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吱吱吱
他斤斤计较着:“阿黎,话怎么不说完整。”
陌生的压迫感让人难以承受,黎冬连尾音都染上些战栗哭腔,只是手仍紧紧抱着男人:“......是黎冬想要祁夏璟。”
从最初那个吻,她就从祁夏璟急躁的动作中,清晰感受到埋藏在动情之下的不安和慌张。
男人分明唇带笑意、分明一次又一次在她耳边表露爱意,黎冬却觉得心慌害怕。
她感受到祁夏璟的恐惧,隐隐能猜到原因却不会安慰,只能笨拙地配合亲吻、说他想听的话。
泣音响起的瞬间,男人握住缎带的手僵住,禁锢的手卸下力道,窒息的压迫感也消失无踪。
祁夏璟手轻托住黎冬,半蹲下身去看她眼睛,想确认她是不是在哭。
黎冬静静望着男人紧蹙的眉,抬手轻柔为他抚平:“我没有在哭。”
“哭也没关系,”祁夏璟声线沙哑,深邃眼底的情动还未消散,“只是不要背对着我,好不好。”
直到现在,哪怕了解过所有缘由,哪怕再清楚不过黎冬是扛下所有重担、甘愿被他怨恨也希望他去更广阔的世界,祁夏璟仍旧感到意难平。
开车赶往婚纱店的路上,他曾无数次想过坦白,告诉黎冬他也是人,也有软弱和害怕,被抛弃时也会不知所措,遇到问题时也想替她遮挡风雨。
可黎冬那句“舍不得”,彻底击溃他所有防备。
整件事里,黎冬才是一声不吭承受最多的人;他的三两抱怨能说的轻而易举,可黎冬又要独自消化多久。
祁夏璟舍不得她难过。
“祁夏璟,在一起的时候你对我很好,我也很少会哭。”
黎冬轻声呼唤着男人姓名,笨拙地概述她过去的十年:“分开之后我有很努力的读书和生活,从工作到现在一直很顺利。”
“我真的没有很委屈,”她抱住祁夏璟,安抚地轻拍他后背,柔声道,“你不要自责。”
是她该说对不起的。
“阿琛,我好像听见有男人声音——是夏璟吗?”
伴随着几道脚步声,黎媛柔和的询问声从远处传来;祁夏璟闻言站直身体,瞬间调整平复情绪,低声回复道:“嗯,在帮她系绑带。”
“不着急,”黎媛并不催促,在外面期待地笑吟吟问道,“冬冬穿这件婚纱好看吗。”
祁夏璟垂眸对上黎冬害羞的闪避视线,目光在她身上自上而下打量过,桃花眼染上点和煦笑意:
“嗯,很好看。”
推开遮挡帘出来时,黎冬还不大适应过分修身的婚纱服,对面的黎媛和礼服师都忍不住纷纷感叹,连不久前赶到的祁琛都礼貌微笑着表示赞扬。
黎媛牵着黎冬站上圆台,让她去看镜子里的自己,柔声在她耳边道:“冬冬,你一定会是最美丽的新娘。”
比起父亲黎明强的硬朗,黎冬精致立体的五官其实和黎媛更有几分相似。
不施粉黛的五官在灯光下也挑不出丝毫瑕疵,纯白的婚纱裙将她肤色衬得更为冷白,修长的天鹅颈和笔直颈肩在不规则领的精心设计下,承托出别样的娇俏;而修身的收腰包臀和长长裙摆又是恰到好处的性感。
只是美而不自知的人正无奈笑着:“小姑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你来挑婚纱,我只是来选伴娘服。”
黎媛视线流转,落在黎冬和她身后弯腰提起裙摆的祁夏璟,爱怜地抬手抚摸侄女发顶,笑而不语。
“我一看就知道,这件婚纱特别衬黎小姐,”礼服师在旁边赞不绝口,语气夸张道,“而且这件婚纱不是黎夫人看中的那款哦,是我特意选的最新设计,前天才拿到店里,黎小姐今天可是首穿呢。”
礼服师兴奋地搓着双手,特意绕到黎冬身后,眼睛却径直往向祁夏璟:“黎小姐的绑带是您帮忙系的吧,这也是我们新锐设计师的巧思——据说替心爱的人亲手系上婚纱绑带,两人就会一辈子长长久久。”
