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则征
陆承则挑眉,“嗯?没有吧。”
“笑了。”林昭穆笃定说。
“就是想起来这话你以前也说过。”
林昭穆愣了下, “哪句话?”
“不吃饭小心坏了胃。”
林昭穆像是失了兴趣般目光又回到了手机上,“这个很平常吧,你总不吃饭肯定会被人这么说。”
不过说话间她也想起自己有段时间给陆承则送过爱心便当。
那时候的她,好像一点儿都不怕麻烦。
陆承则吃完了面后,很自觉地端了碗筷去厨房打算自己洗,不过林昭穆依然把他当客人,没好意思让他洗碗,追过去说:“放着我来。”
陆承则站在水槽前,抬起胳膊挡住挤过来的林昭穆,“就这一口碗,你抢什么呢?”
他三两下就把碗洗了,只是水不小心溅到了衬衫上,不多,只是在衬衫上印出了水印,细细碎碎的这儿一点那儿一点。
林昭穆看到后有点儿可惜他的定制衬衫,说:“你应该戴上围裙的。”
“忘记了,你不提醒我,我总想不起来。”
一个“总”字,似乎又涉及了从前的事儿。
可惜林昭穆对这些小细节印象不深,就没搭这话。
原本陆承则吃完夜宵后,是该回了的。
林昭穆也到了休息的时间,而对赶人这件事情,她已经一回生两回熟,对待陆承则一向不客气,说:“你走时别忘记拿外套。”
陆承则当然听得懂她的意思,然而这一回他没那么听话。
“我今晚能留你这儿吗?”他说。
林昭穆猛地抬起头来,秀眉紧紧蹙起。
说实话,这么两年多下来,陆承则从来没有越线过,没有暧昧不清的言语,除了今晚这个拥抱外也没有任何逾矩举动。
所以他这句话,令林昭穆很吃惊,也感觉到了冒犯。
如果她脾气差点,大概就已经让他滚蛋。
陆承则见她神情就觉察她要生气,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在你这儿沙发上凑合一晚,前两天我爸带着记者来我住处堵我,我不想再被他堵上一次。”
林昭穆顿了下,但她反应也敏捷,直觉这理由并不成立,“你那安保那么好,有一次疏忽但肯定不会有第二次,再说,你住处那么多,你不想让你爸找着,他大概也找不到你吧?”
陆承则低垂了眉,林昭穆说的都在理,他并不辩解,只是睫毛轻轻动了动,说:“家里没别人,怪冷清的,就更加显得挺可悲。”
林昭穆默了默,确实,在寂静的环境里消极情绪容易被放大。
她开始觉得自己这语气太冲了些,陆承则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做出禽兽之事,又正遭遇着与家人的决裂,她何必小题大做?
陆承则又说:“我就在沙发靠一晚,绝对不会吵到你的。”
林昭穆在静默两秒后,点了头。
陆承则抿唇笑起来,“谢谢。”
林昭穆给陆承则拿了被子,陆承则连连说不用,“我靠一晚就行了,有暖气,又不会冷。”
林昭穆道:“好好休息吧,你看你,眼下都有青黑了。”
陆承则心下一暖。
就好像从前,林昭穆总是对他说,“好好休息”,“不要只想着工作”,“你又有黑眼圈了”之类。
“谢谢。”他又说了句。
谢谢你又开始关心我了。
第54章
夜深, 万籁俱寂。
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紧,没让外面的月色泄露进一丝一毫。
床头一盏小夜灯幽暗地发着微光,没让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林昭穆讨厌天亮后泄进来的日光影响睡眠, 也讨厌起夜时那幽深而因无知所以带着恐惧的黑。
她戴着眼罩, 眼罩下的双眼闭着, 然而感观却被无限放大,酝酿许久也没出现太多的睡意。
她还很清醒。
林昭穆估算着时间,应该已经很晚了, 可能已到了凌晨, 从她熄灯上床到现在,恐怕已过了个把小时。
今晚她居然失眠了。
大概因为在客厅的陆承则存在感太强吧,即便林昭穆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响,仿佛那儿并没有多一个人一样。
林昭穆时而想那沙发又窄又短,陆承则睡那儿估计不会舒服,时而又想起他好像并不是第一次睡这沙发, 是前年的除夕吧?他在那儿过夜过。
思绪转来转去,到后来,林昭穆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今晚在停车场那个拥抱。
这好像是一个信号, 她跟陆承则间的界限渐渐模糊的信号。
当回忆的画面转到那一刻, 林昭穆仿佛觉得她的鼻尖又萦绕了陆承则的气息。
瞬间,林昭穆睁开了眼,她摘掉眼罩, 在莹莹夜灯下,盯着天花板, 长长吁出一口燥郁的气。
半晌后,她蜷着被子,朝右翻过身来, 半张脸缩在棉被下面,幽暗中的那点眸光像漫无目的一样,跟着翻身的动作转动,尔后,似是无意一般,落在床头那相框上。
因为夜灯幽暗,照片里的那张脸,像隐在无尽的幽冥里,看不真切。
