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鱼卷
白蔹见他皱眉,从衣柜中拿出一件绛红缀白纹锦袍,“世子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这件如何,之前用江南送过来的缎子做的。”
谢容珏看了看他手中的衣物,点评道:“太艳。”
他从前成日里穿绛红衣走街串巷的时候,也未曾见他觉得什么太艳。
白蔹将这件绛红锦袍收回去,从里面找出一件素白的衣衫,递到谢容珏的面前。
“太素。”
“这件呢?”
“看着太花。”
“那这件呢?”
“丑。”
白蔹一连拿了几件衣衫出来,谢容珏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白蔹在衣柜挂着的衣衫之中选了件靛青色的锦袍,谢容珏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还算能看。”
*
翌日。
乾清殿中,沈琅怀下朝之后就一直在殿中处理公务,看了看最近的折子,揉了揉眉心。
西羌阙王从中原离开的时候身负重伤,危在旦夕,他们原本是为了求和而来,这件事就是名正言顺的借口,西羌觊觎中原已久,恐怕边关将乱。
即便很多人知晓西羌此番并不是当真的求和,不过是意在试探,但是只要沈初姒一旦牵扯进去,日后边关事急,她就是千夫所指的罪人。
沈琅怀皱了皱眉头。
他并不惧战,此役避无可避,西羌所谓的和亲从来都不是为了所谓的和睦,上位者素来贪得无厌,所以虽然知晓这战艰险,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用一个姑娘家来换得偏安一隅。
沈兆在时,素来以未来君王的言行举止来训诫他,对他不苟言笑,极为严苛,自高祖建朝以来,数十年间,从来都没有远嫁异族的宗室女。
沈初姒,也绝对不可能成为第一个。
今日上传来的折子,根据探子来报,独孤珣的伤势已经有多好转,西羌已经在边境蠢蠢欲动,恐怕不出多久,边境就会起祸乱。
这件事他之前已经有预料,让镇守边境的常家加以戒备,但是关于主帅的人选,沈琅怀却又犹豫不决。
独孤珣是西羌难得一见的将才,而常家虽然是世代武将,但是却又无以为继,常老将军年岁已大,虽然经验丰富,但是毕竟已经到迟暮之年,难免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而常家的剩下的几位,要么是武艺不精,要么就是激进冒失,要么就是中庸无用,而盛京的其他武将,又实在不是可用之才。
现在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让常老将军领军,另外一个少年将军辅佐在旁,作为副帅。
可是这个人选,沈琅怀提笔,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想出来到底是谁更为合适些。
*
内仕昨日说得是下朝之后进宫面圣,谢容珏今日难得起早,穿了那件靛青色的衣衫,他从前从未穿过这样的颜色,虽然颜色老成,但他生得极好,因着不穿绛红衣衫,所以看着少了些以往的风流气,看着更为沉稳了一些。
白蔹看着谢容珏今日走出院门的时候,脑中不知道为什么,陡然冒出个‘从良’的词来。
谢容珏走在宫墙之下,眼眉间的笑意微敛,原本还在思忖着今日沈琅怀会说些什么,却骤然看到了自己面前走来了一个人。
林霁身穿雁补官服,面上原本带着清润的笑意,看到谢容珏的瞬间,林霁脸上的笑意也消敛。
对视之际,林霁突然想到了从前在金銮殿中,自己见到谢容珏的那一眼。
那时他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现在来看,自己当初的感觉,确实是对的。
即便是林霁自幼果决,当日晚间就带着林太傅前往仁明巷,可终究还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得知沈初姒和谢容珏一同在西境的时候,素来天之骄子如林霁,还是骤然生出了一点儿不如人的感慨。
现在他又在宫闺之中遇到了谢容珏。
谢容珏向来很少进宫,身上又无官职,现在进宫面圣,恐怕多半是与公主殿下有关。
林霁是盛京之中难得知晓西境这件事的,现在看到谢容珏,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在院中喝的那坛酒,心中暗自苦笑一下,就连往日的客套就懒得,抬步就准备离开。
谢容珏自然也没有准备和这位大理寺少卿寒暄,转身欲走之际,林霁却突然在原地顿住,叫住了他:“……世子。”
谢容珏挑眉,转身看到林霁站在原地,他手指蜷缩了一下,面色如常地回道:“林大人。”
“世子素来很少进宫,不知晓今日进宫,”林霁顿了顿,“是为何事?”
谢容珏反问,“林大人觉得呢?”
林霁沉默了片刻,“在下不知。”
周遭静默了瞬,随后谢容珏轻声笑了一下。
“自然是为了,”谢容珏顿了顿,“私事。”
作者有话说:
谢孔雀:私事。
皇兄:?
