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傅延年
颜如许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说给下属、朋友都带了礼物,就放在秘书那里,准备之后一一分发,包括康旭阳、康晨曦都有,却独独漏了政府家属院最里面那栋二层小楼的。王招娣和小娟也就算了,颜如玉竟也没有。
“真是搞不懂他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目送着小轿车开走,颜如许跟康从新吐槽说。
康从新也摇摇头,将康康厚棉猴的领子从脖子后面拉出来,说:“走,送你们上班上学。”
颜如许到报社时,比平时上班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门卫探出头来朝着康从新挥了挥手,等颜如许经过大门时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颜主编,今天晚了呀。”
颜如许对着他点头笑了下,说:“是啊,家里有点事儿,耽误了一会儿。”
门卫就说:“我瞧着满报社就没有比你更好福气了,你对象对你可真是这份的!”他朝着颜如许比了比大拇指,说:“我原来觉得他也就是三天新鲜,可我这都看了大半年了,他这还是每天车接车送的,别说女人了,我一个大老爷们都羡慕你。”
“哪里,哪里,他也没那么好。”颜如许忙谦虚着,心里头却熨帖得不行,甜蜜不已,又有些小小的虚荣。她整天被黄丽梅打趣着夸他男人好,羡慕之类的,她都免疫了,冷不丁被个不那么熟的人直白地羡慕了,且这人说的还不是虚话,他有证据,见证了康从新对她用心程度。
她赶紧加快脚步往里走,以免被门卫看到她控制不住,越来越大的笑容。
颜如许上了二楼,便听见韩梅熟悉的声音大声的说笑着,不过,那声音却不是从208办公室,而是从隔壁的办公室传来的。颜如许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看见韩梅从隔壁办公室出来,她不经意的一转头,正好看见了颜如许,立时眼神闪烁着叫了声:“颜主编,你来了。”
颜主编对她点了下头,韩梅侧站到一边,等颜如许进屋了她才跟着进来。
趁着韩梅去主楼办个手续,颜如许说:“韩梅最近好像和王文强他们组走得很近。”
难得听颜如许讲这些,爱好八卦的黄丽梅立刻说道:“你才发现啊,我早就注意到了!我有几次在食堂吃饭,都看见她跟王文强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江韵说:“我觉得韩梅大概想调去王文强那个组,以前她话里话外的,不怎么瞧得上王文强,最近却在刻意讨好,有天我看见她偷着帮王文强改稿子。”
颜如许点头,她也觉得韩梅有这个苗头,否则没有必要去讨好、接近王文强。
颜如许倒是无所谓,自从那回她将韩梅吓唬住了之后,这人就老实得很,再也不敢扎刺了,让干啥就干啥。
颜如许还想着,要是韩梅以后都这样,不闹幺蛾子,就看在她这么能干的份上,就留在办公室也未尝不可。
不过,她要是想转去别的组,她也没意见,只要她和王文强说好了,找她办手续的时候她一定会全力配合的。
不过,颜如许还没有等到韩梅的转组申请,她就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有位小天使说得对,颜父这个人就是冷漠,他和王招娣在某些方面很有共性。
第64章 离婚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 刚上班后不久,大家还带着午睡醒来之后的慵懒。天气在逐渐回暖,但还没有停暖气的时候, 屋里头的温度很高,大家更是有些昏昏欲睡的。
208办公室里,颜如许去给自己的小鱼缸换了水。
