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则征
只是林昭穆没让这即将擦枪走火的情形继续下去。
陆承则神色一黯, 微微一顿, 片刻后,手掌压着椅背,撑起身来。
他没说什么, 应林昭穆的要求, 按下了遥控板。
电影继续。
顷刻间室内被西班牙语对话声填满。
但陆承则的心思没在电影上。
他目光扫过林昭穆,就见她对着大屏幕,神情看上去很专注。
只是他扫到林昭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婚戒。
陆承则捏着遥控板的手紧了紧。
那颗婚戒。
他从来没见她取下来过,每回见她,都能看到。
见得多了,他就习以为常, 有时在目光无意间扫过时,还会自嘲地想,假如以后有机会求婚, 他究竟能不能把那颗戒指替换下来。
但好像, 那个“假如”都希望渺茫,他着实无需往深了想。
电影的后半场,两人异常沉默。
不像刚才那样会讨论剧情, 好像两人都已沉浸在里面,无暇在观看时加以评论。
直到电影结束。
当屏幕上开始滑动片尾字幕时, 陆承则关掉了大屏。
骤然之间,陷入一片静谧里。
陆承则想说休息吧,明天带林斐然去庙会, 只是侧头看去林昭穆还在摩挲着她的婚戒,这话便咽了回去,改口说:“别磨了。”
说话间,手伸过去,压住了林昭穆的手指,同时轻轻一蜷,将她手握在掌心。
陆承则从来不会主动提及她的婚姻相关,现下这话、这动作,就好像越了那条划开雷区的线,但他就这么脱口而出,因为看着太糟心。
他觉得就是这婚戒把好好的气氛糟蹋成这样,虽然有点儿殃及池鱼的意思。
“你手指都磨红了。”他说。
林昭穆这动作大概是无意识的,闻言好似才回过神一般,愣愣地“哦”了声。
她手指倒不磨了,只不过看神情似是依然在怔愣当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电影的剧情。
也因为她的怔愣,陆承则的掌心里握着她的手,她没抽走,他就继续握着,掌心踡起,包裹得更紧了些。
“挺晚了,休息吧。”半晌,林昭穆抬起眸,看向他说。
就好像天线突然接上了信号。
同时,她的手指也动了动,大约是想把手抽出去。
只是陆承则没有顺势就松开,依然握紧了,粗粝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他大概是变得贪心了,在林昭穆干脆地拒绝他、不愿跟他往来时,他就想做朋友,想留在她的世界里。
等留在了她的世界里,他希望他能比朋友更多一些。
如今也算是朋友以上了,于是他想成为她的恋人。
有时候他感觉他的这个愿望并不是遥遥无期,似乎已然越来越近,他表现得可怜些,她会给他拥抱,会答应他想要留宿的要求。
就在刚才,差点,差一点就能吻上。
可是,他依然看不到这路途到底还差多少。
林昭穆看着他,“上楼吧。”在提醒他松手。
陆承则却像没听到这暗示,还在自己的思绪里,说:“能给我一个进度条吗?”
林昭穆一愣,疑惑地望着他,“什么进度条?”
“我们成为恋人的进度条,”他说,“我不清楚到哪一步了,有时候会没分寸,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林昭穆目光闪了下,别开了眼,“你……”
她张了口,可又说不上来话。
他看出了她的为难,与其说为难,不如说是纠结。
她在这个过去和未来的结点上,拧上了。
他轻声讲:“如果你做不好决定,可以先试试的,就当是试用期,要是觉得相处得不舒服,你可以立马把我踹了。”声音低沉温柔,像在诱哄一样。
林昭穆差点笑起来,这简直诡辩,着实没什么道理。
只是这回她没有直接否定。
她感受着手背被包裹的温度,说:“你让我想想。先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庙会。”
这是第一次,陆承则从林昭穆口中得到了“让我想想”的答复。她没拒绝,没逃避,尽管一句“让我想想”没有承诺任何,却已让陆承则眼里满是笑意。
他很贪心,但好像又没那么贪心,一颗小小的糖就能让他很高兴。
“好,去休息。”他说。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依然没松手,拉着林昭穆一起,从家庭影院里走出来,随后,林昭穆手腕轻轻扭了下,陆承则见好就收,不再继续牵着她。
他们电梯上楼。
卧室都在二层,管家已经提前为他们准备好,林昭穆的房间就在林斐然的隔壁,而陆承则的在走廊另一头。
陆承则先送了林昭穆,经过林斐然房间时,林昭穆放轻脚步,开门进去看了眼,发现他踢了被子后走过去将他重新盖上。
出来后,她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有没有着凉。”
“应该不会,”陆承则说,“暖气很足。”
林昭穆道了声晚安,陆承则也回了一句,低哑磁性的嗓音,在这个正月初一的凌晨,给长夜划上句号。
次日,林斐然睡了个懒觉。
虽然比起林昭穆和陆承则,林斐然睡得早,但小孩儿需要的睡眠时间更长,再加上昨晚他睡下的时间本就比他平时的作息更晚,所以到第二天,林斐然并没有跟平时一样七点就起床。
直到差不多十点,他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旁边林昭穆的房间房门还关着,不过林斐然听到楼下有动静,跑下去看,就见到了在厨房的陆承则。
陆承则习惯使然,依然早早就起了床,在健身房里锻炼了会儿,随后洗了个澡,下楼给自己捣鼓了些吃的。
冰箱里有吐司面包,他又给自己煎了个鸡蛋,就这么随意地填了肚子,只不过林斐然和林昭穆的早餐不能这么糊弄,于是他又在厨房里捣鼓。
他不是很有自信能准备得很丰盛,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着曲阿姨做过的那些早餐。
林斐然探过小脑袋来问他:“叔叔,妈妈呢?”
