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妄想 第263章

作者:鱼不语 标签: 现代言情

  蒋耀贤和林泓希算是很开通的父母,并没有因为蒋承文的事而迁怒她,但没有哪个父母可以甘愿自己的儿子为其他人冲锋陷阵善后打扫,尤其是打着爱情的旗号。

  付阮希望蒋承霖跟她在一起,只因为她叫付阮,同样,她希望所有人都知道,她选择蒋承霖,只因为他是蒋承霖,无关身家利益,无关阴谋诡计。

  默默地,付阮从鼻间出气,顶住上涌的心酸。

  车内只有付阮和丁明,丁明的话大概率不会比小龙多,付阮要是一天不跟他讲话,他可以一天不出声,但此时,他主动开口:“四小姐,邓佩山车上和家里都装了监听,办公室今晚十点前搞定,刚刚听到他在车里打电话,不知道对方是谁,他提到你。”

  付阮问:“说什么?”

  丁明:“他跟对方说,付阮给你五十万做新婚礼,她有时间的话,可能还会去萨城参加你们的婚礼。”

  付阮瞬间通透,果然,盆栽里的监听器就是邓佩山放的,她故意坐在办公室里给蒋承霖打电话,说要去萨城参加婚礼,也是想确定,目前负责监听她的人,到底是付长康,还是邓佩山。

  如今最起码可以确定,邓佩山也是监听者之一。

  付阮沉默,丁明又说了句:“邓佩山在车里打完电话后没有马上走,我听到他大喘气,后来又抽了十几分钟的烟。”

  付阮跟邓佩山认识这么久,只在他身上闻到过不刺鼻的古龙水味,从没闻到过烟味,她以为他不抽烟。

  说给邓佩山妹妹五十万,是真心也是试探,如果在发现那枚监听器之前听到这个好消息,她会百分百开心,可如果有人拿她当傻子,她做不到没心没肺的傻笑。

  这几年共事,付阮自认对邓佩山够意思,两人既是老板和助理,也是朋友和战友,他知道她在工作上的每一个细节,她记得他妹妹喜欢哪个明星,还帮她要过演唱会的票。

  邓佩山父母离异又各自再婚,重组家庭,他打小跟妹妹关系很亲,付阮故意往他良心上捅,看他会不会有半点闹心,如今看来,邓佩山也很纠结,他并没有百分百信服于幕后之人。

  付阮回公司,车停在地库,丁明跟她一起下车往电梯口走,走着走着,丁明忽然回头,付阮也在一秒之内察觉,同样转头。

  两人身后几米外,站着一身灰色西装的付兆深,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让付阮想到蒋承霖,两人都很高,可却完全不同的气质,付兆深又冷又淡,蒋承霖没有穿金戴银,但更像是行走的人民币,散发着纸醉金迷。

  付兆深一个人,视线越过丁明,直接看向付阮:“阿阮,我们聊聊。”

  付阮从来没有这么讨厌‘阿阮’这两个字,像是被人提着脑神经,她冷着脸道:“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付兆深定睛望着付阮,旁若无人:“你这么不想见我,我可不可以当做你还喜欢我?”

  付阮瞳孔骤然一缩,脸瞬间更加阴沉:“…你是不是还想进医院?”

  付兆深不答反问:“你在怕什么?怕蒋承霖不高兴?”

  付阮的脸色难看到没有余地,她不去找他麻烦,他倒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过来挑衅她。

  “你再说一个字,别怪我连爸的面子都不给。”这是付阮最后的警告。

  付兆深面不改色:“给我五分钟,如果我说的不是你想听的,你随时走,我再也不会缠着你。”

  付阮把怒意化作冷淡:“不见的时间比认识的时间长几倍,我们之间早就是陌生人,我对陌生人嘴里的秘密,没兴趣。”

  付兆深:“那你对蒋承霖的事有没有兴趣?”