林昭穆想起她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说当时光远去,记忆里的那一张脸会变得越来越模糊,当十年、二十年、几十年过去,那张脸终会如云烟般,在记忆里消散,直到再也想不起来。
林昭穆觉得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方嘉远的脸,但她总会把他的照片放在显眼的位置,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心理。
林昭穆从被窝里伸出手,把床头柜上的相框捞过来,当照片到了眼前,方嘉远的笑容变得清晰起来。
林昭穆食指按在他的笑脸上,隔着玻璃,扣了扣。
听说欧美人衰老得更快,假如方嘉远还在,他这张脸,应该会跟照片里的有所差别吧,可能多了点儿鱼尾纹,可能还有更深的法令纹。
可能再过几年,他们一起慢慢地变老,直至白发苍苍。
林昭穆扣着相框发了会儿呆,半晌后,将相框放回床头柜上。
她觉得有些渴,从被窝里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去厨房倒水喝。
客厅里已经熄了灯,陆承则已经睡下,不过壁架上的夜灯开着,不至于视物不清。
这夜灯会在光线不足时自动打开,可林昭穆明明在进房间前将这夜灯的开关彻底给关了上,因为不想影响陆承则睡眠。
现下夜灯亮着,显然是被陆承则重新打开的。
她倒不知道,现在陆承则多了个开夜灯的习惯。
林昭穆放轻脚步,穿过客厅走向厨房,但在推开厨房的推拉门时,沙发那儿还是有了动静,陆承则抬起了头,“昭昭?”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林昭穆说,“我去倒水喝。”
“没,我还没睡着。”陆承则说。
林昭穆走进厨房,一边倒着水,一边问:“是睡得不舒服吗?这沙发确实小了点,也太软了,不适合睡觉。”
“不是,就是在想事情而已。”
林昭穆觉得他应该在想陆威鸣的事儿,便不再问。
但事实上陆威鸣的事儿并不足以让陆承则睡不着,只是因为想到林昭穆在隔着一道门的主卧内,陆承则就没什么睡意而已。
林昭穆喝完水后,礼貌性地问了句:“你要不要喝水?”
陆承则“嗯”了一声,拉开被子坐起身来,低头找沙发旁的鞋子。
林昭穆见此就说,“我帮你拿过来就行。”说着就拿了一纸杯将温水倒上,转身往陆承则那儿走。
林昭穆走出来时没开灯,照明都靠一盏小夜灯,虽然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但整个客厅依然在昏暗里,视线并没有那么清晰。
她端着水走到沙发边时,没注意到林斐然专坐的一小板凳摆在那儿,脚下一拌,身子猛地像前倾去。
林昭穆轻呼一声,不过这小小的拌不至于摔倒,只是一个趔趄,她就稳住了身形,然而手里的那杯水却全往前洒了出去,好巧不巧,就洒在了陆承则的下腹,打湿了他的衬衫。
“抱歉抱歉。”林昭穆连连道歉,下意识的抬手去擦,接触到陆承则带了温度的坚实小腹,一时竟也没察觉到不妥,就这么把还没有渗进衬衫里的水珠拂开些许后,手就被陆承则抓住。
他厚实的手掌用了点力,没再让她乱动,“别擦了。”他说。
听到他声音里带着的喑哑,林昭穆才后知后觉地察觉不妥之处,瞬时脸颊发热,假如不是因为小夜灯的照明不足,否则她那通红的耳根能暴露无疑。
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怎么了,不过是洒了杯水而已,急什么呢?居然连这都不注意。
林昭穆窘迫极了,她猛地抽回手,直起身子来,“我、我给你去找找有没有换的衣服。”她说。
可惜越窘迫的时候越容易出错,林昭穆转身就走,结果又被拌了一下。
这回不是被小板凳拌的,而是被茶几的一个角,那一头的木头角直直撞到她的膝盖上,疼得她“嘶”地一声,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陆承则忙翻身从沙发上下来,弯腰查看,而林昭穆翘起一条腿,手捂着膝盖,咬着牙缓过劲儿,低低咒骂了一声。
能让林昭穆疼得骂人,可见这一撞非同小可。
陆承则手掌覆在她膝盖上,轻轻揉着,问:“是这儿吗?”
林昭穆点点头。
他继续按揉,嘴上埋汰着,“你慌什么?我又不会觉得你在勾引我。”
林昭穆:“……”
她更加窘迫,还有点儿恼羞成怒,再加上膝盖疼,脾气也就没那么好了,“闭嘴,你回自己家睡去。”
“别啊,”陆承则低着头,按揉膝盖的动作更加轻柔,“我衣服都湿了,你还赶我?”
林昭穆不吭声了。
在膝盖的痛意缓下来后,她直起身,看了眼陆承则湿了一片的衬衫,这个样子让他继续睡觉,肯定难受,还是得让他换一件衣服,道:“走吧去找找有没有你能穿的。”
她领着陆承则走进卧室。
为防止再次跌跤,她开了灯,不再指望着小夜灯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