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傅延年
江韵怀孕还不到三个月,胎儿着床不稳,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江韵虚弱地点点头,张张嘴巴说了什么,但她的声音太小了,完全都雨声吞没了。忽地一个霹雷炸开,江韵的身体立时吓得抖动了一下。颜如许想也没想就自后面抱住了她,像是哄康康那样低低地说:“不怕不怕,我在呢。”
等挨上了江韵的身体,话也说出了口,颜如许才觉得些别扭。她实在不惯与旁人有肢体接触,但她感觉到江韵的身体似乎不像刚才似的颤了,不由得双臂也抚上的肩膀,给她更多的温暖。
在窗边赏雨的黄丽梅和陈阳觉出不对,连忙都靠拢过来。
黄丽梅:“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颜如许:“她好像是被吓到了。”
黄丽梅靠近了伸出手摸摸江韵的额头,又湿又冷,她被吓了一跳,连忙再问:“肚子疼不疼?”陈阳给倒了杯热水递过来,黄丽梅接过来,试了试温度,递到江韵嘴边:“先喝点水,暖和一下。”
江韵慢慢抬起头,轻轻喝了口水,才开口说:“我肚子坠着难受。”
颜如许和黄丽梅都是过来人,相视一眼后立刻都往江韵的身下看,暂时没有看到明显的血迹。
颜如许看着陈阳,说:“你先回避一下。”
陈阳立刻会意的走出去,从外面把门关好,在门外把守着。
黄丽梅问:“肚子疼不疼,身下有没有出血?”
江韵比刚才有了些精神,她靠坐起来,又往颜如许身上靠靠,扯出一个笑容来,说:“刚刚有些疼,现在好一些了,下边……”她岔开双腿,裤子上面干干净净的。夏天衣服薄,如果真出血了这会儿大概已经洇出来了,不过黄丽梅还是自顾自地将江韵的裤子扯开了一些往里看了看才彻底放心。
“没出血,肚子也不是剧烈的疼,应该没事。”黄丽梅说。
颜如许点着头,看向窗外丝毫没有停下迹象的瓢泼大雨。这要是在正常的天气里,可以立刻带着江韵去医院做检查,可这狂风暴雨的,出去外面风险性太大了,还没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颜如许:“要不去高书记办公室的沙发上躺一会儿?”
江韵摇摇头,说:“我好多了,我不太想动。”说着她拍了下颜如许的胳膊,说:“我再趴一会儿。”
颜如许放开了她,去自己椅子后面的衣架上取了一直挂在上面备用的外套,帮江韵披在身上。黄丽梅从自己的糖罐子里舀了一勺白糖,又帮江韵沏了杯更热的糖水放到她桌子上,说:“补点糖分,身体能舒服些。”
颜如许这才想起来刚将陈阳撵出去了,连忙打开门,示意陈阳进来。
陈阳进来,看了眼江韵,又问颜如许:“江姐她没事吧?”
颜如许:“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陈阳刚刚在外面看着大雨,想着万一江韵要是真出了大问题需要紧急送医院该怎么办。这会儿听说江韵没事,他也松了口气,心里头想着,女人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颜如许有些担心海边是不是也下了大暴雨,下雨的时候,康康是不是还在外面玩耍,身边跟着的大人有没有及时把孩子带到屋子里。她抓起电话,往干休所拨打电话。
电话响着,可却一直都没有人接,颜如许的心不由得一点点的下沉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想念
放下电话后, 颜如许等了两分钟,又拨打了一次,还是没有人接, 她不由得着急起来,也顾不了那么多,把电话打到了康从新办公室。
康从新连忙安慰她:“你先别着急, 我先问问那边有没有下雨, 再找一下干休所的其他联系方式, 你好好坐着, 等我消息好不好。”
康从新平稳镇定的声音极大地抚慰了颜如许,放下电话后,颜如许给自己也倒了杯热水慢慢的喝着。
康康长大这么大头一次离开她这么久, 还去了一个另外一个城市, 平时还好,虽然也很想他,也没到揪心的程度, 可能是因为忽然遭遇到极端的天气,身边的同事又不舒服,影响了她的心情, 让她格外的担心孩子。她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小题大做了, 可是没有得到康康平安的消息之前, 她的心都是乱了。她索性坐在电话旁, 专心等着丈夫的电话。
黄丽梅从她的电话中猜到她在焦虑什么,纷纷出言安慰她。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颜如许连忙接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童声:“是我妈妈吗?”
