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不语
付阮不想回家,不是一直没接到电话,故意跟蒋承霖杠着,只是需要多点时间去思考,接下来的路到底要怎么选,同样,她也希望蒋承霖想清楚,她这种人,值不值得他一味地付出。
付阮特地把见面地点安排在船上,没什么怕人偷听的内容,也不是心血来潮想看海景,单纯地怕在陆地上会碰见蒋承霖。
桌上四个人,三个男的,只有付阮一个女人,但通程被捧的人是她,许是知道她不吃拍马屁那套,所以有人另辟蹊径:“付总,您小杯,我们大杯,我们敬的是心意,您意思意思就行,千万别喝多。”
旁边一个人打趣:“还是李总有绅士风度。”
李总笑道:“实不相瞒,我是怕下了船,蒋总找我麻烦。”
提到‘蒋总’,桌上几人不着痕迹地观察付阮脸色,最近岄州人尽皆知,付阮和蒋承霖双双转身吃了回头草,蒋承霖没事就往老区长康跑,两人情侣衣服情侣鞋,感情好得不得了。
付阮闻言,勾唇淡笑:“外面传蒋承霖能做我的主吗?”
李总马上回:“没有没有,谁不知道付总您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付阮不以为意:“那蒋承霖算老几?”
李总马屁拍得响当当:“蒋总在外说一不二,但在家,我猜还得是付总当老大。”
付阮想了小半天蒋承霖,见这帮人,也是想分散一下精力,不得不说,有些人真的不适合溜须拍马,基本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付阮从不需要踩着蒋承霖给自己抬面子,她似笑非笑地说:“只要没往别人家里装监控,人家关起门来的事,我们谁都不知道,猜跟编…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她虽在笑,口吻也是半认真半玩笑,可桌上另外三人,同时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尤其是李总,惊觉自己马屁拍在马腿上,脸色都变了,不敢轻易往回找补,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付总金玉良言,我记在心里了。”
付阮主动提了下酒杯,三人一同举杯,往后聊的都是工作,谁也不敢轻易跟付阮套近乎。
每当这种时候,付阮都清楚地知道,她没变,她还是那个狼心狗肺软硬不吃,让人摸不清喜好的付家四小姐,可跟蒋承霖在一起时,她越想保持这份理智,越是颧骨升天,她最近时常被蒋承霖哄地耳根子犯软。
又想到蒋承霖,又!
付阮恨不能把脑袋开个洞,把里面关于蒋承霖的东西,都用吸尘器吸出去,从分开到现在,她最起码想了蒋承霖一百次,魔怔也就不过如此。
桌上三人极力活跃气氛,付阮心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连让她专注五分钟都做不到。
一个半小时后,三个男老总从船舱出来,一个伸手解脖间衬衫扣子,一个如释重负,还有一个,李总,后怕出一身冷汗。
三层游艇下方,有快艇靠边停着,付阮没有回去的意思,几人先行离开,坐快艇返程途中,几人眼神交流,对付阮的评价是统一的:【这种女人,美则美矣,但喜怒无常,翻脸不认人,蒋承霖是怎么受得了的?】
付阮自己也受不了,从前她感觉不到自己讨厌,现在跟蒋承霖接触多了,她见到了他的情绪稳定,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无论她是暴跳如雷还是气急败坏,他永远都是慢条斯理,老神在在。
她说话难听,哪疼戳哪,蒋承霖嘴上抹了蜜,哪疼亲哪;他上得商场下得厨房,她用锡纸进微波炉,险些炸了墙。
从前付阮没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尤其是蒋承霖,她跟他比惯了,外面说她是狼,说蒋承霖是狐狸,她私下里气了好久,干嘛不说她是狐狸?嫌她不够聪明吗?
