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薄荷迷
梁妍始终平静地坐在那儿,漠不关心地看完这场闹剧,终于耳根子清静了,她拿起面前果盘里的冬枣,递到程易嘴边说:“你吃。”
程易张嘴咬进去,自我调解地笑笑:“没想到会这样。”
梁妍见惯不怪地说:“我早就猜到会是这样,所以我心理准备比你充足。”
程易想起那一个耳光,后悔当时没有出现在她身边,问她:“之前你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现在知道了吧,她平时的客气都是装的,其实自私又偏心。”梁妍回想刚才心里多少也有点爽,“今天是她跳脚最难看的一次,大概她一直以为你很好拿捏,结果你出乎她的意料,不得不说,你刚才还挺男人的嘛。”
被她这么夸程易心里很开心,但还是觉得自己发挥不太好,他本想让彼此和气地说通,结果看来是他掌握得不够全面,他握住她的手说:“其实刚才我也有点怕。”
她没看出来:“你怕什么?”
程易看向她的左脸说:“怕她冲过来再打你。”
他的目光里有股柔和的暖意,落在她脸上仿佛能抚平过去的伤痛,梁妍觉得这一刻的他简直比刚才站出来还要有魅力,嘴上抿起笑说:“可别小看我,我哪能让她欺负。”
换现在人要是再甩过来,她肯定当面再甩回去。
程易知道她刚才要是开口,战斗力肯定是不弱的,只是不想在妹妹的伤口上撒盐,但他不想她每次回家都不高兴,或者有家不能回,便向她保证说:“以后你每次回来,我都陪着你。”
自打跟他重新在一块,梁妍觉得这男人说什么都像是情话,但她接触久了就知道,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无师自通,说对也好说错也罢,全都凭心意说给她听了。
她故意犹豫:“那得看我爸愿不愿意让你过来。”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叔叔肯定答应的。”
她欺负上瘾:“你怎么知道?我爸还没有表态呢。”
这会儿他倒是不示弱也不谦卑了,拉着她的手说:“男人的直觉,我知道叔叔对我很满意。”
梁妍忽然都舍不得泼冷水了,歪头靠在他肩头问:“你对自己的直觉这么有信心,那你猜猜看我现在在想什么?”
程易转头一脸正经地看着她说:“你肯定在想,待会儿回去以后,去我那儿一趟。”
梁妍差点进了他的套路:“想套我呢是不是,我偏不去。”
“去吧。”程易揉了揉她的手,“就待一会,书书想你了。”
梁妍对猫没有抵抗力,他这样一说她立刻就动摇了,答应后却又听他失落地说:“果然你还是更喜欢猫。”
他可怜的样子明摆着要她哄,梁妍正要跟他腻歪,她爸从楼上下来了。
梁庆源走回来对程易表示抱歉:“小易,让你看笑话了。”
程易表情轻松:“没事叔叔,我没在意。”
梁庆源还是觉得很尴尬,尴尬之余又想起刚才程易说过的话,说他很多年前就喜欢妍妍了,这让做父亲的他感到很意外,毕竟他一直以为程易的性格和晓晓处起来更相配,反倒妍妍总是瞧不上人家,换任何旁人来看也都会觉得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一起。
前段时间老程过生日时他还曾想,四个孩子目前都单身,关系俩俩相好,各自凑成一对是件很不错的事,谁想他判断错误,这其中的关系那么复杂。
眼看女儿有了靠谱的另一半,做父亲的还是挺欣慰,问起俩孩子目前各自的工作情况以及未来的打算。
程易说顺其自然。
楼下其乐融融地谈着,楼上房间里却是另一种气氛。
宋淑娴恨骂梁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软骨头,连个男人都抓不住,之前我就不同意你跟程易,你要是早断了这个心思,哪有今天这样的场面,现在你看她多得意,仗着你喜欢程易,程易喜欢她,都骑到我们脸上来了。”
梁晓坐在床上脸色灰败,有气无力地打断她:“妈你别再说了。”
