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见
两人相视一笑。
即使当下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可他们依旧对有彼此相伴的以后充满了期待。
开学后,温辞全身心忙着备考,柳蕙知道她压力大,国庆放假跟温远之特意开车到沪市去看她。
一家人去临近的水乡城镇玩了两天,晚上温辞在酒店给卫泯打电话,被柳蕙无意间听见了。
温辞随便跟卫泯说了两句便把电话挂了,柳蕙看了她一眼,问:“是你让他没事到家里来的?”
温辞当即否认:“没有,我一开始都不知道,还是爸爸有一次跟我提了我才知道的。”
柳蕙听了也没说什么,温辞现在有点猜不透她的心思,后来等他们回去,她还问卫泯有没有再去家里。
卫泯说:“这几天还没去,我以为他们会在沪市多陪你几天,等过了假我再去。”
“那你去了之后跟我说一声。”
“怎么了?”卫泯当时还在外面跟客户吃饭,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忙说:“我等会送完客户就过去看看。”
“不用,没什么事,我就是那么一说。”温辞说:“你先忙你的,我也去复习了。”
“好。”
挂了电话,卫泯在那站着散了散酒味,心里总觉得是有什么事,等吃完送走客户直接去了温家。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小区门口的保安虽然眼熟他但按照规定每次都要让他登记一下。
可那天保安却没让他登记,还说以后都不用登记了,是温老师特意跟他们交代的。
卫泯担忧的情绪散了些,摸出烟盒给保安递了根烟:“谢谢,温老师今天在家吗?”
“应该在,我一直没见他车出去呢。”
卫泯又跟保安随便聊了两句才进的小区,可到了楼上,他敲门却没人应,等了十几分钟也没见有人来开门。
他心里觉得奇怪,但好在之前有留过温远之的号码,站在门口拨通了他的手机。
隔着一层木门,隐约还能听见屋里响起的手机铃声。
卫泯一边拨电话一边敲门:“叔叔你在家吗?”
屋里还是没人应。
卫泯先下了楼,去了保安室又问了一遍,确定温远之没有出门后,他心里莫名有些发慌,也没敢耽搁,又给柳蕙打了通电话。
可柳蕙一直没接,他怕温远之一个人在家里出了什么事,便跟保安说:“能麻烦您跟我上楼一趟吗?”
“没问题。”保安看他神色紧张,还顺手带了开锁的工具。
到了楼上,卫泯又打了一遍温远之的手机和家里的电话,都只听见铃声响,不见有人应。
他不停拍着门板,那声响就算是睡觉的人也能听见,可屋里一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恰好这时候柳蕙回了电话过来,卫泯一跟她说完这边的情况,她立马道:“电话别挂,让保安快开门。”
卫泯冲保安说:“开吧。”
“好嘞好嘞!”
保安也是利索的人,三下五除二开了门,卫泯一进屋里就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他忙跑了过去。
温远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上是一滩积水,飘着淡淡的红色。
“叔叔!”卫泯想起来电话还没挂,忙道:“阿姨,叔叔摔倒了,应该哪里有出血,现在已经昏迷了!”
“我马上让医院派救护车过来。”柳蕙冷静道:“卫泯,你先听我说,检查一下他的脉搏,如果心跳停了,你先做心肺复苏。家里客厅的茶几底下有一个紧急医用箱,如果心跳恢复后出血很严重,你先帮他简单做一下止血。记住,原地去处理就行,千万不用随便搬动他的身体。”
“好,我知道了。”卫泯把手机放到一旁,按照柳蕙的远程指示一步一步去做。
保安也赶忙出去叫人。
很快,住在同小区里的其他医生先救护车一步赶了过来,对温远之做了更进一步的检查和处理。
卫泯拿起手机,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他靠着一旁的柜子,垂头说:“阿姨,有医生过来了,你放心,叔叔他不会有事的。”
“好。”听筒里安静了许久柳蕙才又开口,但声音已经没了先前的镇定和冷静,带着几分哽咽:“谢谢。”
卫泯说没事,又安慰了几句,直到救护车到了才挂掉电话。
他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温远之直接被送进了急救室,一直到天黑才转入留观病房。
留观病房需要二十四小时陪护,柳蕙当晚还有一台手术没办法临时换人,最后是卫泯留了下来。
柳蕙看着他欲言又止。
卫泯宽慰道:“您别多有负担,我也不会拿这事跟您邀功,就当我是雇来的护工就成。”
“阿姨没有这个意思。”柳蕙无奈叹气:“算了,今晚就辛苦你了,等下了手术我再过来看看。”
卫泯点点头,目送她走了出去,又转眼看像躺在病床上的温远之,他的伤在额头靠近右边太阳穴的那一侧。
大约是摔倒的时候磕到了洗手池的台面,脑震荡加失血过多,情况算不上特别严重,但也不是很乐观。
病房里还有另外一床病人,家属坐在一旁暗自流泪,卫泯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一张纸巾。
正要出去的时候见对方自个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卷餐巾纸,他又坐了回去,视线落到床头的心电仪上,盯着发了会愣。
直到搁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卫泯才回过神。
见是温辞打来的电话,他起身进了卫生间,关门时特意留了道缝隙,刚好可以看见温远之的病床。
温辞也是打不通父母的电话觉得奇怪才给卫泯打的电话,卫泯听了之后说:“可能都在忙,你别太担心了,都是大人了难道还能出什么事吗?”