颜如许眼泪险些留下来, 却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问:“你妈妈是谁呀?”
“我妈妈是颜如许,呀,你是我妈妈,妈妈我是康康!”那头都童声更加欢快起来。颜如许能想象得出来康康在一边跳着一边讲电话。
“康康,想不想妈妈?”
“想,妈妈我好想你的。”
“你刚才去干什么了?妈妈给你们房间里打电话,可是没人接。”
“我们去打乒乓球了,妈妈,我会打乒乓球了,我把姐姐都给打败了!”
“那你可真棒!京市下大暴雨了好大的闪电,好大的雷,特别的吓人!你们也是吗?”
“哇!”康康发出感叹,似乎还有些没赶上暴风骤雨的遗憾,说:“只下了一点点,很少的。”他又叮嘱:“妈妈,那你不要出门哦,你要乖乖等着爸爸去接你。”
“好,谢谢你的关心哦。”
娘儿两个又说了两句,白凤梅接过电话来,跟她保证会二十四小时看紧康康的,让她别担心,说得颜如许脸上直发烧,跟白凤梅又说了两句才把电话挂上。
电筒刚挂上,铃声马上就响了起来,颜如许猜到是康从新,也果然是他。
康从新打了电话来先笑,说:“刚刚担心坏了吧。”
颜如许不好意思轻声的“嗯”了一声。
康从新:“别担心,一切都有我呢。”
颜如许又“嗯”了一声。
康从新:“我到门口了会让门卫给你打电话的,你不要早出来,知道吗?”
颜如许:“知道了!”
颜如许放下听筒的时候,外面的雨就像来时那样,又悄无声息的停了,天空渐明,带着泥土的清新空气传到办公室来。
“呦,雨过天晴了。”黄丽梅嬉笑着,一语双关。
颜如许抓抓自己有些乱的头发,“让你们见笑了,忽然情绪有些失控。”
她走到窗边,看向外面,被雨冲洗过的草木格外的绿,叶片被击打得向下垂落着,水流汩汩地往低处流去,积出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水坑。
江韵也抬起头来往外看着。
颜如许:“我去找高书记,让他派辆车送你去医院吧?”
江韵:“我现在好多了,不用去医院了。”
颜如许:“还是去检查下吧,放心些。”
江韵:“不用麻烦高书记,我打个电话让我对象下班过来接我,带我去医院。”
“好,你要是不舒服随时跟我们说。”
门卫给颜如许打电话,说康从新在门口等她时,办公室里头只剩下颜如许和江韵两个人了。因为怕道路泥泞不好走,颜如许早早的就让其他人下班了,留下他们两个都在等着人来接。
现在接颜如许的人来了,她却有些不放心把江韵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便说:“要不我送你回去?”
江韵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她特别不愿意麻烦别人,但是这会儿她着实很累,腰酸得不行,下腹还是坠坠的,胃里头像是又把火在灼烧一般,身上发凉,手心脚心只往出冒冷汗,她现在只想找一张软软的床躺上去。
江韵将颜如许的外套披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有点冷,这件外套我穿回去,洗好了再还给你。”
颜如许:“穿着吧,不用洗。”
江韵脸色虽然稍好了些,但还是苍白中带着蜡黄,她人本来就瘦,怀孕之后也没胖上去。颜如许不放心她一个人走路,便伸出胳膊,让她挎着自己走。江韵比颜如许矮了不少,挎上她的胳膊借力,身体轻松了许多。
雨后的空气还是湿漉漉,院子里的积水排得差不多了,水泥甬路略有些潮湿。颜如许照顾着江韵,步子迈得很慢,不时的看向她,看她有没有不适。
江韵按照年纪来说,已经算是高龄产妇,又是第一胎,从怀孕开始,身体负担就比较更重,但她身体素质还算好,倒也没有特别严重,她自己还庆幸呢,可是经过今天这么一吓,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似一下子就垮掉了似的。