这话推销的意味太重,黎冬扯了扯黎媛衣服,轻声道:“小姑,快先去试试你的衣服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G
“知道了,”黎媛看着她红润微肿的唇,连浅浅牙印都看得一清二楚,心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拍拍黎冬的手低笑道,“你害羞什么呀。”
“你和夏璟也会有这一天的,就当提前适应了。”
说完不再调侃黎冬,温声让礼服师去拿另两套婚纱和伴娘服,让祁琛和祁夏璟都拿拿主意。
黎冬则提起裙摆转身,要回试衣区换回常服。
“小冬穿的这么好看,你还有心情玩手机。”
等黎媛的间隙,祁琛见祁夏璟举着手机表情专注,语气半玩笑地走上前,却发现他这个侄子居然在自拍。
与其说是自拍,倒不如说在拍穿着婚纱的黎冬,顺便把祁夏璟自己也框进去罢了,聚焦和灯光都在低头提着裙摆女人。
祁琛见状沉沉笑了:“哦,原来是在偷拍。”
并未理会小叔的调侃,祁夏璟放下手机点开照片,将刚才几张相片勾选进【我们】的相簿。
十年前触屏手机还未普及,翻盖机像素低到脸五官都拍不清楚,再加上祁夏璟懒得照相、高三毕业照时又恰巧在家关禁闭,导致他和黎冬直到分别,两人都没有一张合照。
祁琛并不纠结于此,压低声线道:“我听齐叔说你今天回祁家了,是为了小冬的事?”
“嗯,”祁夏璟闻言眼底微沉,低声冰冷,“颜茹高三那年去找过她。”
请家长的事,祁琛因为黎媛略有耳闻,也知道祁夏璟当年是被甩的一方,却不清楚黎冬提分手的具体原因,想来和颜茹脱不了关系。
他不好评判颜茹身为人母的做法,无奈叹气:“我知道你们都难过,但不管怎样,记得对小冬好些。”
“流言蜚语带来的伤害是巨大的,”经历过狂风暴雨的祁琛拍拍侄子肩膀,语重心长道,“我和小媛好歹是共同扶持,她一个女孩子独自承担所有,其中心酸可想而知。”
祁夏璟点击屏幕的手顿住,垂眸看不出情绪,沉沉道:“嗯,我知道。”
沈初蔓说的对,像是黎冬这般努力善良的人,这些年所有挨的骂、被造的谣,都是因为他。
颜茹说的也不错,当年因为他的高调张扬不好惹,直接让所有压力都砸在黎冬身上。
他自愿众叛亲离,却从未问过她的意愿。
伴娘服最终确定为那套符合婚礼主题色的水蓝色纱裙。
黎媛拉着丈夫和黎冬商讨细节时,一旁的祁夏璟眼神示意礼服师过来,两人走去偏僻的角落处。
祁夏璟将银行卡递过去,并不问价格,只是倦怠的语调:“她试过的那套婚纱,尽快送到我家。”
“以及,”见礼服师面露兴奋神色,祁夏璟又沉声补充道,“不用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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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黎冬上楼后,祁夏璟在楼下站等一支烟的时间,才上楼回家。
空荡房间一片静悄悄,除却墙上时钟走表的滴答声,只剩下罐头在客厅睡觉的呼声。
金毛毕竟上了年纪,再活泼跳脱的性格,也容易感到疲惫了。
祁夏璟将客厅吊灯打开,灯光立即照射在任何目所及处;罐头迷迷糊糊地醒来,见祁夏璟脱下外套后直接走向书房,便从狗窝中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跟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祁夏璟回祁家的消息光一个下午便人尽皆知,相熟的陌生的人都发消息来打探。