鱼缸里头并没有鱼, 只是放了几颗雨花石。这鱼缸是康康的, 某一天他们一家三口去逛街市的时候, 看见有装在大塑料盆子里头卖小金鱼的, 康康就吵着要买,康从新惯着他,给他买了两条金鱼, 又买了鱼缸、水草、鱼食, 店家见康康可爱,还额外送了几颗雨花石。
康康把这两条金鱼当成了好朋友,喜欢得不得了, 每天睁开眼睛或者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这两条小鱼。他自己喜欢吃东西,就觉得金鱼也爱吃东西, 唯恐金鱼饿到, 尽管卖鱼的大爷叮嘱了他不要老给金鱼喂食, 他却老觉得金鱼会饿, 经常背着爸爸妈妈偷偷往鱼缸里撒鱼食。
于是,某一天回到家,兴冲冲地又来看金鱼时, 却发现两只金鱼都翻白, 死去多时了。康康立时伤心哇哇大哭。颜如许和康从新夫妻两个费了好大劲儿, 又许诺出好多条件才将康康哄住了,不过,他还是伤心的,在院子里挖了坑,将两只小金鱼埋葬了。
颜如许怕孩子看到这只鱼缸再想起伤心事儿,就把鱼缸带到了办公室里,替换了原来的一个掉了漆的破杯子,放到暖气片上,用来增加空气中的湿度。
颜如许放鱼缸的响动惊醒了低头打盹的黄丽梅,她抬起头来半眯着眼睛,迷茫的看着四周,然后就啪嗒一声趴倒在桌子上,嘴里头喃喃的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
江韵倒是精神得很,她把大茶缸子里头的残茶倒掉,重新放上新茶,用中午上班后刚去锅炉房打的开水一冲,立时屋里头都是茉莉花茶的香气。
旁边的陈阳放下手中的钢笔,抬起头来,揉了揉太阳穴,使劲儿的嗅一口,赞道:“真香!”
江韵立时拉开抽屉,将袋装的茉莉花茶拿出来,递给陈阳,“京华十号,来点?”
陈阳笑着接过,“那就来点!”
韩梅把手中的小镜子往旁边歪了歪,朝着江韵的方向撇撇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啥撇嘴,就是江韵刚才的举动让她不舒服。
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关着的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又被反弹回去,接着又被小一点的力度踹开,窗户框跟着嗡嗡作响,像是地震了一般。
大家猝不及防,都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往门口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身高体壮,上窄下宽“圆规”身形的妇女,掐着腰,年龄大概介于35-40岁之间,头发稀疏枯黄的扎成个辫子,紫红脸,泛着油光,横眉立目,表情不善。上身穿着件不甚干净的黑色光棉袄,下身穿着条同色的棉裤,裤脚缅进高高的袜桩里,脚上穿着一双七八成新的黑条绒棉鞋。
这人不管装扮还是长相都有些像食堂的大师傅。但她的表情却一点没有食堂大师傅的谦和有礼。
她身后跟着另外一名妇女,身高跟她差不多,年纪比她小,长相跟她很像,却白净纤细许多,跟她对比明显,但能一眼看出他们是姐妹。
“圆规”妇人一脚踏进屋里,黑多白少的眼仁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气势汹汹地朝着颜如许而来,同时张着嘴巴喊道:“你就是韩梅?”
颜如许刚刚被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心脏砰砰跳得快极了,惊魂未定,看见那女的恶狠狠的看向她,还不等她回答,便听见黄丽梅发颤着声音回答:“她不是韩梅,她是我们主编颜如许。”
“圆规”妇人有些不太相信,狐疑地又打量了一圈屋里的几个人,排除了陈阳,又排除了黄丽梅这个一看就已婚已育,眼睛在颜如许、韩梅和江韵三个脸上转了转,最后定在了最年轻的韩梅脸上:“是你?”
