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汪碎大冰
向远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张纸, 蓝底白花, 眼熟得不行。越见织认出那是她写给他的小作文。
“......有事吗?”她对每一个男生都挺怵的, 声音难免显出几分底气不足。
向远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说:“我想和你再谈谈。”
班里剩下的同学专注于打扫,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对峙。
越见织肩膀紧绷了两秒,她脖jsg颈像生了锈的机器,脑袋缓缓向下点了点。
放学后的阶梯教室空无一人,浮沉被窗外的阳光照得透亮——或许是因为三面都装了窗户,窗户延伸了大片墙壁,最后边的甚至是落地窗,阶梯教室总有种阳光的温暖味道。
越见织在第一排座位前站定。
她预想着画面会很尴尬,但真到这时候,她反而镇定下来。
直到下一刻——
向远开门见山:“你是因为莫燃才这样写的吗?”
越见织:?
她被惊了一瞬,抬头看他,结果对方像是曲解了她的表情,牵起嘴角笑了笑,“果然就是因为这个......莫燃长得帅,又会打篮球,估计没有女生不喜欢他。”
越见织眉毛逐渐拧起:“这和莫燃没有半点关系,我不喜欢他。”
向远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成嘲弄,“别装,你不喜欢他你写这个干什么?”
他挥了挥手中的字条,“而且你之前不是答应他的告白吗,所有男生都知道你喜欢他,我也不相信你能忘记他。”
越见织被他持续性的攻击打得不知所措,稍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为这种言之凿凿又无遮拦感到气愤。
他们这些人真就没有自己的脑子吗?传言是什么就信什么?
越见织昨天才生过一次气,今天那股子情绪又上头,她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怒意,“写这个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我在纸上写得明明白白,班上产生的流言对我们两个人都造成了伤害,我们不能就这样放任,这是一种很不负责的行为。”
“不愧是语文报杯拿了国奖的,就是能言善辩。”向远听后反而更生气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我不喜欢你”这五个字,挫败感和自尊心受辱的羞耻同时如潮涌来。
“你不喜欢我?那你怎么解释你之前那些举动?”
“什么举动,”
越见织莫名其妙,连攥着衣角的手开始颤抖,“不是,我到底做了什么了?”
向远把纸片揉进掌心,对着她的眼睛,笑得越来越开,“你看看你现在,敢看我了吧,之前呢,每次我看你的时候你都老别开眼睛,这不是害羞是什么?”
他狠狠地把那张纸扔进垃圾桶里,像是气急了开始踱步,又走到她面前,怒气冲冲的:“还有,你还老是看我,我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把你抓个正着,大课间的时候还故意找借口问问题到我身边,你说我会怎么想?啊?”
大课间的时候故意找借口问问题到我身边,
越见织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她真的无语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自信的男的啊!
向远座位和崔同学靠得很近,所以她有时候没忍住会看后面,向远确实会抬头,那他一抬头,作为画面里唯一一个动的,那她不就得望过去吗?
大课间找借口问问题都是去崔同学旁边,怎么就是找他了?
果然,人生一大错觉就是“你在喜欢她/他的时候,觉得她/他也喜欢我”,幸好越见织有自知之明,从不做这种白日梦。
原本她对向远的印象就是文文静静的男生,没想到生起气来就像是头被情绪支配的野兽,半点文明人的模样都没有。
他还在咄咄逼人:“所以啊,你该怎么解释?”
越见织很想骂人,她瞪着他:“我凭什么解释啊,这些都是意外呀,都是你的臆想,我去问问题就只是问问题,你不能扭曲成我是为了你吧?”
“行啊,越见织,你可真行,”向远明显是被刺激到了,他胸口起伏,恼羞成怒要再说什么——
阶梯教室的门猝不及防被一把拉开,外头的光渗进来时,越见织和向远带着惊慌的脸都落入外头人眼里。
“你们在这干嘛呢?”
—
越先儒到办公室时,正好听到教导主任的那句“你们这些学生啊,死到临头还在死鸭子嘴硬,证据确凿的东西,我还能冤枉你啊?!真是反了天了。”
他咳了一声,办公室的人都望了过来。
“爸爸......”他家那傻女儿看见他时,眼睛霎时红了一圈。
一瞧那眉眼里的执拗劲儿,就知道她这是才顶完嘴。
女儿边上站着个半大小子,不同于她脸上的气愤,看了他一眼,沉默又有些羞愧地低了头。
旁边零零散散站了几个男人,看样子也都是老师。
“麻烦老师们了,我想问问,是我家织织犯了什么错吗?”越先儒露了笑,把拎来的几篮水果放到了桌上。
他长相偏老实,一看就有种农村的质朴气,但因为身上穿的衣物不俗,又多了文质彬彬的感觉。
反正温吞得没有棱角。
教导主任姓冯,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因为早些年的教学经历,他没能保下头顶的秀发,加上大肚腩,还真一看就是个领导的模样。
他看见越先儒,勉强敛了敛脸上的怒意,声如洪钟:“你家女儿今天和一个男同学幽会,正好被我们撞到了,”
说着他偏过头指着越见织他们,又甩了下手,声量提高,“他们居然还不承认。”
“主任!”越见织打断他的话,在他看过来时下意识退缩了下,但还是硬着头皮执拗地抬起眼睛,“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
其实她也有些犯怵,这还是她第一次和老师顶嘴。
她从小到大都是乖孩子,也不容易动脾气,但是她刚刚才和向远吵完架,情绪上头后就特别轴。
学生在家长面前这么不给面子,冯主任只觉得脸上半点都挂不住,他指着越见织的手都在颤抖:“嘿——你真是,你真是,我教了这么多年的书,就没看到过你这样死不悔改的学生!”
