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汪碎大冰
越见织打着哆嗦用冷水擦了下身子，端着电脑出了门，外头天是傍晚，路过的校长和她打了个招呼。这位胖胖的中年男人很是和蔼，在大学生队伍到的第一时间就安排好了所有事宜, 丝毫没有那些大城镇校长的架子。
越见织同他唠了两句吃喝, 就赶往教室。
员工宿舍离教室不过三五步路, 越见织到的时候，队员们坐在小木凳上你一句我一句提着修改建议。
小苔花作为A大的五星级社团，平日里集训的要求颇多，每周不仅要安排一次长达两小时的会议，还要求每位队员准备三份不同的教案。
支教，更准确来说是冬令营，细分大主题和小主题。
星火队的大主题是星火闯关，小主题分为科学大爆炸、文化常识、影视鉴赏、美学情操。现实让他们颇有些不知所措，文化常识主题里有让学生们扔“箭”的环节，但镇上买不到材料，这就意味着他们得就地取材。
当看到满桌子的筷子和羽毛时，越见织心都梗住了。
“咱们抓紧时间，争取......”队长余羽哽了哽，“明天早上第一节 课前能赶出来。”
“阿哲阿哲阿哲——”会议记录员丁玲捏了捏眉心，“或许手脚快点——”
大家忽视一眼，低头开始赶起进度。
越见织边往筷子上沾上羽毛，边不住安慰自己。
只是开头的小小挫折，之后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一直熬到两三点，所有的“箭”才算弄好，越见织打着哈欠钻进被窝，早已熟悉暖气的手脚一片冰凉。她裹紧被子，迷迷糊糊地睡去。
早上被闹钟吵醒，越见织眯着眼睛坐起来，原本埋在被子里的脸瞬间被冻得发干，
她哈着气穿好衣服，叠完被子，端着盆子去外头洗漱。
天才蒙蒙亮，两个队友正站在一排水龙头前，手里虔诚地捧着盆子。
十几秒后，
她们还是捧着......
越见织揉了揉眼，
确定这是非静止画面。
她上前打破这层凝滞住的镜面，走近后探头一看。
滴答滴答，
水珠慢吞吞拖着尾巴下坠。
——原来是水龙头被冻了一半。
“救大命。”她吐出三个字。
“织织，你也快来装吧，”丁玲哈哈笑出声，嘴里的雾气像是要连天，“这儿的水纯净无污染哦~”
“得令——”越见织凑过头，把自己的盆子放到水渠里，用了贼大力才勉强拧开一个水龙头，她正要抬手，发现完全动不了。
她的掌心被黏住了。
她们又笑起来。
“你用嘴呼呼。”木芽善意提醒。
越见织俯身，边用嘴往相接处呼热气边把盆子挨近，等到手解放，盆子里也接了一洼水。
“太不容易了，”丁玲感叹，“待会学生们要来了，别忘了自己的角色。”
小孩子调皮不懂事，星火队为此特地调整了计划——人高马大的队长余羽充当全年级的教导主任，扮黑脸，丁玲是善解人意的邻家姐姐，木芽是有点严厉的班主任......
越见织......她被要求和一二年级的小孩子们打成一团，充当间谍。
这还是她第一次演戏......简直糟糕透顶。
她不想再回忆怎么小孩子们是怎么揪她头发扯她衣角，也不想再回忆她怎么低着头陪笑。
在做实验时，又被孩子们团团围着坐在小木凳上，被迫往水缸里头加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们的要求总是稀奇古怪，像是要把《十万个为什么》悍在脑袋瓜里，可越见织偏偏又是气氛组和小助理——就是在做各种游戏时和孩子们一起玩的角色。
每当她可怜无助被欺负的时候，负责讲课的队员总是在讲台笑得很大声，还是“教导主任”余羽亲自瞪着眼开凶，孩子们才哇啦哇啦安抚停歇。
越见织嘴角抽搐。
最讨厌小孩子了！
如果说越见织脑中的支教是浪漫的星空、温柔的晚风、清新的空气、淳朴的孩子、轻松的相处，那现实的一切可真打碎了她的幻想。
晚上的时候，她抖着手机和叶冉视频，和她说了今天的事，叶冉也皱着脸，“你弟现在也是，才多大，天天讲不听，乱哭乱嚎的。”
越见织:“你等我回去揍他。”
随后背景音传来弟弟的大哭声，越先儒模糊地恐吓:“你再哭，姐姐回来揍你。”
越见织和妈妈聊完，接着手机屏幕上冒出了男朋友的头像。
她犹豫着接了。
画面里跳出半张脸，没看镜头。
越见织手抖了一下，
“你敢挂？”崔悟铭像是能预判她的动作，随意瞥了镜头一眼，越见织慌忙收回蠢蠢欲动的手。
对面按鼠标的咔咔声响了两下，他往后挪了躺椅，拿着手机往外走。
“那边冷不冷？”他边走边问。
越见织点点头:“冷死了，但是——晚上反而睡得更香些。”
“要是能赖床就好了，被窝暖烘烘的，很适合睡一整天。”
