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鹊啊
第二天程尔进教室,就发现贺让骁已经在了,他趴在桌上,手搭着后颈睡觉。
身上还穿着昨晚的冲锋衣。
衣领竖得高高的,几乎遮住了整个后颈。
程尔想,他昨晚去哪里了?捂这么严实,也不知道伤口怎么样了。
经过他座位时,她故意放慢脚步磨蹭,手指从他手边擦过,像是不经意的。
在对方醒来之前,快步回到座位。
教室里吵吵闹闹,他睡得很死,安安静静的格格不入。
林澈的说话声从走廊传来,他跨进教室,看见贺让骁,扯着嗓门说:“哟,今天太阳也不是从西边起来的,骁哥肯来上早自习。”
贺让骁没搭理他。
林澈不介意对空气说,“骁哥,你今天怎么从良了?”
搭在后颈削白修长的手指动了动,伸到讲台上抓了一把粉笔,全丢林澈身上,嗓音又闷又哑:“吵死。”
说完,头又埋下去。
林澈吃了一脸粉笔灰,抖抖衣服,“骁哥,君子动口不动手。”
贺让骁伸手捂住耳朵,林澈没眼力见,往他旁边一靠,撞得他桌子哐当一声,贺让骁烦不可耐,撑起头冷冷睨着林澈。
他眼皮耷拉着,眼底爬满了红血丝,气场骇人。
林澈踉跄往后两步,仍不忘嘴贱:“骁哥,你昨晚干嘛去了?当强盗啊?”
话音未落,林澈一声惨叫,他整个人被贺让骁扭着手臂按在桌上,脸贴着桌子被挤到变形。
“疼疼疼——”林澈鬼哭狼嚎,“骁哥,我错了。真错了!”
贺让骁按着他后肩,收紧扣着手臂的力道,没睡醒的他就像一头小狮子充满攻击性,偏又哑着嗓子散漫道:“昨晚下海了啊。”
“……”
林澈倒吸一口气,贺让骁比他高,就算是平时男孩子们闹着玩,他也是被贺让骁按得死死的。
忙告饶:“骁哥,我开玩笑的。”
其他男同学见林澈憋屈,平时这种机会难得,纷纷凑过来拿粉笔在林澈脸上涂涂画画。
林澈大骂:“我草你大爷。”
林澈被画成了大花脸。
男生们又闹又笑,在贺让骁松手之后,抬手的抬手,抓腿的抓腿,掳走林澈去走廊撞柱子。
男生有时候就这么团结,又这么简单。
贺让骁看着一群幼稚鬼,很轻地耸了下肩,回到座位上。
这会儿他彻底醒透了,懒懒地靠着后桌,从课桌找出《小小姐》翻了起来。
走廊上传来林澈臭骂,不一会儿就被黄彬的大嗓门呵斥的没声,男生们不要命的跑回来坐下,抽出课本假装学习。
黄彬在后门问:“林澈,你在鬼喊什么?”
林澈脸上的粉笔灰没擦干净,眉毛白扑扑的,浑然未觉:“我没有啊。”
黄彬看着他鬼样子就上火,吹鼻子瞪眼,“你嗓门大的三里地都能听见,不是你是谁。拿着你的课本出来。”
黄彬抓早自习就喜欢拎人到走廊站着早读,林澈不情不愿拿着书起身,瞥了一眼祁妙,祁妙朝他做鬼脸。
林澈表情更难看,拖沓着脚步站到走廊上,背影孤单可怜。
黄彬今天心情不好,谁惹谁触霉头,他在教室巡视一圈,皱着鼻子吸了吸,“谁在教室吃包子了,一股味?”
程尔捏紧了课本,黄彬又说:“谁吃了主动站出去。”
“刺啦——”凳子在地上磨出刺耳声响,祁妙捧着语文书起立。
程尔也没犹豫,她翻出英文书,跟在祁妙身后走出去,黄彬看着十几个学生站到走廊的壮观场面,没差点气死。
祁妙站在是林澈和程尔中间,她趴在书上低声问程尔,“小耳朵,你也吃了吗?”
程尔点点头,“吃了。”
她就吃了一个小笼包。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清冷闷哑的嗓音,“换个位置。”
一点淡淡的薄荷味道漫了过来,程尔侧过头,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了贺让骁。
许是没睡好,下耷着眼皮,眼底的血丝很重,眼睫垂下也挡不住眼底的疲倦。
昨晚他把她送到楼下,估计又去巢包夜了,程尔默默地想着。
“你的伤口还疼吗?”程尔压低了声音问他。
贺让骁稍稍一愣,薄唇淡淡勾了下,往她这边靠了点,“好学生上课也讲小话?”
