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吱
屋子里一堆毛没长齐的小毛孩们你瞅我一眼,我瞅你一眼,随后,权当无事发生,准备再夸一遍家里唯一的女娃。
“小月亮真漂亮,眼睛……二哥,小月亮怎么是单眼皮啊?南家小妹妹的双眼皮好明显哦。”
“小月亮的皮肤怎么这么黄?南家小妹妹好白啊。”
突然,婴儿床里爆发出哭声。
围在床边的毛头小子们都急了,“小月亮怎么就哭了?别哭了,别哭了——”话音戛然而止,又陡然一转,“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有,好臭。”
“好像是……”
众人的视线又回到婴儿床上,一时间分不清这股味道到底是从谁身上飘来的。
保姆连忙走过来,抱起齐月,摸了摸,“我要给大小姐换一下尿裤,各位少爷们要不回避一下?”
各位少爷们回避了,一个个站在屋外的走廊。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虽然他们的妹妹长得没有南家妹妹好看,但是声音嘹亮,肠道也很健康,是个身强体壮的好姑娘!
……
那阵子刚巧是锦琅府迈入国际市场的阶段,南家上下各个忙得不可开交,齐家那边表示能把南烟照顾的妥妥当当的,于是南烟就没被接回南家。
恰逢多事之秋,南烟的父母遭遇车祸当场死亡,沈老太太得知消息后一夜间头发花白,连悲恸的时间都没有,就得处理大小债务。等到处理好后,身上紧绷的那根线松了,整个人支撑不下去,无力地倒地,被送进医院,一住就是大半年。
等到她出院,家里空空荡荡,于是又去接回唯一的孙女。可她既要忙于锦琅府的生意,又有私人订制的单子,并没有太多时间分给南烟。齐月母亲带着小齐月过来找南烟玩儿的时候,南烟被放在床上,床上护栏也不知放哪儿去了,小南烟在床上爬来爬去,爬到床边,再往前一点儿就要掉下床了。
——还是齐月的母亲箭步过去,一把捞起南烟,才避免她头朝地摔去的悲剧发生。
保姆也不知道到底干什么去了,姗姗来迟。
齐月的母亲把南烟当自己第二个女儿,见到照顾她的保姆如此粗心大意,心头一刺。当机立断,和沈老太太说自己要把南烟带回齐家养,当做自己的女儿养,保证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保证她无痛无灾。
南、齐两家是世交,南家落败后,偌大的南城豪门圈,除了霍家,只剩齐家愿意和南家来往。沈老太太分身乏术,索性答应了她。
那之后,南烟就被寄养在齐家。沈老太太偶尔得闲了就往齐家跑,看自己的亲孙女儿,这些年,沈老太太跑齐家的次数比回自己家的次数还要多。有时候南烟也会回自己家住上一阵,所以她们祖孙关系一向很好。
南烟有大半年没回国了,沈老太太见到她,自然拉着她手絮絮叨叨地唠。
她们祖孙俩说话,齐聿礼是插不上嘴的,他拿着手机在外面谈工作,一通工作电话,打了将近两个小时。
已到中午用餐时间。
齐聿礼去到餐厅,便听到沈老太太喜出望外的问:“真的要在这儿住吗?你不是拿我老太婆寻开心的吧?”
南烟闻言低眉一笑:“真的,没骗你,我打算回家陪您住。”
“好,挺好,我让人把你房间打扫一下。”沈老太太略有些哽咽道,“你上次回家过夜都是两年前的事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总会想起以前的事儿。我总在想,当时我要是把锦琅府关了就好了,这样就不用把你放在齐家,我自己能手把手带你、陪你长大了。”
“您一直以来都有在陪我长大啊。”南烟拍了拍她的手背,语调温婉,细细安慰。
余光中,齐聿礼踏入餐厅。
温情瞬间就此结束,三人用餐。沈老太太刚拿起碗筷,发现少了一道菜,于是起身去厨房催问。
餐厅里只剩他们二人。
餐桌上的烟雾似乎凝住,空气滞闷,齐聿礼嗓音里没什么情绪,“你打算一直住在这里?”
南烟顿了顿:“嗯。”
齐聿礼音色极低地嗤了声,问:“那我呢?”
平铺直叙的三个字,南烟莫名听出了一丝类似于委屈的情绪来?
作者有话说:
齐聿礼:澄清一下,我不是委屈,我只是在撒娇。
第七章
那我呢?
简单三个字,南烟兀自解读出三种意思。
是,你在这里住,留我一个人在家?
还是,难不成我也跟你住在这里?
亦或者是,我不介意把晚上该做的事转移到白天做。
……
以上不论哪种,南烟稍有不慎,便会脚踩雷区,惹他发怒。
和他多年你来我往的交锋中,南烟太清楚不过,打蛇打七寸,解决问题不能依靠弯弯绕绕的含糊与敷衍,靠的是最直接的解释,与示软的讨好。
她不慌不忙的:“奶奶生病了,我得陪着她,每周末我过去你那边陪你,你看怎么样?”
