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六
他只是担心她会不会遇上什么麻烦。
可是现在所有的信息显示,她好像没有遇上任何麻烦,只是单纯的为了躲他。
“秦爷,你要不要给白姑娘的朋友打个电话?”阿仁的建议显然比江寻没有实际意义的安慰,有建设性多了,秦牧云的余光淡淡扫过他,摇了摇头。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让白眠觉得自己在过多侵入她的领域,剥夺她本身就不多的安全感。
“什么?”江寻一惊,发现阿仁真是闷声办大事:“你连白眠妹妹朋友的电话都查到了?”
“这个不难。”阿仁回道。
“那你还查到什么了?”
“没有了。”阿仁其实还查到白眠的生母曾经在苏城有一套房产,在她生母病逝以后,是在她外婆名下,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交由中介在打理。
他也让人去打听过,那里住着一户普普通通的租户,前几年因为孩子读书搬过来的,并没有什么特别,跟白眠也没有任何往来。
只是这些都是白眠的隐私,他没有向旁人提起的意思。
“别在她面前提这件事。”秦牧云闭上眼睛,捏着鼻梁嘱咐道。
声音里透出淡淡的疲惫。
江寻和阿仁对视一眼,应了一声后,纷纷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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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要怎么才把手机还给我?”白眠等到第三天,老太太还是一贯的我行我素,忍无可忍推开卧室的门道:“这都三天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表姨的房子不大,总共就四十多平,表姨父晚上睡客厅,外婆和表姨睡一间,她和表妹挤一间,巴掌大的卧室,连张正常的单人床都搁不下,两个人睡一晚上,翻个身都困难。
房间过于狭窄,也装不上门。
只能用帘布遮挡。
表姨父像电钻一样的呼噜声直往耳朵里钻,只要醒了,就别想再轻易入睡。
她起初还能心平气和的帮表妹补补功课,后来在失眠和担心秦牧云的双重折磨下,开始逐渐变得暴躁。
老太太坐在藤椅上,不慌不忙摇着蒲扇,斜睨着她道:“你反正又不上班,你急什么?”
“老太太,我就请了三天假,你今天要是再不让我回去,那我可就真的没工作了。”
老太太将信将疑看着她,翘着二郎腿,侧身对门外喊道:“宛欣,你过来一下。”
钱宛欣立马从外面跑了进来。
两个人当着白眠的面窃窃私语,隐隐能听到“去了”、“马上”的字眼。
白眠深长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老太太清了清嗓:“你放心,我今天肯定把手机还给你。”
“真的?”白眠越发觉得老太太有事瞒着她,一脸防备道。
“真的。”老太太怕她生疑,斩钉截铁回道:“你也跟我保证,你确定没辞职?”
“我确定!”
闻言,老太太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那你……行吧,我晚点儿把手机给你。”
白眠意味深长打量了她一番,终是什么都没说,起身向回到厨房里的钱宛欣走去,“表姨,你跟我外婆到底在密谋什么?”
钱宛欣躲避着她的视线,擦着手里的碗道:“能密谋什么?这不就是好久没见你,想多留你……”
话音未落,她围裙里的电话响了,钱宛欣如释重负道:“马上,我接个电话。”
白眠倚靠在灶台旁边静静等待着她。
“喂?你好。”钱宛欣想要借故走开,但白眠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对,高寻是我的小孩,有什么事……什么?”
钱宛欣手里的碗猛的落在了地上。
一瞬间脸色煞白:“三,三十万?”
白眠的视线从碎裂的瓷碗上,落到她的脸上。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钱宛欣挂断电话,六神无主的望着白眠一会儿,忽然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往外走去,白眠跟在她身后道:“怎么了?”
“你表妹把人家的东西打坏了,让我到店里去一趟。”钱宛欣回到卧室,翻箱倒柜,找了一张银行卡和几百块钱的现金出来:“大妈,高寻把人家的东西打坏了,我出去一趟。”
老太太猛的回过头,”她不是去……怎么会打坏别人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钱宛欣慌得浑身发抖,“听说还要三十万。”
“什么?”老太太难以置信的坐起身道:“什么东西要三十万?”
“说是什么清朝官窑的花瓶。”钱宛欣也不懂,“我先去看看吧。”
“我跟你一起去。”白眠道。
“你去干什么?”老太太生怕她跑了,紧张的问道。
“我学这个的我不去?”她虽然不是那么专业,但至少也懂点儿,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
老太太后知后觉回过神:“哦对,那你一起去吧,宛欣,你……注意点儿。”
白眠总觉得老太太话里话有,没好气道:“怕我跑啊?”
老太太不自然的咳嗽一声:“我是让你表姨注意安全,你瞎说什么呢?”