对面传来笑声，随后是倒水声，
她看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模糊的镜像里是凸起的喉结。
越见织吞咽了下，半晌后，男人过了水的嗓音传来:“有没有小孩子欺负你？”
如果崔悟铭是在她来之前问这个问题，越见织绝对会觉得这个狗男人是在侮辱她而翻脸，
但是......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说的果然没错。
“我是不是很没用，”越见织揪着怀里肥肥的耳朵，愁眉苦脸，“我连群小屁孩都搞定不了。”
对面意味不明地哼笑:“平时欺负我不挺厉害？”
越见织:“？？？”
她怒:“你是不是仗着我看不见你，就为所欲为了？”
“我错了，”崔悟铭乖乖认错，他把杯子洗了放好，语气闲散，“他们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呗。”
越见织正要反驳，又听他说:“队伍不是让你当好一个小孩吗？真正的小孩，被欺负了，哪不还手的？”
嘶——他说的怎么这么对呢。
第二天一早，越见织就发誓要一雪前耻。
每次有小孩扯她头发，她就扯回去；他们问她超自然问题，她就装傻；
他们上课期间不认真说小话，她就嗤笑:“我才不会像你们这么没礼貌呢，老师最喜欢我了。”
这招超有用，那群争强好胜的小孩纷纷与她攀比，直到冬令营时间结束，越见织身上依旧背了无数传奇——打赢孩子们的传奇。
她生平第一次，当了孩子王。
离去的那一天，孩子们挤在门口，呜呜咽jsg咽地抹着眼泪，越见织脑壳抽疼，一人一个脑瓜嘣儿:“以后想我发扣扣就好啦，确定不了的事也都可以和我说，胖虎记得不许欺负别人啊，而且要努力学习，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比我差吧？”
高高大大的胖虎吸着鼻涕，泪眼朦胧问:“你读书很厉害吗？”
“那当然，”越见织双手环胸，“我可是A大的，你们要记住哈，我在A大等你们！”
孩子们纷纷点头，握着拳头你一言我一语畅聊未来:
“我就去个A+大吧。”“我比你厉害，我要自己开大呢。”“那我就比你还大。”
临行前，孩子们写好的卡片送给各个老师，越见织在车上拆开了其中一封:
【月亮老师，虽然你老是要捏我的脸，但是我最最最最喜欢你啦，偷偷和你说你别和铃铛老师说，我更喜欢你！！！】
这群臭小孩。
越见织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头，听到身边传来爆哭声，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去，越见织离得最近，一眼就瞧见了上面熟悉的、歪歪扭扭的字体，
她又认真瞧了眼——一模一样的内容，只是把月亮老师和铃铛老师的顺序倒了倒。
丁玲还在哭:“她居然说最喜欢我诶！”
越见织:“......”
小孩的嘴，骗人的鬼。
余羽看着车里的大家都红着眼眶擤鼻涕，半开玩笑:“这么不舍啊，那我们再留一个星期——”
“别别别——”原本还在emo的车里人顿时大叫，“饶了我们吧！”
这就和坐海盗船一个道理，上船的时候反复去世且后悔自己怎么来坐了这么个破玩意儿。下船后有点回味，但决心不再来坐。可能过些日子回忆自动被套上美好滤镜，觉得得再来一次。
迷迷糊糊地，越见织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树影，忽然笑了笑。
—
回到旬安的那一天，天空正好落了雪。
越见织匆匆忙忙走出车站，早已等着的越先儒一把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帮她拍了拍肩头的雪。
“累不累啊？”
“饭吃了没？”
“穿得好少。”
“瘦了。”
前两条越见织还能回回，到了后两条，她直接一个大叹气。
越先儒和林冉的行径充分显示了什么叫“离家的孩子是块宝”，又是炖汤又是烧肉的，把越见织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吃饱喝足后伸着懒腰上楼，低头和男朋友发了几条信息，最上方跳出令娴然的消息。
【同桌（爱心）】:到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