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 第54章

作者:程与京 标签: 现代言情

  她又瞧见他手里拎的饭菜,问:“阿姨今天下午吃什么?鱼香茄子吗,还是豆腐。”

  景铄说:“我妈胃口不是很好,就打包了一些青菜。你不是也爱吃吗,我买了两份。”

  丛京东西还在这,想着她可能会顺路过来一趟,他才想到那么多。

  看到这些,丛京掩下思绪,嗯了声。

  他们吃饭是和长辈单独分开的,因为在一个房间太尴尬,景铄也知晓她和别人没那么容易亲近,即便是来探望,也只是拎着水果来时打招呼会说那么几句话,其余时间就坐着。

  丛京平时待人温和,可内里拒人之外,轻易都不会和人交心,这是他清楚的。

  走廊,他们就坐在长椅上吃饭。下午六七点,住院部都没什么人,他们静静待在角落,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能来这一层的基本都是肿瘤患者,大家都难,没人有心情在乎你是否光鲜亮丽。

  “过段时间,是不是要恢复工作了。”吃饭时景铄问。

  丛京嗯了声:“应该吧。”

  景铄说:“真好,我妈下周也要开始化疗了,听说化疗很痛苦,但她心态还是很乐观,每天还安慰我和我爸。我都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好心态。”

  丛京说:“乐观点也好,这种病,和心情也有很大关联,听说就有病人每天保持好心情,结果病自己就好了。”

  闻言,景铄就笑。

  她还添了句:“真的。”

  景铄说:“我信你,只是觉得你性格真好,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安慰我。”

  丛京弯弯唇。

  之后他们安静吃饭,丛京侧过眼看他,看景铄削瘦的脸,没什么血色的唇。

  她又想到了今天去找沈知聿的事。

  她其实当时心里特别没底,和他对峙,跟他说那些,回来的路上手也在发凉,可做也做了,没有退路可言。她反而觉得这样更好,把什么都摊开了,反而不会那么害怕。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拖累景铄。

  跟沈知聿斗狠,结果把朋友也拉下水。

  她很愧疚。

  正吃着饭,景铄那边却突然收到了陌生人的助款。

  是直接打到他账上的,短信提示连他也给惊了。

  他惊讶地说:“有人给我打了钱……十万。”

  景铄有点懵,旁边的丛京也愣了。

  他转过头诧异地问:“是你今天帮我出去找人借的吗?还是……”

  这段时间,也只有丛京一直在为他想办法。

  他下意识想到是不是丛京瞒了他什么。

  丛京有点迟疑地摇了摇头。

  “可是打款人也没有署名,那会是谁呢。”景铄站起身,声音都有点不稳:“十万,我得知道是谁给我的啊,对方肯定是知道我家的情况,想帮助我。我得感谢他。”

  丛京想到了什么,呼吸压低,良久都没说话。

  外面。

  黑色轿车,有人拉开驾驶座上车。

  斯文淡漠的男人坐在后座,胳膊随意撑在一边,手指轻搁下颚,漂亮眼眸无波地望着面前的医院门诊部大楼。

  司机说:“沈先生,钱已经转过去了,现在咱们去哪?”

  沈知聿视线有些恍惚。

  他说:“随便开吧,去哪都行,能让我静静就行。”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里没有神色的人,没说什么。

  很快,车辆行驶,眼前的建筑慢慢被甩到后面,消失在这片繁华城市中。

  沈知聿摘下眼镜,低下头,拿着手帕慢慢擦拭着。

  他也不求丛京能感谢他什么,他了解她,亲手养起来的小白眼狼,从来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错了没有。

  跟她斗狠,却落得两败俱伤。

  不管他怎么做,她还是说他恶心,觉得哥哥恶心。

  沈知聿也不知道可以怎么办了。

  他只是觉得,心口那块,疼到酸胀。

  七月,盛夏,蝉喘雷干。嘉

  丛京恢复了日常工作,而景铄母亲也开始化疗的疗程,事情总算是迎来了转机。

  之后,丛京依旧投入到自己新一轮的工作,没空抬头,只是偶尔和朋友们在群里发两句消息联络,再听景铄说他家的日常生活怎么慢慢稳定下来。

  丛京挺欣慰的,毕竟,当初那么艰难,终于是越来越好。

  那阵子,恰逢沈淑过生,丛京照常发了信息问候,对方隔了一天才回,回了个表情包。

  跟沈家的关系也就是和之前一样,不冷不热,没有特别好,但联系仍然有。

  只是可能仍然有那种经济阶层的差距在,丛京始终没有那种和对方多亲近的感觉。

  之后就是各种工作,暑期不比寒天,特别还是深城这样的南方,要是走的秀场没有空调的话,基本就是室外烈日下晒。怕妆掉了,全身都得涂防晒。丛京怕热,以前夏天就是了,得睡凉席,得开空调调温,小时候没有这些条件,有一定的阴影。

  可即便是这样也捱了,皮肤闷出痘,热带系列专场蚊子多,她和同行一场秀下来被咬得腿上全是包也没有说什么。

  那段时间,三点一线过生活。

  难得的休息,她和景铄一次出去吃了次饭,之后他问:“最近我认识了新朋友,对方是开酒吧的,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捧个场?”