书本贴着书本,手肘挨着手肘,她才看清贺让骁拿的是课外书。
胆子真大,也不怕黄彬发现。
程尔抿了抿唇线,“本来就是早读时间。”
他们的声音混在郎朗读书声微不可查,贺让骁笑了下,用手肘推她,示意她看楼下。
操场上两个男生被教务主任逮住顶着书站岗。
程尔看了会儿,想起来被带偏了,又问他:“问你好点没啊?”
贺让骁偏头,声音很低:“不太好。”
他说的不太好到底怎么不好,程尔没敢问,只是在体育课得到了验证。
高二的体育课太难得,今天老师组织两个班打场。
林澈换了球服满场跑,冲坐在场边的祁妙扬眉,像只娇气的公孔雀。
薄薄的阳光洒在地面上,又闷热又晒,程尔坐在树荫下,太阳晒得睁不开眼,抬手挡了下。
视线之外,贺让骁慢悠悠晃到球场,林澈跑过去跟他撞了下肩膀,他捏捏林澈的肩膀,走到篮球架坐下。
旁边女生嘟哝:
“贺让骁不上场吗?”
“啊,他不上场,我们看什么啊啊。”
“当然看林澈啊,他打球也很猛的。”
“猛有什么用,我还是想看贺让骁。”
女孩们低声议论,祁妙贴在程尔身边抱怨,“我还巴不得他们不看林澈呢。哼。”
程尔被祁妙蹭得笑了笑,视线重新看向球场,贺让骁敞开腿弓着腰坐着,双臂交握搭在膝盖上,眼睛却平视着球场。
他没换掉冲锋衣,袖子拉起来箍着小臂,露出一截小臂和骨感的手腕,倾着身,白色抽绳被风吹着晃。
“贺让骁今天怎么不上场啊?”祁妙也疑惑。
林澈跑到贺让骁跟前比划了几下,贺让骁神色倦懒地摇摇头,干脆支着腿后仰,靠在篮球架上,抬了抬下颚,说了句什么。
林澈跑回球场就发力。
进入酷暑,嘉城近几天温度破新高,热风滚滚,在树荫下坐会儿汗流浃背,程尔热得冒汗,祁妙不知道从哪弄来扇子扇着。
贺让骁穿着长袖坐在太阳下,像是对热丧失了知觉,薄光洒在他脸侧,镌刻他深刻眉骨和优越轮廓线条。
他脚边放了个球,他弯着腰,用手拨弄,看的出他其实是想上场的。
祁妙热得要吐舌头了,“你说贺让骁怎么不怕热。”
一切线索摊在眼前,程尔终于明白,“他不是不怕热——”
祁妙:“啊?”
程尔没说完的下半句是他不敢脱外套,因为他有伤。
程尔再往深了想,稍微留心就会发现贺让骁不常穿冲锋衣,所以他穿冲锋衣是为了隐藏什么。
手上或者身上伤吗?
冲锋衣是他竖起的铜墙铁壁,是冰封的外层,抵御外界的屏障。
他每次穿冲锋衣并不是为了耍酷。
一定是这样的,程尔笃定。
她在看向贺让骁时,心脏狠狠抽疼,他那么好少年,张扬耀眼坦荡直率,不该因为这些东西变得自卑,裹足不前。
她想他在球场恣意奔跑,挥洒汗水,跟同伴们跳起来顶肩庆祝。
而不是因为伤,默默坐在角落里,看着别人上场。
程尔捏着水的手指紧了紧,裁判一声哨响,中场休息时间。
祁妙从台阶一跃而下,拿着水跑到场边,递水给林澈。
林澈热汗腾腾,喘息着拧开瓶盖,对着脸从头浇下,大吼一声后把空瓶还给祁妙。
尽管贺让骁没上场,也有女生主动去送水,他脸上挂着笑,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们抱着水满脸遗憾离开。
他忽然抬眸看了过来,视线穿过簇拥的人群球场,又闷又热的太阳下,男生抬起凌厉下颚,眼眸半眯,清而冷的眼睛漆黑,让人心跳加快。
程尔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有些坐立不安,干脆偏过视线,若无其事看林澈和祁妙。
如果每个人头上都会显示心跳数值的话,她刚刚一定飙得很高,然后暴露。
就在程尔逐渐平复心情时,贺让骁从篮球架缓缓移到场边,酷热的风弥漫在她身边。
程尔心跳如雷,双手紧紧捏着水,瓶子里的冰化得差不多了,雾气沾湿了她手指。
贺让骁懒洋洋支腿坐下,偏头,眼尾温吞拉起,“他们都去送水了,你不去?”
明明他的嗓音很平,程尔却解读出几分揶揄。
程尔深吸了一口气,把水递给他:“你热吗?”
贺让骁稍稍怔愣,没推辞,接过水,指尖很轻地碰了下又分开。
他慢条斯理拧开瓶盖,往嘴里喂,从程尔的角度能看见他锋利的喉咙结上下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