  不等付阮开口,他又补了句:“他做了一件事,他以为那人不知道,其实那个人已经知道了。”

  付阮一瞬间就想到了蒋承霖私下调查付长康的事,她尽量不动声色,跟付兆深目光相对,付兆深非常淡定,甚至笃定,不像是诈她。

  半分钟后,付阮和付兆深上了同一辆车,她的车。

  车门关上,丁明守在几米外,车内,付兆深开口:“没想到能让人妥协的,会是蒋承霖。”

第494章 都错了

  付阮面无表情,只淡定地看了眼腕表,意思很明显,她不是来听他讲废话的。

  两人都坐在后座,一个靠着左边门,一个靠着右边门,中间挤一挤还能再塞下两个人,跟付阮和蒋承霖在车里的状态天壤之别。

  付兆深沉默,付阮也不催他,半晌,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不大,按下开关,付阮余光瞥了眼,是监听探测器,她当即眉头一蹙:“你什么意思?”

  他主动来找她,还怕她在车上录他音?

  探测器指示灯始终显示绿色,付兆深关掉,收起,平地一声雷:“我怕爸往你车里放监听。”

  付阮心底猛然一震,险些控制不好微表情,极力做到一动不动,哪怕整个人看起来有片刻僵硬。

  付兆深坦诚的看着付阮:“我想跟你说的话,也许你一个字都不信,可能等不到我下车,你就会给爸打电话,但是信不信在你,说不说在我。”

  付阮抿着唇瓣,有种强烈的预感,付兆深会告诉她,她这些年极力想知道的一些秘密。

  付兆深面色冷淡,声音不紧不慢:“当年阮伯母出事,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我妈,因为在此之前,我妈曾经私下联系过阮伯母,也明确表示,她担心阮伯母会嫁给爸。”

  “爸是什么样的人,以前我比你清楚,现在你比我清楚,他从一无所有到富甲一方,受过无数非人对待,也不把很多人当人,哪怕对自己身边人都是百分百防备,我妈,芬姨,蕊姨,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女人,他从来没给过任何人名分,生怕有了这层法律保护的关系,大家就会图财害命。”

  “我妈天真,她总以为自己替爸挡过刀,卖过命,还生下第一个女儿和儿子,她就理所应当享受正妻的待遇…”

  说到此处,付兆深看着不动声色,实则口吻掺杂讽刺:“多蠢,她竟然不要求一夫一妻,只希望自己是我爸最重视的那个人。”

  付阮沉默,看着不以为意,实则一颗心早就提在半空,她对周桢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她对付兆深接下来要说的话,惴惴不安。

  付兆深通程淡漠,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爸有多狠,我妈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从来没想过独自占有,哪怕她怀疑爸很喜欢阮伯母,有意想娶阮伯母,她也只是生气,不甘,怕自己连个徒有其名的‘大嫂’都保不住,她想让阮伯母离开,但她从来没想过杀人。”

  终于提到阮心洁,付阮面色比付兆深冷一万倍:“你凭什么替她证明?哪怕你妈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一个字都不会信!”

  付兆深看向付阮,眼底是浓浓地伤心和歉疚:“从前我觉得你偏激,你一定要找个人为整件事承担后果,也不愿意承认这就是一场意外,现在我知道了,不是你的错,是我们都错了,我们都找错了人。”

  付阮冷眼看着付兆深,屏气凝神,哪怕明知他在暗示什么,还是故意问:“你想说什么?”

  付兆深:“当年你在找凶手,爸在找凶手,我也在找,哪怕到了国外,我也没放弃过,我不信我妈会买凶杀阮伯母,我一直问我妈,到底是不是她,不是她可能是谁,她双腿被爸打断后,有两年基本没开口讲过话,我以为她生病,带她去看医生,但医生又说她没问题,她只是单纯地不想跟我讲话。”

  “我以为她怪我怀疑她,直到两年前,她无意间发现我还在查这件事,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是她做的,让我把她送到警察局,要不送回国交给你,总之不要再 查了,那一刻我就知道,不可能是她。”

  “她不想让我查,不跟我说话,也是怕我一直问她,我知道她有事瞒我,问又问不出来,一直在跟她赌气,这两年我们分开住,一个月通不到一次电话,保姆说她挺好的,我不知道她会生病,等知道已经是晚期。”

  车内,付兆深和付阮皆是目视前方,他微微停顿,在消化一些猛然上涌的酸涩。

  过了会儿,他重新开口:“我妈去世前跟我提到过一个人,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阿六,爸身边的保镖。”

  很多年前的事,付阮脑中一片空白,直到付兆深说:“我平时会喊他六叔。”

  尘封的记忆被人一把扬开,付阮对阿六和六叔的印象同时浮现脑海,付长康身边的确有个保镖,她说:“头发很短,脸上有道疤的那个?”