边上路虎脸色有些不自然,“主任,我觉得吧,这事确实不能冒然下定论......”
“什么冒然?怎么样都不是冒然!”
冯主任现在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前两天那对学生光天化日之下亲嘴就够让他丢脸的了,
事儿闹得这么大,市领导几个还在巡查呢,这不抓典型吗?没想到这眼前还有一对顶风作案?
他指着越见织和向远的鼻子破口大骂:“要不要我叫几个同学来问问,你们之间是什么情况?”
越见织憋红了眼,颤抖着声问:“冯主任,人言可畏的道理您不知道吗?”
“嘿——”冯主任眉头竖起,掌心啪地一下拍在办公桌上,还要说什么却被那位学生家长拦下。
“主任,凡事呢都要讲究证据,”越先儒凑近了点,声音温温徐徐,“毕竟咱都是当父亲的人,设身处地一想,这都受不了自家孩子被冤枉啊。”
冯主任哈了一声,他旋开手中的杯子灌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我没冤枉啊——”
他扭头转向路虎,“路老师,你说我冤枉了吗?”
越先儒心口一抽,知道这位老师是怎么都讲不听了,他话意一转,“那您总知道孩子发起脾气来是什么样的吧,现在是什么都讲不通啊,不如这样,等他们冷静一点,再问问经过——”
“问什么?”冯主任是半点都听不进去,心里把越先儒当成是半个字不懂的暴发户,端着茶杯摆足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告诉你啊,越见织爸爸,你没学过马克思,当然不知道有个东西呢叫做辩证法。”
“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告诉我们!这一个巴掌啊,它拍不响!”
话音落地,办公室先陷入一片寂静。
蓦然出现一声低笑,是越先儒在笑,
下一刻,老师们神色大变,齐齐拥上去把他围住,
“诶诶诶你干嘛呢!”
“做什么都不能动手啊!”
“冷静点都冷静点!”
冯主任吓得杯子都歪了,在衬衫上撞出大片水迹。
别说其他人,就连越见织也一脸懵逼,看着自己的爸爸,眼里的水雾要落不落。
被拦着的人手臂还高扬在半空,脸上还是刚刚那种温吞的笑意,
他的眼尾稍下垂,平添几分减龄的无辜感,是浑然天成的柔软,好像他并没有要打人,也没有举起手臂。
他像是不懂大家为什么要大惊小怪,露出了农村人憨厚老实的笑,乐呵呵道:“我只是想让冯主任听听,一个巴掌,到底能不能响。”
—
越先儒年轻时在酒局上挡酒挡多了,脑子的某个平衡系统出了点问题,他不太会开车。
所以往常都是越见织自己坐公交车回家,他今天到学校也打的出租车。
父女俩在校门口,还是打车。
蓝色的出租车到了后,越先儒刻意坐副驾驶,让女儿坐在了后头。
他知道小女生抹不开面子,所以给她留了点空间,但余光里还是注意着后视镜。
越见织却一直执拗地大睁着眼,强忍住里头的酸涩。
她不想在爸爸面前掉眼泪——那样好丢脸。
但憋得好难受啊......
没多久到了家,越见织把书包抱到怀里,闷头埋着脸,噔噔噔跑上楼。
关上卧室jsg门的那一刻,原本在爸爸跟前强撑出的所有坚强在瞬间破碎,露出软弱不堪的内在。
一些很小的事情,因为学习的重压,影响被放大到足以突破一个高中生的防线。
她抱着书包,从门板上慢慢滑落,手臂抱着膝盖,把脑袋埋了进去,温热的泪水在瞬间浸湿了校服衬衫。
昏暗的房间里,女孩的啜泣声响起,纤薄的背颤抖着,起伏出沉默的曲线。
她哭够了,但那股劲儿还没缓下来,目光落到自己的书包上,伸手从里头取出个东西。
毛茸茸的丑兔子。
越见织眼睛酸胀,手里捏住兔子的耳朵,又掉下眼泪来。
怀春的少女总会在受委屈的时候想着自己的英雄。
幻想他要是在就好了,幻想他要是能和自己在一起就好了......
但归因到现实,就是他根本不喜欢她的残酷现状——
越见织一边哭着捏兔子,一边控制不住地在小脑瓜里模拟那个场面——
【她被全校同学嫌弃,而后崔同学冷酷无情从她身前经过,她不堪受辱从楼顶一跃而下,所有人都追悔莫及,崔同学才发现对她的爱......抱着她的尸体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