那个许……那个在你面前不能提全名的女人,她刚才被一个顾客指认说偷了钻戒,酒店领导让她在晚上下班之前要想办法证明自己没偷,如果她不能按时自证的话,就要被开掉走人!酒店其他认识这位姐姐的员工都说,感觉她是被冤枉的,但没用,因为酒店领导看起来并不想为她伸冤,只是想尽快息事宁人。”
他一口气说完,差点窒息过去,喘口气才又说:“我看这姐姐啊,这次凶多吉少必走无疑了。”
他看到纪封听得一脸腻烦样儿:“酒店方面这么不作为吗?”他冷笑一下,“住在这里越久,越发现这里就是一个烂摊子。”
顿了顿,他脸上的腻烦劲儿更盛了些:“她早该被开掉了,一滩烂泥一样。”又顿了顿,他忽然一皱眉,瞪向薛睿,没好气地质问,“我不是说了以后这个人的事不要再说给我听?”
“……”薛睿当即被一句话死死哽住喉头。
——可是刚刚是你逼我说的啊!!
第17章 记下她名字
许蜜语跑出客房部后直奔女顾客的房间。据女顾客自己的说法,她退了机票,也暂不退房,就等在房间里,等酒店方面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看到许蜜语敲门进屋,女顾客轻慢一笑:“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你们领导呢?”
许蜜语好声好气地解释着,态度好到几乎卑微:“打扰您了女士,领导让我过来和您再确认一下,您那枚钻戒的牌子和价格。”
女顾客一翻眼皮,又说了一遍那个奢侈品牌子。
许蜜语还比较了解这个牌子,因为她当年结婚时戴的钻戒也是这个牌子的,三万多块,价值不菲。
当年聂予诚对她说,既然决定娶她了,就一定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于是买戒指的时候,他给自己买了个几千块的,给她却眉头都没眨一下就买了个三万多的。
许蜜语定定心,语气更谦卑了一些,问道:“之前听您说,您的钻戒是这个牌子五万多价位的其中一款,对吗?”
女顾客把眉梢挑得高高的,用鼻子哼出一声:“对,我说过,就是五万块。你要么赔我戒指,然后向我道歉、从酒店辞职走人;要么我找媒体把事情闹大,等你们给我一个说法顺便把你开除。你呢,要是自己走,也不会影响你到其他酒店再找工作。但你要是被辞退的,后面在这圈里可就不好找生计了。要怎么做,你自己可想好了!”
许蜜语谦卑得几乎快有些懦弱了:“您别冲动,请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把戒指买回来赔给您的!”
女顾客闻声精神一振脊背一挺唇角一动。但马上她又把脊背软蹋下去,靠回到沙发上,没说话。
许蜜语低头在带过来的空白纸上写着什么,写完递到女顾客面前,祈求她:“您看看上面写的对吗?对的话,您帮我签下名字做个确认好吗?”
女顾客听说要签名,变得有些警惕。低头看眼纸上的字,无非是记录着钻戒的品牌和钻戒是价值五万的那一款。
再看看这个一副大姐相的服务员,瘦削的脸上堆满了怂。
料这几个字也抖不出什么大文章,她接过笔在那张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许蜜语接过被女顾客签了字的纸,不住道谢,然后退出房间。
许蜜语离开了酒店一会儿。再回来时,她去找了张彩露和简主管,告诉他们,她刚刚去买了颗戒指想要赔偿给女顾客。
张彩露脸上露出意外,简主管松了口气。
他们一起走去女顾客房间。
途中他们遇到一个推着布草车的服务员。
错肩走过去之后,许蜜语能感觉到,那个服务员正使劲回头看着他们。
他们走进女顾客房间时,女顾客手臂抱在胸前也正等着他们。
她化了个烟熏浓妆,换了件露肩膀的短衫和超短裙,看起来就像等下要去蹦迪一样。
许蜜语差点没认出她来。
见到人都来齐了,女顾客扬着脸,透过浓妆摆出痞气的面孔,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拖着尾音没好气地问着:“你们仨都来了,所以是想好怎么给我一个满意答复了吗?”
许蜜语连忙向前走到她面前,一边走一边掏着衣服两边的口袋。
站定在女顾客面前时,她一只手里躺着一枚钻戒,钻戒用透明密封袋封着;另一只手里是张证书。
许蜜语先把那枚戒指递向女顾客,告诉她:“我找不到您丢的那枚戒指,就去给您买了一颗新的。”
女顾客切了一声:“是找不到还是不好意思拿出来啊?”她说话时眼睛一直瞄着许蜜语手心里的戒指看。
许蜜语继续好声好气地说下去:“我本来还担心五万块的款式多,买错款该怎么办,但还好,我问了销售员,五万块价位的刚好就这一款,所以绝对不会有错了。”
女顾客抬眼看了下许蜜语,有些语焉不详地“哦?”了一声。
许蜜语把她的反应采集到了心里,然后继续解释道:“放戒指的绒盒太大了,我拿着不方便,我想着反正您只是丢了戒指,绒盒还是在的,就没要绒盒。”
她又把另一只手里的证书递给女顾客:“这是戒指的鉴定证书,可以证明这枚戒指是真的。”
女顾客连忙接过戒指和证书。看戒指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确定,但看过证书以后,她放下了心。
她看戒指和证书的时候,许蜜语回头看了眼张彩露和简钢。
张彩露有些欲言又止,简钢满脸都是希望这件事快快结束。
女顾客确认完证书,“嗯”了一声。
张彩露出声问她:“女士,您确认钻戒是真的没错吧?”
女顾客抬头看她一眼,缓了两秒钟,然后一点头说道:“对,是真的,没错。”
她从张彩露那里错开眼神,不再看她。
她看回到许蜜语的脸上,问道:“小票呢?”
许蜜语“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女顾客不耐烦,“购物小票,没小票等我想转手的时候怎么卖啊?”
许蜜语闻声立刻翻口袋找起来,她一边翻一边问女顾客:“再跟您确认一下,您丢的戒指是和这枚一样的对吧?我没买错吧?”
女顾客嚼着口香糖说了声“是”,又催许蜜语快点找,说自己晚上还有事呢。
许蜜语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时,手心里没有什么小票。
她拿出来的是那张被女顾客签过名字的纸。
她看着女顾客,平静但一字一句地说道:“但女士,它其实不是真的钻戒,它只是个二十块的仿品,所仿的也不是五万块那一款,而是三万块的。”
她话音一落,看到女顾客脸上浮现出吃惊的样子,她脸上的烟熏妆几乎狰狞。
“你说什么?”连声音也是狰狞的,“你别骗我,这证书可明明白白是真的!”。
许蜜语悄悄握起拳头给自己打气。她告诉自己,别慌,别怕跟人对峙,你是有理有据的一方。
她镇定下来,字字清晰地说道:“我说,戒指的证书的确是真的,但这枚戒指,它不是真的,它只是我从地摊上花二十块随便买来的小玩意。”
女顾客一脸惊疑:“你把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什么证书真、钻戒假的,你别在那给我故弄玄虚摆大阵,当心我把你们酒店闹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