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巧克力流心团
“要换气,桃桃。”林寻舟微微拉开彼此的距离,看着还在屏着呼吸的美人勾唇低笑,温润讲。
晏柠橙如梦初醒,红唇轻启,胸膛起伏,新鲜的空气顺着流入,逐渐舒缓了过快的心跳。
“还有七分二十一秒。”林寻舟略分到腕表上的目光又挪回来,捻捏住圆润白皙的耳垂,漫不经心地提示,“这是你最后的反悔时间,我们合法后,请恕我无法再做到刚刚那样浅尝辄止了。”
今日暴雨,六月九日,黄历大凶,诸事不宜。
民政局门口等开门的就只他们一对,保安在食堂吃过早饭,刚刚在门口的等候处就坐,伏案在登记表上写今天的日期。
不是晏柠橙设想中的双数十日,没有经过顾意的精准计算,更像是某种赌气而为之的行径。
闻落行和舒悦窈的爱恨纠葛还在热搜里高悬,京圈和港圈都因两人的身份而受到剧烈震荡,两家都是上市公司,众说纷纭,但可以预测的是今天股票均会在开盘后触发熔断机制。
晏柠橙明白林寻舟究竟在确认些什么,这是种绝对的尊重。
哪怕结婚的提议系他方提出、主导,还是会在结婚对象卷入好友感情风波时反复给到松动反悔的机会。
君子坦荡荡。
晏柠橙想说的话有许多,堵在唇齿间,最后柔声讲,“我打字吧。”
林寻舟极自然的伸出手去接她的花,没有马上收回来,而是抬下巴示意,“包?”
迟疑片刻后,晏柠橙递出。
Dior的迷你LADY,酒红色羊皮藤格纹,怎么看都不适合林寻舟这种凌厉矜贵的人,然而金色链条被林寻舟用手掌绕了三两圈,拇指与中指环扣包柄,神色自若。
有些人,套麻袋都好看,饰品根本不影响个人气场。
晏柠橙垂眸,握着手机开始用备忘录横屏打字。
林寻舟望过来的视线过分灼热,像是张细腻的棉网,包裹着她,驱散凉风水汽。
古人写,“灯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日更胜十倍。”
足见氛围感对人的加持之大,晏柠橙不需要外力,她是那种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明艳大美人,皮相骨相绝伦,出门逛街总能被星探或做奇怪生意的人搭讪,后来才总带着口罩示人。
哪怕是熬大夜和颓然到不行的时候,都是我见犹怜的破碎感天花板。
林寻舟很安静地望着她的侧脸,黑眸幽深晦涩。
晏柠橙举起手机,她略过了帮窈窈伪造验孕棒和模仿字迹写完手帐后半段的细枝末节,单纯的交代出自己对这事的看法,来冲林寻舟讨要确切的说法。
她是个主意正而不会后悔的人,起码在窈窈这件事情上,需要伴侣站在自己这边。
【在闻落行和窈窈的事情上,我会无条件的支持窈窈,哪怕亲自对闻落行做出格的事情,你会觉得我过分吗?】
“不会。”林寻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肃然回,“人人都有立场,立场没有对错之分。在闻落行与舒悦窈这件事上,我在事态全部曝光前无条件站舒悦窈,此后亦然。”
手指屏幕上飞跃,快速敲击下另一行。
【你也觉得是闻落行有错对吧?】
“不是。”林寻舟摇头,在晏柠橙的困惑里缓缓讲,“我对他人的爱恨纠葛没兴趣,仅仅是爱屋及乌、妇唱夫随而已。”
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
滂沱暴雨和折射着大堂光亮的玻璃将屋檐下躲雨处隔出另一个天地。
在这个时域中,他们身边只有彼此,眼底只能容下对方的存在。
晏柠橙倏尔想起从前看到过的一句话,荷尔蒙决定一见钟情,多巴胺决定天长地久,肾上腺决定出不出手,自尊心决定谁先开口。最后,寿命和意外,决定谁先离开谁先走。
那时她不以为然,在晏柠橙从前对伴侣的构想里,契合的三观才是天长地久的关键。
直到林寻舟站在面前,很无所谓的表达出:事实究竟怎样,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立场,我会跟你站在同一侧。
晏柠橙才终于发现错的是自己,是非对错休伦,时刻为你提供最舒适情绪价值的人,就是会让你看到曾嗤之以鼻的永恒。
“那我们不要向他们学就好了。”晏柠橙放下手机,昂头认真地讲,“闻落行不是你,舒悦窈也不是我。”
晏柠橙有种大无畏的坚持,原本就漂亮的狐狸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琼鼻与脸颊的绯红都没有褪去,娇俏可人,林寻舟有顷刻的恍然。
女孩子的音色轻软,悠悠嘟哝完后半句,“我就是要跟你领证,无关任何人,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这件事。”
林寻舟和晏柠橙的名字并列挤在访客登记表的同格里,行楷笔锋遒劲。
“身份证和电话号码写一个人的就可以了。”保安看向这对璧人,笑着京腔打趣道,“这格小儿,写不下啊。”
晏柠橙扯林寻舟的衣角,小声讲,“包里有糖。”
林寻舟会意,伸手扯出包中鼓鼓囊囊的绒布袋,摸了两颗巧克力球推给保安,“您吃糖。”