  付兆深应声:“嗯,他跟了爸很多年,年轻时有仇家派人砍爸,我妈和六叔帮他挡了十几刀,六叔脸上的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付阮侧头:“你提他干什么?”

  付兆深回视她:“年轻时六叔跟我爸妈是过命的交情,他们三个关系都很好,尤其六叔跟我妈,他们都是夜城人,私下里像兄妹,我妈嫉妒阮伯母,怕爸真的娶了她,私下里跟六叔抱怨过,想从六叔那探一下爸的态度。”

  “六叔担心我妈做蠢事,又怕劝她她不听,所以告诉我妈一个秘密,你知道你爸…我是说你亲爸,他当年被别人买凶害死,因为他不肯给对方运违禁货,六叔跟我妈说,其实早在那个人找上你爸之前,我爸已经跟你爸谈过这件事。”

  付阮一声没吭,一动没动,可脸色刹那被抽干血一般,惨白惨白。

  付兆深抿着削薄的唇瓣,眼底带着不忍,噤声没法说下去。

  付阮察觉自己咬着牙时,已经不知道咬了多久,目不转睛,她开口:“说。”

  她声音极低,因为在压抑,在克制,她知道付兆深的话未必就是真相,可在付长毅和阮心洁面前,她永远是那个能力只有六岁,忍耐力只有十七岁的笨小孩,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付兆深看着跟自己不足一米的付阮,她的神情,跟八年前如出一辙,是恨。

  缓缓开口,他说:“我爸想跟你爸合作,走私,你爸不同意,还把我爸狠狠地骂了一顿,让他别总想着那些歪门邪道,还想继续做兄弟,犯法的事以后一样都不许做,如果被他发现,他马上从长康退股。”

  “六叔说我爸当时答应了,可事后非常不高兴,觉得你爸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手握深城好几个码头,摆明了不想有钱一起赚,你爸没把他当兄弟。”

  付阮眼睛不眨太久,周边泛红:“是付长康叫人杀了我爸?”

第495章 认贼作父

  不知是看到付阮的绝望,还是心里本身就很绝望,付兆深眼底的悲伤不会比她少,喉结微动,他压低声音回:“付长康对你爸不满,又忌惮你爸拿长康股份约束他,他这种人翻起脸来,别说拜把子兄弟,就是亲兄弟也不会手软。”

  “他起了反心,但又不想担上个杀兄弟的头衔,就叫人暗中放话出去,说你爸用码头给他走过违禁物,这事传到别人耳朵里,自然会有人找上你爸,想有钱大家赚。”

  “你爸肯定不会答应,一来二往,把人得罪狠了,付长康再从中打着平事的旗号,实际上把火拱地更大,二十年前的岄州,每个礼拜都会有尸体从海里飘上来,为了钱,死个人不算什么。”

  往后的话,付兆深不用多说,从付阮通红的眼睛就可见一斑,她明白,这招叫借刀杀人,先让别人杀了付长毅,付长康再去给他报仇,这样,名,利,甚至孤儿寡母,都是他的掌中物。

  他用两年仇家的报复,换来了未来好多年,所有人对他的信任,这才是真正的富贵险中求。

  付阮在怀疑付长康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自己有认贼作父的可能,可她始终不敢想,付长毅是死在付长康手中,有些答案,哪怕在脑中一闪而逝,都会叫人痛不欲生。

  眼睛在几秒内充血变红,付阮像是被逼到绝境的走兽,盯着付兆深,沉声问:“六叔在哪?”

