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姗姗
章赫没有否认,而是一条一条分析:“搞黄色,需要大量的女人。比较笨的做法是在本地建场所,供客人消遣。如果从做生意的角度思考,聪明的供应链一定是流动性的,而且要让人抓不到证据,找不到受害者本人,这案子就很难定罪。”
难定罪,就意味着风险可以被有效控制。
换做是毒品和赌场,都需要场地,留下大量物证。
徐海清心里过着凉气,意识到人性的黑洞有多深,绝不是她看的那本《刑法》可以囊括的。
《刑法》规定的是边界和底线,超出的部分则需要发挥想象力。
徐海清下意识攥紧手,问:“我只知道表舅坐过牢,但不知道这种事他有没有碰过。”
章赫摇头:“姜先生从不拿女人做生意。”
徐海清心里松了不少。
接着章赫又话锋一转:“如果你要接管他的资产,你最大的障碍就是王世川。你可以不屑他的行为,但一定要知道他的手有多黑,才能知己知彼。”
徐海清跟着点头。
章赫继续道:“做生意一定要考虑风险,从这个角度来说,女人要比毒品安全,不需要技术含量,没有成本,不容易留下证据,而且毒品只能卖出去一次,女人却可以反复卖给客户。最主要的是,在国际上,尤其是一些‘中转站国家’,对它的打击力度是最低的。有些国家的政府也在参与。”
章赫很快提到距离中国最近的几个中转站,均在东南亚。
那些被当做生意进行转卖的女人、儿童,只要有利用价值,就还有一线生机,虽然微乎其微。
可一旦她们之中有些人因为失去利用价值,身患疾病,无法再卖掉,就会被直接摘走器官,掩埋尸体。
器官虽然只能卖一次,但动辄几十万,利润更丰厚。
章赫说:“人到了这种环境,就跟牲口一样。”
徐海清沉默许久。
可她不是因为这些事而震惊得说不出话,而是在思考整个事态。
她不是傻白甜,不代表法律,不是警察,也深知口头上的人性谴责没有实际意义,所以当知道这些事与王世川有关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康尧。
徐海清:“这就是尧哥手握的把柄?”
章赫:“王世川老奸巨猾,康尧也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康尧敢挑衅王世川,王世川却迟迟没有反应,这就已经很有趣了。”
徐海清没接话,她脑子里还徘徊着一个念头,既然大家都知道王世川做了什么,那么警方是否也知道,知道多少,掌握了多少证据,是否还在放长线钓大鱼?
当然,大鱼都是狡猾的。
如果证据比较简单且不够深,首脑很容易就能推出几个喽啰当替死鬼,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王世川依然“活蹦乱跳”。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结尾做了个小改动
第10章
此后几天,姜家风平浪静。
徐海清照常上下学,回到大宅很少说话,经常猫在二楼看书。
她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但在同学眼中不属于内向的女生,反而觉得她有些冷漠。
不过她在这里有点名气,因为有一栋还在建造中的教学楼就是姜林升捐的。
历城的豪门圈很喜欢玩捐赞助这一套,姜林升发家之后也学了起来。
在这个圈子里,比较重视的孩子都会放在身边养,家族并不会特别在意他们毕业于哪所学校,只要过得去就行,他们也不会指望学校教的中庸式教育能运用到“商业实战”中,上大学只是个过场,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学习公司管理上。
徐海清想,或许这一套姜林升也学了起来,还在她这里活学活用。
再说姜林升,他虽然没念过几天书,却很会搞权术平衡。
他这些年生意做得大,早年累积下来的人脉开始发挥作用,其他企业家族遇到难摆平的事,也会找他出面。
徐海清没有细究她和姜林升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她不关心那些,只知道他们之间的亲情薄如纸,就算姜林升是她亲生父亲又如何,她不会因此就牵肠挂肚。
但因为有章赫的提点,徐海清开始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过去她多少有些排斥姜林升,始终认为自己是暂时“寄人篱下”,这层排斥反倒成了障碍。
如今她抽离出来,倒是比较客观的审视姜林升的为人处世和手段。
即便是姜林升在家养病,大宅也不乏客人拜访。
徐海清时常坐在二楼的拐角处,这里有遮挡,但不会阻碍听觉,楼下厅里的言谈都能听到一些。