  景铄因为要想办法做副业,所以经常得去酒吧这些地方。只是这些也要交际,要认识很多朋友,现在他生活慢慢走回正轨,他当然想多结交一些关系。

  其实丛京不太想去,她不喜欢那种地方,嘈杂,她又不爱喝酒。

  但景铄难得邀约,她也就同意了。

  过去的时候是十点,酒吧的场子已经差不多热起来了。景铄是天生的好皮相,原先在学校就不少人喜欢的那种,现在他在这种地方照样也是人群焦点。

  带着丛京刚过去时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卡座的一群朋友举起酒杯和他打招呼,同时目光纷纷落到丛京身上。

  别人问:“阿景这谁啊,女朋友?这么漂亮。”

  丛京没化妆,穿着条小白裙,来了这儿也是沉默寡言地站景铄后边。

  景铄只说:“朋友。”

  别人拖长了尾音:“哦,朋友,真漂亮。那介绍给兄弟们认识认识啊。”

  景铄道:“去一边去。”

  他给丛京递了杯酒,说:“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得去打碟,马上回。”

  丛京嗯了声。

  只是那杯酒她搁着了,没有喝。

  很快就看着景铄混迹到那群男生堆里,戴上耳麦,充当了DJ的位置与人狂欢嬉笑。

  这两年他身上成熟了些,但肆意大笑时隐约仍能捕捉原来少年时意气风发的姿态。很受女生欢迎,当然了,身边的也都不是些看着很好的朋友。

  其实丛京在那待得不是很舒服,可能是天生不喜欢这种场合。

  包括他那些放浪形骸的新朋友。

  看着他们打闹,她有些担心。

  果然,没过几天就出了事。

  当时丛京刚下班回去洗完澡,湿着头发正找吹风机,朋友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是祝暨,当时电话刚通对方就有点着急地说:“丛京,你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一起去一趟派出所吧,急事。”

  当听到这句的时候丛京就有预感大事不妙。

  果然。

  祝暨说:“景铄跟朋友在外面吃饭的时候起了点小摩擦,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吵起来了。本来没什么,可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就动了手,现在跟人家调解了一天,可能要面临15天以下拘留。”

  听完,丛京心里也有了大概,她说:“我知道了。”

  她过去救急,到达派出所后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景铄,他沉默不语,脸上也挂了彩。可听说对方比他伤得更狠,又是关系户,否则事情不会闹得无法调和的程度。

  她询问了一会儿才去看他,有些恨铁不成器。

  她问:“为什么要这样。”

  景铄低着头,说:“对不起。”

  丛京说:“这三个字要和你自己说。有些事,自己就要知道分寸,冲动是魔鬼你不知道吗?你知不知道朋友们现在都很担心,你家里人……你准备怎么办?”

  景铄自己也承受了很大的心里责任,他埋着头,一直没说话。

  丛京出去了,因为这事还没敢告诉他家里人,现在只能是朋友过来救场。

  可大家也没什么办法,对方关系很硬,咬死了不肯私了,拿钱也不行,就要他刑拘。景铄的家人还在医院,还在治疗,他们都不希望看到事情变成这样。

  一群人站在派出所想了会办法,最后祝暨点了根烟,跟她说:“算了,回去吧,这事我们管不了,没办法。”

  丛京说:“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吗,15天,他家里都会知道的。”

  “办法肯定有,可你要认识人,得有这边的关系户。要是关系硬,最多就是走个后门递个烟的事,可是,谁有这样的亲戚?我反正是没有。”

  丛京出去了,望着外边的夜色,慢慢让自己冷静。

  她想到祝暨说的递个烟的事。

  原来她也是在有钱人家里待过的,知道他说的意思。对于那些人来说,有时候办件事情就是打个电话的事,特别容易,可是要找这样的人多难,有钱亲戚多难找。

  她犹豫了很久,出神地看着自己手机通讯录一个个人,之后才试探着,一个个去打电话。

  晚上快十点,这是丛京第一次这么晚去打扰那些可能帮得上忙的朋友们,尽量尝试着那千分之一的机会。

  即使她知道这种事很难为情,更知道别人肯定不会帮,但要是有机会,总得尝试着。

  她拨通了第一个电话,低下头去说情,并不意外,全被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