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婳
失了血色的指尖还差一毫米碰到的时候,忽而听见他调侃道:“还摸啊,我洁癖都要被你治好了。”
不是他。
姜浓泪意瞬间浸上了眼睛,像是被水狠狠洗过的一样,也看清了坐在椅子上的梅时雨脸孔。
见她哭。
梅时雨惊得散装粤语的腔调都出来了:“嗯猴韩,坚强一点啊。”
姜浓既不听也不看,狼狈地扯过雪白被角盖住眼,晶莹剔透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淌下,她以为自己彻底脱离了垂泪的年纪,无论是遇到什么逆境,不流泪至少也算一种胜利。
但是想到哮喘窒息前,在演播台上的那一份播报婚讯的稿件。
想到她和傅青淮之间。
到底只是一场戛然而止的镜花水月。
想到从今往后的一切,姜浓心中无端端地有种茫然空洞的感觉,连攥得紧紧被子的指尖都在发抖。
梅时雨怕她万一再次把自己哮喘哭出来,到时收不了场就挨罪了,顾不得嫌弃被子的消毒水味,去扯下说:“姜浓你真是欠我一个大人情啊,别哭的跟三岁小孩一样,还怕人看,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循着他的指引,姜浓眼都不会眨地看向床头柜。
是一束纯白的山茶花,用精致的纸包装着,系着青色缎带的蝴蝶结。
很快,她哭过后的所有知觉都彻底回来了,忽而发现无名指上还有个冰凉凉的触感,是一枚古董戒指,暖不热似的,紧贴着透白的肌肤。
这枚戒指不会平白出现,还戴在了她手上。
这也就意味着——
梅时雨弯着双笑眼,真想把她表情拍下来:“不敢居功,守了你半宿的男人不是我,是那位。”
姜浓近乎都不等他慢悠悠说完,掀开被子,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踩在冷冰冰的地上,便往病房门口跑去,她单薄病服下的心脏跳动得厉害,不亚于哮喘时的疯狂频率。
直到碰到门把那一瞬间,外面先开了进来。
不知哪里来的风雪拂过她素净的侧颊,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但是缓步走到面前的傅青淮不会消失,他穿着一身浅色调的衬衫西装,站在清寒的光下更显得让人遥不可及。
唯有伸出神秘佛纹的左手抱住她时,才有了滚烫的真实感。
姜浓垂着手也不碰他衣角,就这般站着,喉咙彻底报废说不出一丝声,连哭红的眼尾还残留着一抹桃粉颜色。
傅青淮稍低头,薄唇带着温度贴着她白嫩的耳尖,用最动听的声线清晰且清沉的说:
“我答应过你
等今年最后一场雪满人间的时候,我们会再见。”
第29章
姜浓闻到了傅青淮身上熟悉的焚香味道,掺进了许些寒凉的雪水气息,冷淡又很勾人。
她脸顺势贴着男人衬衫衣领外的冷白脖颈处,初醒不久的体力耗尽要滑下来时,被他抱起,乌锦的青丝是凌乱披散开的,垂落的几缕也搭在了他的肩侧。
傅青淮稳稳地抱着她,几乎轻柔到感觉不到重量,灯照下的淡色眼眸同时在病床边停了一瞬。
这也骤然惊得梅时雨起身主动消失。
甚至知道窥探的秘密多了死得快这个千古不变的道理,步伐经过时,顶多是稍转过俊秀文雅的脸孔,对傅青淮礼貌笑了笑,随即,不忘伸出一根干净的手指把门轻巧给带上。
病房内的气氛逐渐变得落针可闻。
没了闲杂人等。
傅青淮缓步走到病床前,将她放进被子里,直到这会儿,姜浓终于从眩晕中勉强回过神来,压着极其细微的呼吸鼻音,连带卷翘的眼睫末端也随着簌簌颤动。
他目光在她脸上仔细地描绘过,伸手要去触碰那发红眼尾时。
姜浓避开了,忍着有些委屈的冲动,连侧颜的柔软轮廓都写着倔强。
只是她忘记哭过时,剔透的泪珠早就在病服上洇出了几滴小小的湿迹,是骗不了人。
“不让碰了?”傅青淮声线放低,微微笑着像是诱哄孩子似的,毫不刻意,倒是没强行去碰她,只是动作不急不缓地将她稍敞开了些的衣领拢住时:“姜浓,受了委屈就要说出来,说了,我现在能给你撑腰,日后也能。”
姜浓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
受了委屈是可以说出来的。
在收养家庭长大的缘故,她自幼就性格敏感倔强,活得淡然封闭,也养成了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习惯,哪怕是被欺负了,都忘记原来还可以找人撑腰的。
她微微垂下眼,盯着手腕间还留着的针痕,今晚的新闻台于她而言是噩梦,醒来后,看到货真价实的傅青淮就在自己眼前,又恍惚的发现:
原来醒不来的噩梦尽头,是他。
“疼?”傅青淮看她盯着针眼,指腹覆上那白嫩的肌肤,温柔的帮忙揉了几下。
而姜浓这次没避开,点了脑袋,随即却朝自己的喉咙指:“这里、疼。”
她噪子报废了。
那清柔似水的美人音已经哑得发不出几个音来,眼眸润着水光盯着傅青淮。
傅青淮抬手摸她,略微前倾安抚道:“你这是过敏性哮喘外加情绪激烈导致,养一阵子,不会毁了声带。”
毕竟嗓子,是姜浓在台里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倘若声带彻底损毁,此生就与演播台无缘了。
提到情绪激烈,傅青淮修长两指扣住她脸颊,端详了半响,忽而毫无铺垫的问:“是看到那条婚讯缘故?”