以前她并不太当回事,只觉得是虚伪寒暄、迎来送往,如今大约是看的书多了,加上有章赫的知识灌输,反倒听出不少门道。
无论是政圈还是商圈都有明话、暗话,说出来的是“遮挡”,没说出来的才是“真章”,但这都得品。
至于姜林升那几个养子、养女,其中两个常年在外埠,只在姜林升出院后匆匆赶过来看他一眼,不到一天便回了。
本地的三个徐海清也从旁观察过。
智商方面,似乎能跟上姜林升老奸巨猾的,也就只有贺铭远。
有时候家里来客,贺铭远会被叫过来。
康尧和罗珺通常不会用在这里。
康尧最近行踪神秘,来去匆匆,多半还在为调查肇事司机一事奔波。
罗珺么,媒体方面她比较拿手,无论是多大的公开场合都游刃有余,是个善于统筹管理的公关人才。
隔三差五,贺铭远会主动来一次大宅,汇报和姚家合作的进展。
但徐海清心里一直有个问号。
按理说,这件差事应该是罗珺更擅长,如今却落到贺铭远手里。
哦,是了,好像是因为姚家的姚写意初来乍到,因缘巧合先一步结实贺铭远,姜林升便顺水推舟将事情交给他——这件事罗珺是有过意见的。
不过在徐海清看来,让贺铭远这个“骚包”去招呼姚写意,的确更为高明。
只是那所谓的“因缘巧合”,是否真是巧合,徐海清可不信。
因为这些观察和思考,徐海清的性子越发沉静,这就令大宅里来往的人越发吃不准她的想法,毕竟原来“乖巧”的刻板印象已经被大洪事件彻底颠覆。
徐海清自觉这种让人看不透的感觉还不坏。
不过这样平静自在的日子,很快就被另一场意外打碎。
……
事发那天,徐海清就和平时一样,放学后不紧不慢地走到校门口上车。
上车后,她就开始翻书。
不过这本书内容有点深,她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几行,累了就看着窗外放空。
老张的行车路线和过去一样,途中会有一段比较堵车,因为要经过一所小学校和一家幼儿园。
平时这段高峰会错过,但今天徐海清下课早,刚好撞到一起。
小学校门口的街上到处都是孩子和家长,他们也不急着回家,就站在路当间和其他同学家长聊天说笑。
徐海清听到孩子们哇啦哇啦的声音,便放下书,漫无目的地看向路边。
那里临时停了几辆私家车,应该都是家长的,一群戴着小黄帽的小学生在车前追跑打闹。
家长们有站在一旁说话的,也有呵斥孩子的。
这时,迎面的人行道上,有个男人健步穿过。
他一边走一边躲避小黄帽们,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身上没有书包和小黄帽,女孩年纪太小,不像小学生,应该刚从幼儿园接出来。
相比周围溜溜达达的其他人,男人似乎更专注于赶路。
他越走越近,徐海清的视线也跟着转移,快到平行线时,这才看清男人的装束和女孩的模样。
男人一身休闲西装,牌子不便宜。
女孩则穿着深蓝色的棉布裙,外面是一件米白色短外套,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还戴着彩色几何图案的发卡,脚上是一双红色玛丽珍皮鞋。
而女孩就趴在男人肩头熟睡,脸蛋肉圆,嘴巴嘟着。
男人很快越过姜家的车,消失在徐海清的视线里。
她没有转头继续追看,又将手里的书打开,找到刚才读到的段落。
几分钟后,车子终于离开小学校,又来到幼儿园的范围。
幸好已经过了下学高峰,家长走了大半。
这时,老张破天荒地开口了:“小姐。”
徐海清抬眼,刚要问什么事,就见老张侧头朝车子的侧前方抬了下下巴。
徐海清看过去,只见幼儿园门口一辆熟悉的私家车,还有个男人站在车前、
男人神色肃穆,眉头紧张,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插在腰上,一脸火急火燎的模样。
正是康尧。
康尧也看到了他们的车,抬了下手。
老张回了个手势,随即对徐海清说:“好像不太对劲儿。”
徐海清也觉出来了,说:“靠边看看。”
老张依言照办。
徐海清走下车,来到康尧跟前,康尧也刚好放下电话,粗鲁地拨了拨头发。
徐海清问:“怎么了,尧哥。”
康尧语气有些紧绷:“小春……找不着了。”
他在中间停顿了一秒,还抿了下嘴唇,仿佛要说“丢了”,却又改口,显然还没有完全放弃,不想这么快就下定论。
小春就是大洪的女儿。
徐海清皱了下眉,心里跟着生出一点古怪的感觉。
这种事很难说的,可能只是小孩子自己到处乱跑,兴许一会儿就跑回来了,也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如果是前者,早晚都能找到,但如果是后者,就不好说了,也许是遇到人贩子,也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