“百年好合。”保安边送祝福,边操作着排号机器,把吐出的纸片递给林寻舟,“你们是今天第一位办理领证的新人,按照我们局不成文的规矩,可以获得礼品一份,喏。”
晏柠橙礼貌地看过去,两只红色的平安符安静的躺在林寻舟掌心,很眼熟,潭柘寺的出品,不俗气而郑重的礼物。
“谢谢。”
两人异口同声,又相视一笑。
灵感乍现,晏柠橙突然想在自己登记那格涂个小小的表情,她冲林寻舟讨过笔,弯下腰,怔然。
手机号是林寻舟的,而身份证,是她自己的。
其实很容易明白缘由,林寻舟是港城人,有港城身份证,写来难免显得格格不入,可自己讲过一次,就被他记下来了。
皓腕凝霜雪,祖母绿的翡翠手环松垮的坠着,晏柠橙在窄格里画了只射箭的丘比特。
就用门口配的签字笔画,寥寥几笔,跃然纸上。
“很可爱。”林寻舟不吝夸赞。
晏柠橙莞尔一笑,怯怯背出他的手机号码,她不是今天才记得的,已经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该是还在读中学的时代。
有谁问林寻舟的号码,他答,自己低头在草稿纸上记下。
后来时代更迭,再少有人直接短信交流。
那串铭记在心的手机号,一度成为良好记忆力匣子中的珍惜藏品。
今天拎出来,竟开始掉落熠熠星光。
“好乖。”林寻舟低笑,“不过桃桃不用这样辛苦,直接存就好了。”
晏柠橙把屏幕调转给他看,示意自己存过了,备注其实没有改过。
十年来一直是“A”。
排在通讯录最前,没有拨打过的号码。
经工作人员提示,港城居民办理结婚登记的材料要比内地居民复杂一些,同样的“本人无配偶以及与对方当事人没有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旁系血亲关系声明。”【1】
晏柠橙签字声明即可,而林寻舟则需要出具经居住地公证机构公证的证明。
“如果、没带的话、我们也可以。”晏柠橙凑到他耳畔,小声呢喃。
林寻舟则轻按了下她的发旋安抚,工作人员替他讲了后话,“两位证件、证明都齐全,那我们就直接走审核流程了?照片两位是提前拍好了还是在我们这儿现拍?”
上次同框还是高中毕业照。
到这次已经是结婚证件照。
两人均默契的穿了白,在摄影师“近一些效果会更好”的要求下,臂膀贴紧。
“两位怎么看着好像不熟似得?别紧张,亲密些。”
后面没人排队,留给他们的时间相当充裕。
“要近点儿吗?”林寻舟眼尾微挑,蕴着温柔笑意,手掌扣握住盈盈不满握的纤腰,距离被拉得更近,晏柠橙沾染到林寻舟的香水味,嗅了几次,都辨不出到底是哪款香,有种沉醉其中的纷杂。
出片的效果很好,红色幕布下,五官深邃的两人举止亲密,笑容清浅。
审核环节的问题均是颁证员提问,要回答的只代表肯定的“是”。
一切都很顺利。
钢印起落,红本薄而沉,封皮的质感特别。
晏柠橙拇指捏着食指的指腹,掐到略微泛白,带出痛感来,才敢肯定是真的。
部分民政局提供有偿的宣誓服务,意在增加领证的仪式感,她之前特地查询过,西城民政局是有的。
林寻舟并不意外晏柠橙的这项选择,主动付费后与工作人员交涉的措辞更是严谨。
“我妻子在语言交流方面有些许的障碍,会说得有些慢。”
晏柠橙则同时摸出了份病历证明,顺着把话题接下去,启口用措辞数词的腹稿解释道,“我可能会讲得很慢,但我会说完,辛苦了。”
工作人员见过的人比晏柠橙两辈子都多,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
表示理解,笑着讲,“这个跟我没关系,是您和您妻子一同宣读,你俩速度一致就行,我其实都无所谓。”
“……”
晏柠橙与林寻舟哑然,相视一笑。
“请双方宣读《结婚誓言》。”
软甜温吞与低沉磁性两种声线交织在一起,伴着嘈杂雨声,异常同步的朗诵下去。
“我晏柠橙/林寻舟,自愿与对方结为夫妻,立誓今后无论顺境逆境……都将甘苦与共,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在门口等候司机开车来接时,林寻舟借了晏柠橙的手机,在征得她同意后,更改了通讯录里的昵称。
他在A后面加了称谓。
晏柠橙垂眼,看着屏幕上的“A老公”。
又侧目看站在身旁的林寻舟,阴雨天气,大堂开了灯,透过玻璃的白炽灯光勾勒出他硬挺轮廓。
二零一八年六月九日,黄历大凶,诸事不宜。
帝都暴雨倾城,宿命劈头盖脸的浇下。
在该年的大事记上,这天会被记述为高考的第二天,无数人命运齿轮开始波动。
距离晏柠橙第一次见到林寻舟,还差三个月零七天满十年,重逢后第三次见面,他们领证。
22、吃掉八只桃
若要晏柠橙回顾活过二十五载的岁月,绝大部分重要的事件都和雨水分不开关系。
她早产一星期,出生在个被记录在册的暴雨天,母亲告诉她,那天暴雨倾城,她父亲蹚着快及肩的水扑腾着赶来的医院。
初为人父,激动万分,浑身湿透不敢抱她,张口来了一句,“喊叔叔。”
病房里笑作一团,护士调侃道,“大哥,床上好像是你媳妇儿,我怀里好像是你亲闺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