姜浓睫毛垂落,被他手背印着的淡金色神秘佛纹灼到眼热,深呼吸几口后,将他拉了下来,用白嫩的冰凉指尖,一笔一划地在那手掌里写下:「我不能接受你家里明媒正娶一个,外面又养一个情人,联姻的婚讯如果是真的——」
她停了下,反倒是让傅青淮低声问了句:“怎样?”
姜浓双唇紧抿,是能狠得下心的:“不见、你。”
傅青淮握住她手,顺着那无名指上的戒指弧线摸了一圈:“傅家历代祖传的戒指只有一枚,在谁手上,谁才是明媒正娶的那个。”
他过于平稳的声调,猛地提醒到了姜浓这枚祖传戒。
未了。
还存了一些逗弄她的心思,薄唇自顾自地笑:“怕不怕是假的?”
姜浓微微僵了下,没觉得好笑。
看她要哭,傅青淮俊美的脸庞靠近,闻到了她脸颊和下巴,凉凉的,带着体香。
“傅家的风水养人,这事定了,嗯?”
姜浓一时躲不开,在他亲吻自己的空隙里,还尚存着些清醒:“你不能、欺负我之前脑袋缺氧,就蛊惑人……”嗓子很哑,断了线似的勉强才能发出极弱的气音:“为什么是我?”
病房内静了半响。
傅青淮温热的吻在她唇角短暂停留,移开时,黑如鸦羽的眼睫下是淡的,不沾尘世间一丝染着欲念:“你是我亲自挑的。”
纵使豪门贵族圈里能千挑细选出身份背景、性格样貌都完美符合傅氏当家主母的人选。
都抵不过傅青淮这一句。
——
姜浓这段时间堵着一口气,耐着性子等,就是想看傅青淮是不是真把她当情人养了。
但是她从没想到,彻底确定下正式关系,会是用结婚这种方式。
可能真是脑袋缺氧了。
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应对,但是收下这枚祖传戒时。姜浓是有私心的。
她将自己严丝合缝地依偎进了男人温暖的怀里,藏着那不为人知的隐秘爱意,想要久久的独占他,即便他现在更像是需要为家族选出个主母而已,也不愿拱手让给了其他女人。
*
傅青淮那句傅家风水养人,这话也不假。
清晨之后,他吩咐秘书办理了出院手续,亲自抱着她离开了病房。
姜浓这颗心蓦地放松下来后,因为嗓子不便说话,也没问其他事,迷糊间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是很陌生的地方,不同于山顶别墅的华美精致,处处透着古香古色的调,有水墨青山屏风,靠墙有一排绝版孤品的书架。
就连身下的床也是红木雕花的,铺着厚软丝滑的深蓝棉被很暖和,像是陷进了温柔乡。
姜浓睁着卷翘的眼睫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床头柜旁边的陶瓷罐里,用玻璃罩封住透气,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白玉小蜗牛。
看到这个,她隐约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静坐了会,姜浓掀开被子下地,雪白的脚连袜子都没有穿,刚走出室内,就看到粱澈端着吃的,从院里走来,看到她醒了,眼里微微一亮,赶忙地过来:“太太。”
这一声太太,叫得姜浓都险些没回过神。
她和傅青淮虽说口头上定下婚事了,却还没到领证这步,改称呼这个为时过早了些。
粱澈像是知道她想什么,笑着解释:“这是傅总交代下来的。”
傅青淮脾性如此,既要给她名正言顺的身份,就应给事事俱到。
没有住进了傅家,还被人一口一个姜小姐的称呼道理。
姜浓心思通透,想到这点,就明白他用意。
粱澈将丝丝冒着热气的养生粥端到偏厅,引她入坐,话很多:“这是家里的老中医开的方子,说太太您嗓子受伤,不宜吃大补,喝点养生粥就好,傅总还吩咐了厨师炖得香糯糯的,入口不伤喉。”
姜浓拿起勺子浅浅尝了口,是很香,又软。
她对粱澈弯了眼,像是道谢。
“傅青淮呢?”
不便说话,只能沾了点茶水,在桌边写下几个字。
“傅总去给您撑腰了。”粱澈站在旁边探头看完,也不知是傅青淮可怜她不能言语,特意找了个话多的,接下来十分钟内,都是他在叽里呱啦地说:
“昨晚新闻台那个姓梅的主持人给傅总通风报信,说您在直播时看到傅氏婚讯的新闻报道直接哮喘发作进医院了——傅总那时候还在老夫人跟前说事呢,一听就直接赶去了。”
姜浓有片刻恍然,原来傅青淮是这样被叫来的。
难怪梅时雨在病房时,会说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粱澈又继续:“到了医院后,好在万幸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然后梅时雨就把新闻稿给了傅总,别说,这人是有两下功夫的,知道这婚讯怕大有文章,没敢播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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