“她生病了?”齐聿礼眉头微蹙,他显然不知道这回事儿。
“嗯。”
来不及多说,沈老太太走进餐厅,身后跟着端着盘菜的阿姨,最后一道菜是虎跑泉水牛肉。沈老太太是江南人氏,这道菜是她的家乡菜,家里招待贵客时,餐桌上都会有这道菜。
老太太坐在二人中间位置,用公筷给南烟和齐聿礼夹菜。
南烟一边和老太太说话,一边又在桌子底下用手机给齐聿礼发消息。
她自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不巧的是,两个人的手机都没静音。
这边发出“咻——”的一声消息发出去的声音,另一边就响起“叮——”的一声有新消息的提示音。
“……”
“……”
沈老太太拢拢披肩,老神在在地笑着,半戏谑半调侃的口吻:“哎,老太婆年纪大了,爱热闹,不像你们年轻人,只喜欢二人世界。吃饭的工夫都得偷偷拿手机发消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这乖孙女儿这么黏人?还是说,她只黏你啊,聿礼?”
南烟头低得都快埋进碗里了。
她错过了齐聿礼勾起的唇角,但没错过他愉悦声线:“没以前黏人。”
沈老太太来了兴致:“是吗,她以前有多黏人?”
齐聿礼:“我还没出国留学之前,每次放学,我都得让司机绕半座城去她的学校接她一起回家,晚上会抱着作业来我的书房和我一块儿写作业,就连逛街买裙子都得给我拍照,让我在两条裙子里选一条。”
“怎么这么黏人?”沈老太太震惊之余,揶揄南烟,“就这么喜欢聿礼啊?”
南烟想说,谁喜欢他啊,迟疑几秒,似答非答地回:“所有哥哥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三哥。”
哥哥。
三哥。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泾渭分明。
她把他归为关系清白的亲哥哥,而非暧昧横肆的情哥哥。
闻言,沈老太太瞥了齐聿礼一眼,给了他一个任重而道远的眼神,齐聿礼却是不急不缓,脸上神情没半分变化。像是早就预料到南烟的回答,也像是无所谓她回答的到底是什么。
毕竟,桌下的手机里躺着南烟方才发来的消息。
——【我也想和你睡一起的,每次噩梦吓醒,你都会把我抱在怀里。可是奶奶生病了,我得陪陪她我尽量每周末都过去陪你好不好,三哥?】
陪他干什么?不言而喻。
不得不说,南烟每一次的讨好,都让齐聿礼无法拒绝。
脑袋里时刻紧绷着冰冷疏离的那跟弦,因她的只言片语亦或是眼神暗示,弦止不住地颤动。
齐聿礼将手机锁屏,抬眸,撞上南烟清冷双眼。
她跟在他身边多年,身旁亲近之人总说,南烟把你那份拒人之外的寡冷学了个十成十。任谁都无法想象,这张清冷面孔,也能够滋生出绮糜的蛊惑妖冶。
那是一种,独属于南烟对齐聿礼的,不动声色的勾引。
齐聿礼是南城龙头企业霍氏集团三大副总经理的其中一位,平时公事颇多,今天抽了半天时间陪南烟回家,下午就得回公司忙工作。
南烟送他出门。
高墙大院,古色古香的宅院门外,齐聿礼的黑色商用车犹如一只耄耋停在路边。
齐聿礼和南烟约法三章。
“周末去我那儿睡。”
“当然。”
“我会派司机给你,日常出行你不用开车。”
“好。”
“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提。”
南烟勾唇撩笑,眼底漫着娇娇柔柔的娇嗔:“什么要求都能满足吗?”
齐聿礼:“合法的,都能。”
南烟:“那你入资锦琅府吧。”
齐聿礼:“可以,需要多少钱?”
南烟狮子大开口:“两个亿?”
齐聿礼漆黑的眼攫住她清冷冷的眸,嗓音一贯冷淡,双唇一张一合,两个亿买卖如同在包子铺买两个包子,轻松随性:“可以,明天入资合作协议书会送到你的手上,资金到账比较慢,可能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
还是一如既往的视钱财如粪土。
南烟顿觉没劲:“我开玩笑的。”
齐聿礼:“我当真了。”
阳光自他身后而来,阴影里,他的五官轮廓显得立体,更显得眉间积郁的沉冷汹涌逼人,仿佛要将南烟吞没。
和他的较量,犹如以卵击石,谁是卵谁是石,明面上一清二楚。
“三哥。”她忙唤他。
齐聿礼睨她,没搭腔。
“三哥。”她又叫了一遍,声音比刚才软了不知几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