如今跟蒋承霖二十四小时接触,付阮渐渐发现,也许他们之间差的不是智商,而是情商,她永远用最强硬的方式掠夺一切,而蒋承霖永远用最舒服的方式,解决一切。
站在二层船尾,付阮拎着瓶啤酒,目视前方,她背面是岸,前方一望无际的海,近处还是蓝的,越远越黑,像是无尽的深渊,在朝她招手,像她挑衅,问她:【你敢来吗?】
付阮仰头喝酒,没什么不敢的,蒋承霖超过八小时没联系她,他最好是生气了,最好嫌她蠢,嫌她识人不清,嫌她愚昧,嫌她跟付兆深牵扯不清…他最好知难而退,好让她毫无顾忌地去撕破那张网。
海上不是只有一搜游艇,时不时也有快艇经过,风吹起付阮的头发,额前发尖有些挡眼睛,她头发长了,早就应该去剪,没事想留什么长发。
海上杂声多,脚步声近到十米内,付阮才察觉到身后有人,她懒得回头,船上都是付家人,丁明也在附近。
可那脚步声越走越近,她越听越耳熟,某一瞬,她转过头。
付阮看到风吹起蒋承霖的外套一角,蒋承霖看到发丝在付阮额前掠过,他们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左腕处戴着一个牌子的表。
第499章 自己给自己击垮了
付阮一动不动,眼皮不眨,蒋承霖径自走到她身旁,眺望看海。
他不说话,脸上看不出情绪,付阮却受不了这股令人心悬的沉默,不多时,她主动道:“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故意不冷不热,只是心里说不出的忐忑。
蒋承霖不看她,像是特意过来看海的,目不斜视,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付阮拎着酒瓶看海,“有话直说。”
蒋承霖:“说别人之前,是不是要先以身作则。”
风同时吹乱两人头发,付阮心里咯噔一沉,顿了几秒,出声道:“没什么好说的。”
蒋承霖半晌没出声,付阮几乎不敢用余光去看他脸色,她每一秒都在煎熬,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把蒋承霖越推越远。
良久,蒋承霖开口,声音低沉:“你打算怎么处理宋正侨?”
为了掩饰紧张,付阮仰头喝了口酒,随口道:“这事你不用管。”
蒋承霖:“怕我担心,还是怕我上心?”
付阮眉心微蹙,已经听出蒋承霖话里隐含的怒意,她没问他什么意思,而是说:“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何必多此一举?”
蒋承霖:“如果伯父问你,你也会叫他别管吗?”
付阮:“他根本不会问。”
蒋承霖:“在你心里,他永远是最懂你的那个人。”
他声音平淡无澜,付阮骤然心如刀绞,不是,不是这样…
唇瓣紧抿,付阮强压下冲口欲出的否认,淡淡道:“不然呢?”
话一出口,付阮脑中熟悉的声音,大声骂道,混蛋。是她自己的声音。
付阮不是不知道蒋承霖要什么,她非但不给,给的还都是伤人的话。
蒋承霖沉默良久:“……行,不聊这个,你没有其他想跟我说的吗?”
付阮立刻就想到付兆深,蒋承霖在给她明示,让她自己说,付阮停顿片刻,故意言语不悦:“我真的很讨厌你跟我说话的态度,看似不紧不慢,实际明知故问,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弯弯绕绕你不累吗?”
付阮说完,心都空了一块,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她都不是坏,是恶。
蒋承霖就站在付阮身旁,但两人没像平常一样紧挨着,而是隔了半只手臂的距离,这段微妙的距离,付阮打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蒋承霖虽然来了,但他并不想跟她亲近。
如果只是因为付长康,蒋承霖不会这样,他知道她下午见了谁,他在怀疑,甚至…不想靠近。
付阮第一次伤心大过愤怒,蒋承霖不是第一次误会她,可从前她不会伤心,只想一把将桌子掀了,但现在,她要用尽全力才能做到面不改色。
哪怕付阮说了这么难听的话,蒋承霖还是没有正眼看她,他看着前方越来越浓的黑色,声音冷淡:“你跟付兆深八年没见,有很多话要聊吧?”
付阮揪紧的心噗通一沉,日了狗了,她又没有劈腿,蒋承霖够他丫阴阳怪气的。
脸一瞬就红了,付阮差点就想为了清白,脱口大骂,可话到嘴边……她生生忍住了。
如今摆在眼前的,不是保面子还是保秘密,而是保自己,还是保蒋承霖。有些人不是不好,而是太好,可以跟坏人同归于尽,但是没道理拖好人一起下水。
脑中清晰的声音在说:【就现在,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机会,踢蒋承霖出局】
可心里没有人说话,只有一双死命拽着蒋承霖,不肯松开的手,她舍不得。
半天没等到付阮回应,蒋承霖第一次侧头向左,看向付阮:“你不想聊亲情,我们就不聊,付兆深算什么?他也不能聊?”
付阮脸上的红色渐渐褪去,目不斜视地回:“有些人就是不想跟别人聊。”
这短短的十几个字里,平均每三个字就是一个爆炸点,果然,蒋承霖盯着她的侧脸,怀疑的口吻:“别人?”