江韵:“我下乡的时候,有一回去山上采野菜,忽然就遇上了大暴雨,我躲进了山上废弃的村屋里。那天也跟今天似的,天一下子就黑了,电闪雷鸣,瓢泼大雨,我躲在屋子里,感觉那雷就是朝着我劈过来的,害怕极了,感觉自己就要死了。从此以后,我就特别害怕打雷。”
原来是这样。今天这雷打得邪乎,一般人都会害怕,何况她还有过不好的经历。
“今天雷打得太突然了,我一点防备都没有,才让宝宝受了我的连累。”江韵摸着小腹说。
颜如许安慰着她,两人聊着就走到了大门口。
江韵往远处张往下,没看到自家丈夫,便拜托门卫,让他见了丈夫跟他说自己先回家去了。
康从新下了车,目光自然的落到了颜如许身上,又略扫了一眼江韵,跟她点头算是打招呼。颜如许办公室的这些同事,他都不止一次的见过,尤其是江韵和陈阳,在凤凰岭时,就有过接触,但也只是见面认识而已。
江韵对着康从新歉意的笑笑。
颜如许先将后座车门打开,将江韵让进去坐下,才和康从新说:“她身体不太舒服,我们先送她回家。”
康从新自然没有不应的,问了江韵的地址后就开了车去。
副驾驶上放着一件机械集团的工装,颜如许知道,这是康从新给自己准备好御寒的,于是就拿起来披在身上,独属于康从新的气息包裹住她,甚是温暖。
康从新转过头来,对着她笑,是爱意被对方感知的那种幸福又欣慰的笑。
“摸摸口袋。”他说。
颜如许立刻将双手插进衣服里,从里面掏出三块印着外国文字的巧克力,她笑着问:“哪儿来的?”
“祁副总给的,去他办公室谈事,他给的。”
“你们大老爷们之间也分享食物呀?”颜如许笑着,拿起巧克力在手里头摆弄着,从包装上看,这是法国的巧克力。
“很少。”康从新说,“是从港岛带回来的。”
“正好三颗,咱们一人一颗。”颜如许转头,递给江韵一块。江韵让人家专门送一趟本来就不自在,看见颜如许递过来的巧克力连连摆手表示不要。
“拿着吧,见者有份。”颜如许说。
江韵见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了。
颜如许又剥了一颗投喂进康从新嘴巴里,自己把最后一颗吃下去。
丝滑香浓,还真是好吃。
路况不是很好,柏油路上坑洼的地方积了水坑,幸好吉普车的地盘够高,康从新的车技够好。顾忌着车上有病人,康从新车速不快,遇到坑洼的地方更是小心的避让过去。
忽地,江韵看见前方远处一个骑车过来的身影,她连忙说道:“颜主编,能不能麻烦靠边停下,我好像看见我对象了。”
康从新连忙靠边停下,江韵下车的时她对象正好骑了过来,连忙叫住他。
他年纪和江韵差不多大,今年33岁,叫郑卫国,在西城第二税务所工作。他身上穿着税务所制服,有些皱巴地贴在身上,裤子上溅了好多泥点子。
颜如许见过她,互相打了声招呼,郑卫国对着颜如许谢了又谢,这才带上江韵反身离开了。
经过这次惊吓之后,江韵的身体状况忽然不好了,原本没有的孕早期反应全都涌了出来,孕吐极其严重,吃什么吐什么,人就虚弱了下来,也办法像以前那样,每天按时按点的来上班,经常请假。
自知道江韵怀孕,颜如许就像照顾王雅妮那样,已经不再让江韵去跑外勤了。现在江韵身体状况这么差,她便又减轻了江韵的工作。这点办公室其他同事也支持,自觉地分担起来江韵的工作。
江韵这个人不愿意麻烦别人又要强,她但凡身体条件允许,都要想自己完成工作,只是,孕期反应太难受了,折腾得她脑子里头一片空白,啥都想不了。她就经常往办公室带吃的喝的,以弥补自己给大家带来的麻烦。
江韵本来承担的工作就多,这会儿她没有办法正常工作,就都分摊到了颜如许、黄丽梅和陈阳三个人身上,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不过这种忙碌的情况也不会持续太久,因为王雅妮为期一年的产假快休完了,她来过办公室好多次,表示会按期复职的。
康康在海边干休所疯玩了两周后,终于要回来了,白凤梅和龙凤胎也都一起回来。康从新和颜如许本想开车去接的,后来听说康康还没有坐过火车,白凤梅便准备带着孩子们坐火车回来,嘱咐他们去京城西站去接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