祁夏璟一概无视,十分钟后开启视频会议,听李助理汇报项目的近期进展。
离开祁家后,自大学起他便和同学摸爬滚打地投资创业,虽然现在算半个甩手掌柜、更多是提供专业指导,在项目中也有绝对的话语和决策权。
前几年他发疯般的工作赚钱,拼命程度让周围人都震惊咂舌。
像是要证明给谁看,他不用祁家分毫,也同样是祁夏璟。
那个她眼中光鲜耀眼的祁夏璟。
会议开完已是深夜凌晨,万家灯火纷纷融入沉黑暮色,繁忙整日的城市陷入沉睡,万籁俱寂。
忙完洗漱后,祁夏璟只胡乱擦过两下头发,换上睡衣走向出床边,将身体摔进柔软床面。
身体每个细胞都叫嚣着疲惫,大脑皮层却异常活跃,祁夏璟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思绪开始不受控地飘远纷飞。
阖眼许久后,睡意终于袭来。
最先涌现的画面是他和黎冬在试衣间,两人动情又小心翼翼地深吻。
女人勾住他脖子攀上来,腰肢纤细温热,柔软唇齿泛着清淡却摄魂的雏菊香气。
贪婪如祁夏璟只觉不够,于是他收紧手臂,怀中却空无一物,空落落的触感只剩冰冷。
黑暗中猛然睁眼,祁夏璟起身,望着空荡无人的卧室,随即勾唇,露出一记无尽嘲讽的轻笑。
刚分手的那几年,他常常会在梦中见到黎冬,单薄的女孩总背对着他在无声哭泣,纤瘦肩膀颤抖不止,豆大泪滴颗颗砸下。
不论经历多少次,黎冬从不曾回头看过他一眼。
分明是她在哭,梦醒时分却只有他一人枕头湿润。
为了避免再见黎冬哭泣,那段时间祁夏璟总逃避似的通宵熬夜,直到许久后的某天他惊觉,他再也梦不到黎冬了。
甚至随着时间推移,女孩的五官模样都一点一点在记忆中深埋消逝。
吞没光明的黑夜同样侵蚀人的理智,祁夏璟皱眉坐在床头,忽然不敢确定那个吻,是不是又是他臆想。
屏幕点亮光线刺眼,祁夏璟不由眯着眼,指尖停在唯一置顶的聊天框,迟迟没有摁下通话键。
“......祁夏璟?”
困倦女声贴在耳边落下的瞬间,祁夏璟甚至能分神安慰自己,起码他真实拥有她的联系方式,起码他们的重逢不是幻象。
似是久久未等到他出声,黎冬满是睡意的声线响起:“你为什么不说话?”
女人不自知拖长的尾音软糯,良久,祁夏璟终于听见他沙哑出声:“阿黎,我今天是不是亲过你。”
“......嗯。”
面对他莫名其妙的提问,昏昏欲睡的人不仅未察觉异常,甚至还迷迷糊糊地抱怨着:“你亲了我两次,第一次还一直咬我。”
“对不起,”紧绷神经瞬间放松,祁夏璟空洞眼神染上点点温柔笑意,沉声道,“你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不是假的。
对面的人嘴里嘟囔着晚安,却迟迟没有挂电话,一阵类似翻身的被子窸窣声线后,听筒里只剩下平稳恬静的呼吸声。
这一刻,祁夏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不舍得挂断电话,更不舍得再睡觉。
点开免提,祁夏璟拿着手机下床离开卧室,泡杯咖啡后走向书房。
时间刚过凌晨三点半,如果黎冬明天六点半去晨跑,他们还有整整三小时才能见面。
耳边是她延绵悠长的呼吸,祁夏璟解锁手机点开相册,将寥寥几张甚至算不上合照的相片翻来翻去地看,试图将她将她身上每处细节都刻印进脑海,似是永不会厌倦。??
分明已经快得到她,为什么依旧会患得患失。
不过才几小时没见,为什么思念已经快要将他吞没。
他好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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