宋淑娴仍在喋喋不休地数落:“你以为我想说吗?今天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现在你爸爸在楼下开开心心,换我跟你在这儿被人看笑话,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惦记,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把他忘了,过几天去相亲,比他更好的男人还有那么多,别把自己弄得那么不值钱,除了他好像你就找不到人似的。”
“丢脸的是你不是我。”梁晓终于忍不住爆发道,“都是因为你,以后让我在程易哥面前抬不起头,我就是喜欢他,我不会去相亲的,就算我不值钱也比你好,起码我没有死缠烂打,而你当初明明知道爸爸已经背叛你了,你还一定要嫁给他……”
最后的字句止于一个清脆的耳光,梁晓摸着自己的脸颊,红着眼睛抽噎地看着满脸怒意的母亲,自觉刚才口无遮拦说错了话。
宋淑娴胸前气意难平,瞪眼指她:“你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各种委屈四面八方堆积起来,梁晓酸涩吸气,伏在床上埋脸呜呜哭起来。
*
晚饭只有三个人吃,吃完饭梁妍没有久留,和程易一块回去了。
开车来到他住的地方,梁妍进门就想去摸猫。
程易拦住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士软拖,是粉色的。
梁妍觉得他这人真是细节控,什么都能想到,想到就去做了,而且做事效率既高又准。
这双拖鞋码数刚刚好,她在地上踩了两脚,跑过去找书书,丝毫不顾它正在睡眠中,抱起来坐在沙发上撸。
程易幻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如今实现了,又期待自己就是她怀中那只猫。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缓缓摸那团毛,却没给他一个眼神,过会他轻轻叫了声:“书书。”
书书动了下耳朵,立刻从梁妍的腿上起身,调转头尾过去在程易腿上趴下来。
梁妍吃醋:“怎么你叫一下它就听你的?”
“因为它跟我待的时间最长,知道我想说什么。”程易将她的肩膀搂过来,意有所指地说,“如果你每天都在这儿,它慢慢也会听你的话。”
她仰头看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念想,问:“我住在你这儿会不会给你添乱?”
“不会。”
“要是把你这儿弄乱了,你要花更多时间收拾吗?”
“收拾起来不费时间。”
“那万一你下不了床上班迟到会不会怪我?”她戏谑地笑起来。
程易手指摩挲着她的肩骨说:“我也不是天天那么有精力的人,不过有一种情况你得有思想准备,万一中途我接到医院的电话,突然间有事要去处理,你不能对我发脾气。”
梁妍本是想要调侃他,结果被他话锋一转,搞得像是自己欲求不满一样,掐他的脖子问:“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离不开你了,所以说话也开始不老实了。”
“我没有,我一直听你的话。”程易将书书放在沙发一边,把她搂坐到腿上说,“只是我也想跟你说点有意思的话,不然我怕你会觉得我无趣。”
说白了他还是患得患失,梁妍觉得自己没有给足他安全感,尽管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心里到底怎么想,她从来不知道。
想起下午在蛋糕店里得知的事,她这会问他:“你当年从咖啡店辞职,究竟是什么原因?”
程易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起这个,说:“就是觉得累了。”
她生气地瞪着他:“骗人,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
程易看着她的眼睛,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从哪听说了?”
“今天尤佳文告诉我了,是我男同学亲口说的,当年他是不是去店里找你麻烦了?”