“就是那么大人了突然联系不上了才让人担心。”温辞叹了声气:“不知道怎么了,我这一下午都心神不宁的。”
卫泯看了眼门外说:“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也有这个可能,本来还想跟我爸聊聊,他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半天都不接电话。”
“估计是睡觉了,你看现在都几点了。”卫泯说:“我明天过去看看,你不要太担心了。”
“嗯,你忙完了?”
卫泯本来还想陪她多聊会,又怕聊太久被她听出什么,只好说还没,温辞也没在意和多想,还叮嘱他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卫泯又回到病床边坐着。
柳蕙到凌晨才出手术室,过来时想起来件事,低声说:“小辞给你打电话了吗?”
卫泯点了点头:“不过我没跟她说叔叔的事。”
“没说是对的,她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考试了,就别让她跟着瞎担心了。”柳蕙说完,忍不住又叹了声气。
儿女不在身旁,父母永远都是报喜不报忧,总觉得远水解不了近渴,说了也只是平添担心。
卫泯知道柳蕙的苦心,也顺着她的意思瞒了下来,温远之没出院那阵,都是他在医院帮忙照料。
每次温辞问起,卫泯也都是说挺好的,完了又跟温远之开玩笑道:“这要是后边被发现了,叔叔你可千万要帮我说话啊。”
温远之乐呵呵笑:“一定一定。”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卫泯一连半个月照顾下来一句怨言也没有,柳蕙请的护工都没他细心。
起初护工不知道,见他喊温远之叔叔还以为是侄子,某天闲聊还夸了他一句,说没见过侄子能做到这份上的。
温远之摆手道:“那可不是侄子。”
护工“啊”了声,一时分不清了。
卫泯在一旁倒水分药,面上看着没什么,可心里却是很紧张,几次都拿错了药。
温远之拍了拍桌子:“你这是打算让我一次吃三天的药量啊?”
卫泯低头一看,险些闹了个脸红,转瞬又听到温远之说:“我侄子是前两天来看我的那个,这是我女儿的男朋友,我未来女婿。”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温远之没说话。
温远之也看着他:“怎么我说得不对啊?”
卫泯眼眶一热,摇着头,话都说不出来。
“你这孩子,我就说你分个药分得不对,怎么还要哭了。”温远之将他多分的药放回药瓶里,笑着说:“再放回去就是了。”
他含混“嗯”了声,藏住了声音里的哽咽,怕眼眶红得太厉害,侧头望向了窗外。
窗外云开雾散,阳光耀眼璀璨。
是个难得的晴天。
……
温远之十一月才出院。
他额头旁的伤口不深,但冬天伤口愈合得慢,拖拖拉拉很久才掉痂,留下一块很明显的印子。
人年纪大了,皮肤新生代谢能力很差,温远之抹了很多淡疤的药都没能彻底抹掉那道疤。
后来温辞元旦回安城,一眼就看见了不对劲:“爸,你怎么在家里还要戴帽子?”
温远之下意识摸了下额头:“年级大了,怕冷。”
“是吗?”温辞走近了,看出温远之的躲闪,又发现他明显剃短的头发,神情突然变得很严肃:“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柳蕙在一旁说:“我就说了没用。”
温辞看着他们:“到底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温远之摘下了帽子,额头旁的那道疤也跟着露了出来,“我之前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不小心磕到了脑袋,留了个印子怕吓到你。”
温辞几乎是看到那道疤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起来,无论温远之怎么说,她眼泪还是一行接一行地流不停。
她拿手碰了碰:“疼不疼啊?”
“早就不疼了,爸都是多大的人,怎么还会怕疼。”温远之安慰道:“不想跟你说,是怕你一时回不来又跟着担心,这不是给你添麻烦吗?”
“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的事怎么叫添麻烦呢?”
温远之笑叹:“都过去了。”
时间是过去了。
可温辞看到他们脸上越来越多的皱纹,看到他们发间一簇一簇的白发,心里还是一阵难受。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那是她第一次对去远方的决定起了后悔的念头,甚至还想过要不就不读研了,反正以后也都是要回来的。
早一点晚一点,或许也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