第74章
林霁的手略微紧了紧, 听到谢容珏的话,眼睫低了低,随后拱手道:“既然是私事, 那么我也不便叨扰世子了。”
他顿了顿, “告辞。”
谢容珏不置可否地哼笑了声,“那林大人慢走。”
随后他未曾停留, 抬步往乾清宫去。
反倒是林霁, 顿在原地许久, 看着谢容珏远去。
一直看到谢容珏的身形远去在宫闺之中, 才转身离开。
乾清殿内此时并无旁人,龙涎香味弥漫在周遭, 沈琅怀低眉看着放在桌案上的折子,身边三三两两几名内仕正在他身边各司其职。
沈琅怀喜静,周边的几名内侍具是动作轻缓, 生怕扰了陛下的思绪。
谢容珏顿在殿前, 等内仕前去通报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确认了并无任何不妥以后,却难得觉出几分紧张来。
片刻后,内仕从殿门中走出, 低声让谢容珏进殿。
谢容珏低声同他道有劳, 内仕知他以往秉性, 难得诧异了片刻, 连连说不敢。
原本在旁各司其职的内侍都鱼贯而出, 偌大的乾清殿中, 只有沈琅怀和谢容珏两个人。
沈琅怀原本看着手中的折子, 听到殿门处有人进来, 掀起眼睛看了看,语气平静无波,“来了。”
他随手将手中的折子阖上,丢到一旁,“说说,这段时日和阿稚在西境,是怎么相处的?”
阿稚?
谢容珏手指缩了一下。
应该是沈初姒的乳名。
算起来,从沈初姒嫁入镇国公府,前前后后也有半年,但他从来都不知晓,沈初姒还有这个名字。
沈琅怀略微眯起眼睛,看着谢容珏,手指在桌案上点了两下。
“回禀陛下,”谢容珏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当日事出紧急,所以——”
沈琅怀手指在桌案上顿了下,随后开口打断。
“其实大概的情况,隐卫已经告知给朕。世子应当知晓你已经与阿稚和离,所以这件事,于情于理,都并不妥帖。此时关乎到阿稚的清誉,虽然说是事急从权,但是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当初要与她和离的人,也是你。”
沈琅怀声音很淡,“所以,朕想要一个解释。”
沈琅怀面上并无什么其他的神色,甚至就连威压都谈不上,就只是这么眯着眼睛,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谢容珏。
他并不想干涉沈初姒的婚事,但是这个人,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是谢容珏。
沈琅怀并不是不知晓这位生来薄情的世子多半是现在反悔了,但是世间男子薄幸者众,一时兴起更是不在少数,即便是他现在对沈初姒有几分情意,追到西境之中,为了救她身受重伤,但是也说不准日后。
沈琅怀入主东宫多年,后院始终无人,即便是太后明里暗里催了许久,他也没有动过什么选妃纳妾的念头。
或许是因为沈兆的往事,沈兆是一个明君,但是他分明偏爱端妃,却又没有办法周全其他人。
最后反受其害。
身处上位,难以两全,沈琅怀知晓。
但关于这点,沈琅怀并不想步沈兆的后尘。
沈琅怀并不耽于美色,但是这么多年宦海浮沉,他身处上位,入主东宫,学的是君臣之道,周遭多是手握权柄的臣子,关于男人的劣根,他自然也是熟谙于心。
谢容珏是不是因为一时兴起而起的心思,又或者是因为事后见沈初姒另嫁他人而起的占有欲,沈琅怀并不能确定。
谢容珏先前风流之名满盛京,是人尽皆知的纨绔子弟,其实并不算得上是良人。
沈琅怀此时坐在乾清殿内,等着谢容珏开口。
他很少会在人前称呼沈初姒为阿稚,现在这样开口,哪怕并没有言明,谢容珏大概也明白,这是在为沈初姒撑腰。
谢容珏心下突然动了一下。
不仅仅是他,哪怕是盛京城众人皆道所谓的新帝不喜沈初姒,现在却也还是护着他的殿下。
所以即便是知晓今日恐怕并不顺利,他其实也很为沈初姒高兴。
沈琅怀虽然看着对她不闻不问,但是当初他所见的平安符,在西境到处奔波寻找的隐卫,能有人为殿下撑腰——
也好。
沈初姒一直都以为这位皇兄对自己并无丝毫情意,倘若知晓现在沈琅怀也对她这般袒护,想来也会很高兴。
虽然她从来都不说,但是谢容珏大概也能猜测得到。
毕竟沈兆驾崩以后,沈琅怀也算是她所剩无几的亲人了。
毕竟她当初所求的平安符,一枚给了先帝,一枚给了自己,另外一枚,则是给了沈琅怀。
“远去西境,是我自己所愿,并不是因为其他,只是想护得殿下平安,”谢容珏开口,“而在西境的这件事,盛京城不会有其他人知晓,至于殿下的清誉……我自会负责。”
谢容珏这话说得理所当然,沈琅怀倏然抬眼,“负责?你想怎么负责?”
“只要殿下愿意,”谢容珏顿了顿,“我随时都可以娶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