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拾五
好像是高一放暑假那天,她拿严星茜给她讲了个冷笑话当了回借口。
那天她因为找笔帽耽搁,在考场里留到最后,夏初的阳光炙热,蝉鸣声喧嚣,高大男生在窗外,笑着和她下学期见。
当初他是她只能藏在心底的秘密。
现在他已经是她男朋友。
*
寒假头几天,周安然过得很是单调,基本就是白天在家看书学习,晚上偷偷躲在卧室跟陈洛白打视频电话。
他那天说第二天要来芜城看她,并没有来成。
一来是她确实不太好意思答应他,二来是他早就和他妈说好,寒假要去律所学习,第二天就直接被他妈抓去了律所帮忙打杂。
倒也不是不能请假。
但周安然还是希望能在他家长那边留个好印象。
更何况,他过来根本也不是为了什么正经目的。
芜城离南城很近,冬天一样湿冷难熬。
他们回来那天是周六,之后好几天,周安然都窝在家里没敢出去,一直到周五,去亲戚家玩的岑瑜回了芜城,约她出去看电影,她才终于出了趟门。
两人就约在她家附近的商场,电影挑的是人不多的下午场。
下午电影看完,时间刚过五点,正好差不多到饭点,周安然跟岑瑜又转去商场一家饭店吃晚餐。
吃饭期间,周安然就感觉岑瑜悄悄看了她好几次,但又不开口说话。
临近吃完时,周安然忍不住主动问了声:“你今天怎么一直看我啊,是有什么事吗?”
岑瑜又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
隔了两秒,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她把筷子往碗上一放:“你是谈恋爱了对吧?”
周安然点头:“是啊,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岑瑜又问:“你男朋友是叫陈洛白对吧?”
周安然又点点头,有点莫名其妙。
她和岑瑜关系虽然不如和严星茜她们亲近,但也算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和陈洛白谈恋爱的事,她并没有瞒着她,只是她不认识陈洛白,她并没有说得太细。
但陈洛白这个名字,她确实告诉过她的。
“怎么了啊?”
岑瑜像是又犹豫了下:“那我跟你坦白个事,你别生我气啊。”
“什么事啊?”周安然更奇怪了。
岑瑜又沉默两秒:“就是,你还记得你刚过来的时候,那天早上在公告栏前面看俞学姐照片,我过去找你搭话吗?”
周安然:“记得。”
“其实那天我是故意找你搭话的。”岑瑜说。
周安然:“?”
开了个头,岑瑜好像也没那么难开口了,继续道:“我表哥徐洪亮你也见过了,他和俞学姐是朋友,那时就是俞学姐托他请我帮忙,说让我照顾一下班上新来的转学生,也就是你。”
周安然攥着筷子的指尖倏然一紧。
那天她还是第一次在公告栏上知道俞冰沁这个名字,此前更是来都没来过芜城。
俞冰沁当然不可能认识她。
唯一的可能就是,俞冰沁也是受人所托。
岑瑜拉了拉她手腕,又比了个发誓的手势:“我发誓啊,一开始我确实是帮俞学姐的忙去照顾你,后来接触了,也是真的你觉得性格很好很温柔,是真心跟你当朋友的,你别怪我啊。”
周安然喉间发涩:“没怪你。”
“那我继续说了啊。”岑瑜小心翼翼又看她一眼。
周安然一愣:“还有?”