白眠冷哼了一声,跟着钱宛欣往门口走去。
高寻打坏东西的地方,是在苏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钱宛欣骑得电瓶车进不去,白眠单独下车将头盔递给她:“我先过去,你停了车再过来吧。”
停车的地方比较远,钱宛欣不放心的嘱咐道::“眠眠,你多照顾点儿寻寻啊。”
“我知道。”白眠在他们家待了两天,高寻一直都在想办法安慰她,睡觉也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壁,把更多的位置留给她,每天放学除了给她带各种小零食,还一直试图帮她从外婆那里偷手机,虽然都无功而返,还被打了一顿,但这些发自内心的善意,她都是记在心里的。
钱宛欣这才骑车离开。
白眠也独自往商业街走去。
这条商业街是典型的江南水乡,街道中央是穿梭着乌篷船的小河,四周都是黑瓦白墙的两层建筑,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满是拍照观光的游客,白眠一路道着歉,从人群中跑过,最后在街尾的一家古玩店停下脚步。
古玩店里四五个男人团团将表妹为主,门口站着不少看热闹的游客,一个高瘦的男人斜靠旁边摆放钱币的玻璃柜上道:“小妹妹,不是哥哥想要为难你,是你这东西就这价,知道吗?”
表妹显然被吓坏了,眼睛哭得通红,“可这不是我打碎的,是那个姐姐……”
“但我没看到你说的姐姐,我就看到你了,行了,你也别哭了,等你家大人来吧。”
白眠刚好穿过人群,挤进店里,不慌不忙道:“高寻。”
表妹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抬起头,哭着跑到她怀里:“姐姐,那个东西真的不是我打碎的,是奶奶让我去接得那个哥哥的朋友打碎的,我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个姐姐就不在了。”
“没关系。”白眠没有时间多想,“你打碎的东西呢?”
“在,在那儿。”表妹指着地面的碎瓷器道:“是一个碗,他们非说是清朝官窑产的。”
“什么叫我们非说是清朝官窑的啊,说得跟我们讹你似的。”高瘦男人不满的拉下鼻梁上的墨镜,直起身挡在白眠道:“你是她姐姐啊?”
白眠将表妹护到身后,强作镇定挺起腰背道:“恩,能让我看看吗?”
“怎么?”高瘦男人说:“真觉得我们用假货讹你啊?”
”没有,”白眠笑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是什么东西,具体在什么价位,不能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可以给你看,”高瘦男人挠着眉毛打量着她道:“问题是你懂吗?”
白眠没有回答,身后的表妹抢着回答道:“我姐姐是上北历史系的,你说她懂不懂?”
“哟,高材生啊?”高瘦男人不以为然的发出一声冷笑道。
白眠拉着表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赖的。”
“妹妹,不是不给你看,但是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高材生,你万一看了以后,直接给我来一句假的,我这以后的生意还这么做?”高瘦男人道:“要不然,咱们就找第三方机构鉴定,咱俩都放心,但是这鉴定的钱,得你出。要是鉴定出来是真的,那你还得赔偿我东西的钱。”
“那你们给我报个底价,你们想要多少钱?”白眠听到这儿基本就明白了,对方今天见不到钱,是绝对不会让她们走的,就算报警,也得去鉴定机构走一遭,而且对方如此信誓旦旦,显然鉴定机构跟他们也是熟识的。
这里面的水深得要命。
不是她们两个小姑娘能参合的。
男人竖起了三根手指:“电话里说得价,一分都不能少。”
白眠没有说话。
“妹妹,你要是说话好听点儿,哥还可以给你少几万,但你这态度,”高瘦男人上下打量着她:“一分都少不了。”
他身后的几个男人发出一声嗤笑,似乎在嘲笑她的自以为是。
门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余思雅拉着郑意悄悄混迹在人群中,用贴着水钻的手指捂着嘴,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东西是她打碎的。
前两天,白眠的外婆突然联系余少成和郑家,说她已经说服白眠,跟那个小混混一刀两断。希望郑家和余家大人不记小人过,能对之前发生的事既往不咎,并恳求他们来苏城把白眠接回去,到时候想怎么罚都可以
陈怀凤和余母嗤之以鼻,前者更是直言就算白眠跪着给她磕头,她都不会让白眠进这个门。
可余思雅不这样想。
她挨得巴掌还没讨回来呢,而白眠那么在乎她外婆,到时候真让她跪着道歉,她估计也得跪。
于是她立马伙同着郑意从上城过来。
白眠的外婆还专门派了一个小姑娘过来接她们,小姑娘的气质和白眠有些许相似,看着就让人生厌,她面上不显,心里却一直在想,怎么给小姑娘难堪。
彼时她正好在这条街上打卡拍照,刚好听到古玩店的两个人在议论那个清朝官窑的瓷碗。她顿时心生一计,假意领着小姑娘去看,然而故意手滑打碎,小姑娘对她毫无防备,被她留在那了,还全然无知。
郑意站在她旁边,神色复杂的看着白眠。
不知为何,他现在再看白眠,忽然觉得她没从前那么可恨了,至少她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他,也没有为了利益让他难堪过。
要不是她打过思雅,他或许都会同情她一下。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余思雅见他眉头紧锁,顿时不满道:“心疼啊?”
“我怎么可能会心疼她?”郑意立马笑道:“我是想起她欺负你的事,在心疼你。”
余思雅这才眉开眼笑,继续将视线投向前方看戏。
白眠还在和高瘦男人谈判。
“三十万我们是肯定拿不出来的。”
“是舍不得拿,还是拿不出来?”高瘦男人没有说话,另外几个男人走了上来,团团围着白眠和高寻。
白眠反手将高寻圈在自己身后,“最多能给你们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