“应该还没有起吧,”陆承则回答,“昨天晚上她睡得晚,你不要去吵她。”
“好。”林斐然乖乖地应下。
他也进了厨房,跟着陆承则转,还会帮忙给陆承则洗菜。
在家里时林昭穆会在做家务时有意叫上林斐然一起帮忙,所以现下他做起来也熟门熟路。
他甚至还会指点陆承则一二,当陆承则在切苹果时,他说:“叔叔,苹果没有削皮诶!”
陆承则正握着菜刀要切,闻言手一顿,问:“你在家里吃的苹果都削皮?”
“当然了,会削掉皮,然后切成一块一块,用牙签戳着吃。”
于是陆承则先给苹果削皮。
他自己平时吃苹果,都是洗干净了直接咬,从来不会特意去削皮,导致今天差点失误。
陆承则切完了苹果,还有林斐然洗好的一盘圣女果,但早餐只有水果肯定不行,陆承则看着吐司面包,觉得他可以尝试一下做三明治。
应该不难,两块面包之间夹点儿东西就行,他看曲阿姨做过。
于是他又在冰箱里翻找,翻出了培根肉、火腿、鸡胸肉一类,还拿了些生菜,似乎这些是三明治里常有的。
就是肉可能得煎一下,可能还要再放一些酱料?是沙拉酱吧?
陆承则就这么捣鼓了半天,终于是做出了一个,他自己先切了一小片尝了口,肯定说不上好吃,但至少里面的东西都是熟的,吃了不会有问题。
他把三明治递给林斐然,“尝尝看?”
林斐然咬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跟阿姨做的不一样,跟妈妈做的也不一样。”
陆承则没什么自信的问:“很难吃吗?”
林斐然勉为其难地咽下去,说:“叔叔你是不是不会做饭?”
陆承则沉默了下,反驳,“我在学。”
“那你要好好学哦。”林斐然说,颇有一番鼓励的味道,“听妈妈说我意大利爸爸开始也不会做中餐,后来学会了,叔叔你也一定可以的。”
陆承则眸色沉了沉,没接话。
陆承则对方嘉远了解很少,知道他的厨艺不错也仅仅因为林昭穆提过一嘴他煎的牛排很好吃,没料到他居然还专门去学了中餐。
人啊,往往会跟在意的人暗暗较量,即便陆承则知道这并没有意义,活人没法跟死人较量,死人也没法跟活人较量,而且,还没有人能告诉他是输是赢。
不管怎样,林斐然一口一口吃着陆承则做的三明治,即便吃的过程中他始终苦着一张脸,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吃着,一来确实饿,林昭穆还没有起,如果不吃陆承则给的,他就要饿肚子,二来,他觉得叔叔需要鼓励。
林昭穆起床时,已经将近十一点。
倒不是她故意赖床,只是昨晚睡得迟,她又忘记了定个闹钟,醒来就已经这个点,看时间时还吓了一跳。
她担心林斐然起床饿肚子,连忙穿了衣服下楼来,没料到林斐然已经在厨房里吃上了,还是陆承则一边做,他一边吃。
林斐然见到林昭穆,那眼神就仿佛看到了曙光似的,“妈妈,你起来了!”
林昭穆笑着摸摸他脑袋,又看向陆承则:“在做早餐?”
陆承则有些心虚,并不能称为自谦地说:“不太好吃。”
林斐然把手里剩下的三明治递给林昭穆,“妈妈你吃,叔叔做的呢。”
他给出三明治的感觉就像给出的是个烫手山芋,这神情太过明显,林昭穆一眼就看出来,他很讨厌这个三明治。
她笑着,没拆穿,接过三明治,很给面子吃了,然后对陆承则道:“你是不是沙拉放多了?培根也有点咸,嗯……还有点儿焦。”
陆承则:“……我已经把黑掉的培根都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