岑瑜丧着脸:“对不起。”
“没事,不是怪你。”周安然能感觉出来岑瑜是真心跟她当朋友。
她性格说好听叫细心,不好听就叫敏感,岑瑜要不是真心跟她当朋友,她不可能感受不出来。
“你继续说。”
“就是——”岑瑜说到这,好像又忽然很难开口似的,停顿了好一片刻,“我当初给你送礼物不是每次都送两份吗,其实不是我有送两份礼物的习惯,是其中另一份,也是俞学姐那边托我送给你的。我一开始还异想天开以为俞学姐人是弯的,想追你,我表哥说学姐笔直,就是和你大概有点别的机缘,但前几天我去表哥家玩,听他不小心说漏嘴。”
岑瑜又停了下,看向周安然。
周安然已经猜到了,手上攥着的筷子一直忘了放,指尖因为用力已经明显泛白。
然后岑瑜轻声接着道:“然然,那些礼物好像都是你男朋友送给你的,我就说为什么当年那些快递都是从南城寄过来的。”
周安然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她鼻子一瞬间就酸得好厉害。
“岑瑜。”她一开口声音就满是哭腔,“我先回去了。”
她想回去重新看下那些礼物。
也想回去给他打电话。
岑瑜一个局外人听了都挺感动,多少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点点头:“你去吧,这顿饭不用你请,我等下自己去付账,就当我给你赔罪了。”
周安然其实有点听不进她说什么,拿起包包起身就想走。
刚一抬脚,忽然又被岑瑜拉住。
“差点忘了。”岑瑜从包里拿出个小文件袋递过来,“当初我只送了一份礼物,但白得了你那么多感谢,一直于心不安,就把那边邮过的东西都列了清单,想着哪天有机会跟你坦白的时候,也不至于自己都忘了,还有他邮东西过来的快递单,我也全都给你留下来了。”
*
两位家长都还在上班。
周安然到家后,一路直奔自己卧室。
岑瑜送她的礼物不少,因为用途不同,被她收纳到了不同的地方,如今一一找出来后,发现几乎都快摆满了半个书桌。
大多是些玩偶、挂件等女生喜欢的小东西,价格看着都不算太贵,所以当初她根本完全没怀疑过。
周安然在书桌前坐下,从小文件袋里把岑瑜写的清单拿出来。
明明只是一张薄薄的纸,拿在手上却好像有万斤重的沉甸甸分量。
周安然隔了好几秒,才缓缓打开。
入目第一眼,就看到上清单上第一行写着——
旅行礼物:兔子挂件
那个兔子挂件刚好就摆在她手边,当时她觉得挺可爱,收到后就一直挂在她书包上,高二高三书包换了几个,这个小挂件一直挂着,被洗了许多次,已经有些发白发旧。
难怪那天岑瑜送给其他人的第二样礼物都是珍珠手串,只有她一个人是这个小兔子挂件。
周安然顺着清单慢慢往下看。
发现他送过来的东西远不止她桌上放的这些。
端午节的粽子、中秋的月饼、圣诞的苹果,这些曾经岑瑜给过她不止双份的食物里,其中也有他送过来的。
还有她十七岁生日,岑瑜送她的那束玫瑰,原来也是他送的。
她上次给他折了个糖纸玫瑰,还以为是她先送了他花。
原来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给她送过花了。
十八岁生日,岑瑜送她一条项链和一条玫瑰金手链,这是所有礼物中,明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的两样。
尤其是那条手链。
但岑瑜家境不差,当时跟她说成人礼一生就一次,没准她拒绝。
在清单上看到玫瑰金手链,周安然一点没意外。
难怪那天她戴着手链去看他打决赛时,他会特意多问上一句。
周安然鼻子已经酸得不行。
眼泪一直在流,但好像又哭不出声,喉间像是有什么哽住。
那时候她以为他不可能喜欢她。
一心只想着,不能再给他带去任何困扰。
可怎么会呢。
他怎么会一直在偷偷对她好。
怎么会到现在都还不告诉她。
周安然把手机拿出来,想给他打电话,但电话打了七八遍也没人接。
她心里几乎生出来一股想要回南城去找他的冲动,可他今天一早说了要跟着律所的人去邻市出差。
就算去了,他人也不在南城。
周安然目光又朦胧落到那条玫瑰金手链上。
对了。
好像那天祝燃也特别问了句这条手链。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我朋友也买了一条送人。
周安然那天以为他就是随口一说,现在看来,祝燃好像是在提醒她。
她把手机又重新拿过来,拨了祝燃的电话出去。
这次接通得很快。
祝燃语气听着像是很意外:“周安然,你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
周安然顾不上跟他寒暄,急急忙忙问:“他高中的时候,是不是给我送过很多礼物?”
电话那端沉默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