韩梅先是一脸懵,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露惧意,下意识的把身体缩着往陈阳身边躲去,壮着胆子喊:“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陈阳在圆规女人奔着颜如许去的时候,就已经站起来,下意识的要去拦截她,此时正保持着一条腿向前的姿势,却忽然情势急转直下,变成了韩梅的挡箭牌,韩梅躲在他的身后,一手抓住他的袖口,一手抓住他的衣襟下摆。
陈阳觉得自己的衣服要被扯下来了,勒着他的肩膀,陈阳忍着不适没有动,正要开口试图劝说圆规女人,却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身体被衣服带着趔趄着向旁边倒去,幸好他抓住了桌子才没有倒下去,耳边传来女子变调的尖叫和大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
他无暇顾及其他,那拽着他衣服的力道还在拉扯着其他,他得使劲抓住桌角才能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耳边一个粗嘎的女人声音吼道:“就知道是你,这个时候还想着躲在男人的身后,不要脸的玩意!到处勾搭男人是不是,我打你个浪催的死贱逼!”
……
“圆规”女人骂人的话太脏了!
韩梅像个小鸡仔一般被她□□着打,韩梅毫无还手之力,挨了一巴掌之后,只知道死死拽住陈阳的衣服,将自己的脸埋进陈阳的衣服里,圆规女人蒲扇般的大巴掌“啪啪”的落在她的身上,妹妹更是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脸脑袋使劲儿的往后拽。
颜如许几个看呆了,其他闻讯而来等同事也都呆住了,一时间都没有想起来要拉架,还是不知道谁喊了句“快拉架!”,大家才如梦初醒,有几个身高体壮的男人便立刻上前要拉那两个女人。
见有男人来拉架了,还没等碰到自己,这两个女人就住了手,气喘吁吁的转头对着大家,然后咳出一口痰来,使劲儿的往韩梅身上啐了一口,又理了理自己稀疏的头发。那妹妹就立刻笑着开口说:“对不起啊各位,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们姐俩今天过来也是迫不得已,我大姐真是忍了许久,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韩梅算账的。”圆规女人立刻配合着伤心的表情来,仿佛刚才那个把人打得啪啪作响的人不是她似的。
大家陡然间被这两个凶悍女人变脸般的举动弄得一脸懵,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去关注被打的韩梅,除了陈阳。
陈阳终于能够站稳了,身体疼得不行。他是被韩梅连累的,不停的往桌子上撞,胸口、大腿都疼,尤其是大腿根火辣辣的,疼得他直想哭,也不知道撞坏没有!他受了这无妄之灾,心里头恼恨得不行,可衣服还被韩梅拽着不松手,他不得不低头去看韩梅。
这一看不要紧,韩梅双眼紧闭,脸上红肿,好似是昏迷了。陈阳一急,连忙大喊:“韩梅,你没事吧,你醒醒!”
这才把大家伙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有人便说:“这是打坏了吧,赶紧送医院抢救啊!”
“有人去通知高书记了吗?”
“高书记去前面主楼开会去了,已经有人去叫他了。”
“这两个妇女是谁啊?下手也太狠了!”
“就是,已经通知保卫科了,必须得扭送公安。”
……
大家纷纷围到了韩梅身边,谴责这两名妇女,不管怎么说,冲进来二话不说把人打成这样就是不对!
那圆规的妹妹不紧不慢,对着大家伙说:“大家别着急,这个女的没事,装晕的!我大姐是屠宰场杀猪的,手下有分寸得很,刚刚打她那些下疼是比较疼,但没有伤筋动骨。”
就有人说:“你说的倒是轻巧,要是没下狠手,她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妹妹一笑:“要不说呢,会装呗,要不把我大姐夫给迷住了呢!”说着,她就蹲下身去,用手抚摸着韩梅的脖子,柔声说:“你要是再装相不起来,我们可就真下死手了。”
刚刚听说那圆规是屠宰场杀猪的屠夫时,韩梅的眼珠子就动了动,身体愈加强烈的抖动起来,这会儿被人家抚摸着脖子,只觉得后背心发凉,寒毛直竖,只觉得自己要是再装下去,人家真是会下死手的,嘴里头发出“啊”的一声长吁,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
就有人松了口气说:“太好了,人醒了!”
就有女人的声音小声说:“是真醒了还是装不下去了?”