程易这才点头,又说:“真没什么,那时候正好我也累了,想暂停休息一下。”
“真的想要休息,你为什么会接受那个女同学的帮助,让她给你找翻译的工作继续赚钱?”梁妍想起他努力存钱就为了买戒指,心就酸涩不止,“难怪你当时都没有主动跟我说辞了咖啡厅的工作,还是我自己看见你的定位不在那儿问你才说的。”
他解释:“我就是不想让你放在心上才没告诉你,我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跟你说。”
“这是小事吗?”梁妍听到这话挺生气,“如果你不跟我说清楚,让我误会你跟女同学之间的关系,我提出要跟你分手,你还会觉得这是小事吗?你真是这样想的话,我们早晚会因为各种原因再分手。”
程易没话说了。
梁妍捧住他的脸往他嘴上安慰性地亲了下,说:“好了,我现在不怪你,以后有什么事别给我憋着,都要告诉我知不知道?”
程易只听到了最后那句话,抱紧她问:“你以后还会跟我提分手吗?”
梁妍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只好继续亲了一下说:“不会,以后我不会。”
他也听话地点头:“以后我都告诉你。”
她满意地笑了,问:“所以现在还有没有瞒着我的?”
“没有了吧。”
“那许白书是谁?”
程易听到这名字自己也愣了下,随即明白她从哪儿听说的,这次先承认道:“是我自己随便取的,许易的小白鼠。”
她指着旁边那团银白色:“所以书书是小白鼠?”
他抿起嘴角点头。
梁妍现在终于弄明白了,这傻子居然到处贴小白鼠的标签,给她备注小白鼠就算了,居然给一只猫取名小白鼠。
在他身上,她获得了被珍视的感觉,回想起来很内疚:“我当初开玩笑说的话,你记得那么深。”
他摸着她后脑的长发:“以后你说的话,我也会记得。”
梁妍忽然想起那天何光州说过他被前女友狠心抛弃的话,问他:“分手之后,你恨过我吗?”
“没有。”
“如果不恨我,应该早就把我忘记了吧。”
“大脑的习惯性思维说要想你,我跟它对抗没有好处。”他说,“所以我听从了它的建议。”
*
回去以后过了两天,梁妍在公寓里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跟生活用品,装了只箱子开车搬到程易所在的旧小区。
他上回给了她一把钥匙,今天她自己开门就进来了,进来换好拖鞋,第一件事就是跟小白鼠亲热。
她在客厅打开箱子,把洗漱护肤化妆用的全放到卫生间,洗漱台右边空出的位置放了一个长方形收纳盒,想来也是他提前想好买来的。
梁妍将瓶瓶罐罐放进去,刚好将收纳盒的位置装满。
目光移动,她看见旁边一只新牙刷杯,里面是牙刷牙膏,再往侧边往上看,毛巾架上放着全新的两条棉毛巾,蓝色和粉色,很像当初她夜宿程裕房间他给她准备的那两条。
她走回客厅,继续将衣服放入卧室,果然如她所料,衣柜里也早为她腾出了所有空间,光秃秃的衣杆上只挂着数个衣架裤架。
梁妍仅仅带了几件衣服而已,他却做好了她全部搬过来的准备。
当晚程易回来时,梁妍已经洗好了澡,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听歌做面膜,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程易走到沙发边,从她脑袋上方垂直看下去,梁妍起先还在随着音乐节奏轻晃脑袋,忽然感到眼皮外光线异样,快速睁开眼睛,看见一张倒视的脸,当即吓得面膜都错位了。
她赶紧将面膜贴正,不敢动嘴,嗡着声说:“你怎么都没声音的,想吓死我。”
程易将衣服脱下,摘掉她侧耳的蓝牙耳机塞入自己右耳,听了一下笑着说:“是你音乐声放得太响了。”
梁妍将声音调低,见他也回来了,干脆摘掉耳机,同时催他:“你先去洗澡。”
程易去厨房喝了口热水,水是她刚烧开的,放下杯子时,他将自己的和给她准备的整齐紧密地放在一起。
进去卫生间,程易大致看了一眼,知道她带来了哪些东西。
才第一天同居,他就感觉小小的空间被她的气味占满,心口的位置仿佛也被充盈。
晚上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因为都有些累,第二天也不能睡懒觉,就只是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