  封醒查过,夜城墓地里的人,确实是周桢,她也的确死于癌症,如果付兆深说的都是真的,那至今还知道真相的活人,除了付长康,就剩下六叔。

  付兆深道:“被赶出国这些年,一直有人偷偷给我们寄钱,刚开始我还傻的以为是付长康,后来我妈去世前跟我说,是六叔。当年六叔跟我妈说这件事,是想我妈认识到,付长康没有人性,他想要的东西,想方设法也会得到,所以别去招惹他,犯他的忌讳。”

  “我妈本来就没想过害阮伯母,她只希望你们离开岄州,那天我妈约阮伯母出来,她把六叔的话告诉你妈,她想你妈也知道付长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妈亲口答应我妈,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结果你妈在离开的路上就出事了。”

  “付长康怀疑我妈跟你妈说了什么,但是我妈打死都不认,最后付长康只能敲断她两条腿,那天你也在,要不是我挡在枪口上,他会杀了我妈泄愤,我妈说,付长康是真的喜欢你…”

  妈字还没等出口,付阮咬牙切齿:“闭嘴!”

  眼泪含了太多,终究有掉落的那刻,就像仇恨压抑久了,终究有爆发的那天,付阮攥着拳头,无法再忍受把付长康和阮心洁放在一起,中间,还是喜欢二字。

  这些年付阮一直知道付长康喜欢阮心洁,可在她大梦忽醒之前,她认为这是情有可原,朋友妻不可欺,但付长毅走了,她也不想阮心洁孤独终老,如果有个男人重情重义又值得托付,她愿意喊他一声爸爸。

  爸爸……这两个字对付阮而言,是天,是地,是全世界都站在她的对立面,可爸爸会无条件的挡在她身前,想伤她,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踏过。

  付长康用二十年,给付阮精心编造了一个春秋大梦,如今又要告诉她,这不过是个弥天大谎。

  付阮近乎凶狠地等着付兆深,像是在看付长康,她不知道自己在流泪,眼泪迅速滚落,掉在白色的衬衫上,瞬间消失不见。

  付兆深满眼痛苦,抬起手,他想给她擦掉眼泪,手在距离付阮不到十厘米处,她毫无预兆地开口:“六叔在哪?”

  付兆深的手陡然停在半空,再看付阮,她眼里有恨,但更多的是不掺一粒沙子的清明,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不会被情绪左右。

  付兆深喉结微动,收回手,出声道:“你没注意到,自从阮伯母出事后,六叔就不在付长康身边了吗?”

  付阮沉默,她在回忆。

  付兆深:“六叔怪我妈傻,又恨付长康连最亲的人都能动杀心,这种人,你为他卖一辈子命,他也会因为你的一件‘错事’而要你的命,我跟我妈离开岄州后,六叔也找理由走了,这些年我从来没在国外见过他,我妈一直跟他有联系,我不知道他在哪,但他还活着。”

  付阮用最快的速度恢复理智,眉心一蹙,她沉声道:“说这么多,原来都是听说。”

  付兆深淡定:“你也开始怀疑付长康了吗?”

  付阮不置可否。

  付兆深:“如果你一点都不怀疑他,刚才我说那些话,你不会是这种表情。”

  付阮冷眼:“你用不着套我话,我跟你不是一路人。”

  付兆深肯定的口吻:“我们八年前是一路人,以后同样是一路人,如果不是付长康,你根本不会说出同路人这三个字。”

  不等付阮开口,付兆深神情冷下来:“我承认,我想报复付长康,如果不是他把事做绝,死活不肯见我妈最后一面,我妈不会在最后的时候想通,跟我说这些话,她原本想把这些秘密带到墓地里,但她太恨了,她说她咽不下这口气。”

  直视着付阮的眼睛,付兆深目不转睛:“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你心里自有判断,我妈亲口说过,这件事她也告诉过阮伯母,所以这个世界上,能证明真假的,除了六叔,还有你妈妈。”

  “阿阮……我做错过一件事,但如果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站在我妈面前,你有你的笃定,我也有我的坚持,如今看来,我们都没错,错的是付长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