付阮没有呼吸。
蒋承霖一眨不眨:“付兆深是有些人,我是别人?”
付阮一直以为自己忍痛力极强,可破防就在一刹那,她咻得侧过头,想也不想的说:“我跟他在一起多久,跟你在一次才多久?”
她故意说完才敢细看蒋承霖的脸,蒋承霖原本还带着怒意的面孔,顷刻间就卸了所有力道,连气都散了,只剩下茫然和无措。
付阮的心跟着蒋承霖的怒意,一起消失不见,她以为蒋承霖会发很大的脾气,可他只是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了她足足十几秒钟,而后毫无预兆的别开视线,转身离开。
他连一句埋怨的话都没留下。
付阮还维持着侧头的动作,十秒,半分钟…她缓缓将头摆正,远处的海水跟天接在一起,铺天盖地的黑,像是一个巨人在张开双臂,向她敞开怀抱,欢迎又挑衅。
付阮在心中歇斯底里:【来啊!都他妈的过来!谁怂谁孙子!】
眼泪直接从眼眶坠出,付阮没有知觉,她是后来感觉到风吹在脸上,格外的冰凉,这才发现,原来是眼泪的缘故。
蒋承霖走了,被她气走的,严格来说都不是气走,而是恶心走,下午付兆深的提议有多离谱,她自己听了都恨不能自残,更别说蒋承霖。
走了好,走了清净,付家是个深不见底的大染缸,每个人从里面过一遭,出来都是形形色色,黑未必是黑,白也未必是白,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达到的目的,所有人都在互相欺瞒,嘴里又都说着爱。
到底什么是爱?
滚热的眼泪夺眶而出,付阮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索性闭上,付长康爱阮心洁,所以从不告诉她生意和外面的事;阮心洁爱付阮,所以只叫她谁也别信,却从不跟她说具体不信谁。
他们都在竭尽所能的护爱人周全,可是到头来,她依旧什么都没有,只要被搅进付家这滩烂泥,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以前都是别人保护她,这一次,付阮有她想保护的人。
在甲板上站到双腿发木,付阮慢慢屈膝,原地坐下去,海上风浪大,她身上早就凉透了,可是不想进去,里面不是家,她也不敢回家,因为回家也是一个人。
酒瓶被付阮放在一旁,她恨极了这种喝不醉的体质,连逃避都逃不了,只能这么眼睁睁的干挺着,像是天生抗麻药的人刮骨疗伤。
身后没有任何脚步声,只是有件外套突然披在付阮身上,付阮没力气回头,也不想知道是谁,随口道:“没事,我自己待会。”
“站都站不住,嘴还是硬的,你就应该用腿说话,用嘴站着。”
第500章 从狼变狼狗
当熟悉声音响起的第一秒,付阮整个人就绷住了,余光瞥见长腿伸出,某人穿着白色衬衫在她身旁坐下。
付阮一动不动,不敢动,她连呼吸都不敢,生怕一不小心就晃掉了眼眶里的泪。
蒋承霖伸出手臂,扣着付阮的脑袋,把她的头硬往自己肩膀上按,之所以说硬按,因为付阮绷地像块石头,蒋承霖第一次没有怜香惜玉,付阮使劲儿,他也使劲儿,到底,她还是僵硬的靠在他肩头。
眼泪无声而下,付阮依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蒋承霖一手揽着她,另一手拿起付阮放在甲板上的啤酒瓶,仰头喝了一口,而后声音如常的说:“我比你早很多年就知道,抗酒精也不是什么好事,别人难受还能借酒消愁,我们只能假装借酒消愁。”
付阮生硬的声音从旁传出:“为什么回来?”
蒋承霖微微侧头,埋怨道:“你不该问我很多年前为什么借酒消愁吗?”
付阮抿着唇,视线模糊,眼泪断线一般下坠。
蒋承霖提起耷拉的外套袖子,当纸巾给付阮擦眼泪,嘴上回:“我聪明啊。”
付阮一瞬眼泪爆发,她一声不吭,但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咝…”蒋承霖心口疼,嘴上道:“连聪明都听不了?”
付阮不开口,蒋承霖自顾自:“那我换一个,不是我聪明,是你戏不好,我一下就看出你是演的。”
付阮闻言,咻得抬起头,红眼瞪着蒋承霖,不是生气,是意外加紧张。
“你从哪看出来的?”付阮开口,声音难免比往常‘娇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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