妹妹呵呵笑了两声,说道:“算你识相。”她站起来面对着大家,说:“正好大家都在,我们就说说为什么要来打这个女人,请各位文化人给我大姐评评理。”
她指指旁边那个一直擦眼泪,褪去一脸凶相,这会儿娇弱得像是病西施一般摇摇晃晃站不住的圆规女人,说:“她是我大姐,叫胡卫红,是市第一肉联厂的屠宰员,我的大姐夫,也就是胡卫红的丈夫是你们报社的主编王文强。而这位叫韩梅的女同志明知道我大姐夫已婚有家庭,却偏偏想要第三者插足,破坏我大姐的家庭,被王文强多次拒绝后,她还不死心,私下里多次纠缠,跟踪、勾引我姐夫!”
“我没有,你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勾引他,你血口喷人!”
韩梅刚丢了大丑,却也不是全然的委屈,她以为是那人的老婆派来整他的,心里头正火急火燎的想主意,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却听到了这么一段话。她立时委屈极了,她根本没有勾引王文强,他算个什么东西,几句话几顿酒就能哄住的人,还用得着勾引?
她顾不得许多,立刻站起来辩驳。
韩梅确实私下里和王文强接触过好几次,一般都在饭店里,十次八次都是她请客,可这是因为在单位里到处都是人,说话不方便,又为了避嫌,不能孤单寡女的凑在一块,就只能下班后或者礼拜日约着见了。他们见面也不是谈情说爱,就是吹捧王文强,然后再说说颜如许的坏话。
韩梅觉得,随着两人私下地的接触,王文强对她越来越满意,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答应了要将她想办法调到他们组来。眼看着胜利在望,怎么就被王文强的老婆找上门来,还莫名其妙的成了勾引人的狐狸精?
韩梅觉得自己像窦娥,太冤枉了!
她辩解的声音淹没在胡卫红妹妹的冷笑中。她淡定的说出了她和王文强私下里见面的日期、时间和地点。
韩梅张张嘴,她说的没错。
她往人群里看去,没有发现王文强的身影。
有人适时的问:“你们王主编呢?”
有人回答:“他今天请假了。”
人群中发出了几声分辨不出的笑声。
就在此时,保卫处的几名同事急匆匆的赶到,将胡卫红和她的妹妹都带走了,不大一会儿,高书记也满头大汗的赶来,大概了解了下情况之后,带着韩梅,去了保卫处办公室。
围观的同事们也都离开了,留下208办公室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从那两个女人忽然闯入,到他们离开也就十多分钟。大家却觉得好似经历了一场马拉松似的累。
黄丽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想笑又觉得不合适,只好感慨:“哎呀我的老天爷,这叫什么事儿。”
江韵打开茶缸子盖,“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口水,说:“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颜如许这会儿才有些后怕,回想起那个女人朝着自己走过来时候的眼神,凶恶怨怼,那砂锅大的拳头要是砸在自己身上……
几人喘了口气,才发现陈阳的不对劲儿,他双臂紧紧捂着肚子,似乎是站立不起来,脸色煞白冒着冷汗,似乎正在承受很大的痛苦。
这是遭受了池鱼之殃啊!
三个女人想搀扶着陈阳去医务室,发现他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三个女人根本就扶不动他,只好去隔壁办公室叫了两名身强力壮的男同事,半抱半架着他去了。
颜如许和黄丽梅两个老嫂子同情地看着陈阳的背影,同时感叹,这叫什么事儿?!
第二天,韩梅没来,陈阳没来,王文强也没来。
韩梅、陈阳是在休息、养伤,王文强大概是在躲羞。
那天王文强的小姨子虽然口口声声说事韩梅勾搭的王文强,但是后面却把王文强和韩梅的每一次见面都说得清清楚楚的。这就说明不是韩梅单方面的问题啊,腿在你身上,人家还能强行绑着你一个大男人去吃饭不是?
也不知道那小姨子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