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词酒
那人撸起袖子来给谢芸看他胳膊上的一排包,“都是啊!这医院里的蚊虫实在是忒多了些。我都用上风油精了,还是不管用,睡了一觉起来就被叮了一胳膊的包。医院的药房贵的吓人,我瞧着你们家的超市开了,寻思买点清凉油,没想到你们家超市这货不全啊!”
周胜的脸色变了变,超市的货不全可是大忌,‘货品齐全、应有尽有’是每个超市老板心里的追求。
谢芸笑着同那人说,“怎么可能货不全?只是还没完全开业呢!那么多东西都压着。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你配点驱蚊虫的外用药?”
那人将信将疑,“能管用么?这可是花蚊子叮出来的,毒性可大了。”
“管不管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要是效果不好,我不收钱。”
谢芸把人领过了横在通泰超市和通泰堂之间的那道小门,让这位满胳膊都是包的大叔先坐会儿等等,从柜台下面搬出刚批发回来还没开封的几个大玻璃罐子,里面装的是白凡士林和几种做药油常用的植物精油。
把用得到的药材都选出来,用研钵磨成粉后,先挖一小块凡士林把混匀的药物粉末融了,给那大叔糊上去。
等了大概三五秒钟,谢芸问那人,“还痒吗?”
大叔前一秒还在嫌弃谢芸让他往胳膊上涂黑糊糊的药膏,管不管用不知道,只知道涂在胳膊上怪恶心的,像是糊了一坨粑粑。
这会儿谢芸一问,他才发现那痒入骨髓,折腾得他恨不得把皮肉都挠烂的感觉,居然在冰冰凉凉下渐渐消退了。
“嘿!!!居然真不痒了!你这东西真管用!比涂风油精还管用!”
谢芸弯了弯嘴角,“那可不,这是我的独门秘方呢!”
不是她的独门秘方,是泰山堂里教授的药学课程中包含的一道经典秘方——《三花五草散》,用八种药草经过堪称绝密的比例配置,便达到了药到病除的效果。
将三花五草散用凡士林调和,便做成了药膏。
这起效效果还是稍微慢了点,最佳效果是做成药油,看着比药膏更干净,见效也更快,还不会像胳膊上擦了药膏一样油腻腻的叫人难受。
等三花五草油完全吸收进入皮肤里,蚊虫叮咬的病根也就除掉了。
大叔这下算是信服了,“有这效果,再恶心也能坚持用下去啊。您调配的这药膏,多少钱?我再买一坨,我媳妇儿在医院里也被咬得不轻,只是她刚做完手术,不能下床走动,我买回去给她也涂上。”
谢芸心里的小算盘立马就打了起来。
先算药材的成本,再把那一小坨白凡士林的价格也计算进去,一小坨的成本大概在一毛三左右,定价一块有点太贵,定价五毛刚刚好,和风油精一个价位,但效果比风油精更好。
如果做成三花五草油,价格还得再涨一涨,因为甭管是最便宜的硅油还是价格略高一些的植物精油,都不是便宜大碗的凡士林能比的。
“算五毛吧,我这儿暂时没有别的包装,就用塑封袋给你装一下。”
塑封袋是用来装药片的小密封袋。
甭管是诊所还是医院,大家普遍用的是价格更便宜一些的纸袋,但谢芸觉得纸袋密封性不严,而有些药很怕在空气中被氧化,所以她从药材公司批发了一批价格更贵一点的塑封袋。
顺着塑封袋的小密封条捏紧,不仅防尘,还能有效防止药物在临时保存过程中遇到水汽或者是氧气而变质。
塑封袋也是有缺点的——不遮光,所以谢芸又在塑封袋的外面加了一个大纸袋,做了双重保险。
“五毛啊……你这自己做的,能便宜点不?”
谢芸见大叔还想砍个价,也乐了,“这可是秘方,但凡是加个‘秘’字儿的,您觉得能便宜不?”
“也就是因为我还没买到包装盒,才卖五毛钱,等我回头去批发市场买一批包装盒回来,你还想五毛钱买到?你要是觉得贵,可以去买清凉油和风油精,那俩也都是五毛。”
大叔像是被点了哑穴一样,一下子就不作声了。
周胜一直都在隔壁听着这边的动静,听到谢芸的话后,他也很有眼力见儿地把搭了一句腔,“要不还是买清凉油吧,我找出来了,都是全新的,也只算五毛钱!”
大叔脸上的褶子都快挤出来了,问谢芸,“你这药膏能经得住放不?”
“你扎好密封条,肯定是经得住放的。”
白凡士林的密封性那么强,里面融的药材粉末还能跑了?药材里面的有效成分都挥发不了。
那大叔咬了咬牙,道:“那给我来四包吧,趁你还没涨价,我多买几包,先把今年给对付过去。不知道这是咋回事,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痒得要人命的花腿蚊子?是不是啥狗-狗-日的洋鬼-子又搞啥反人类实验了?”
谢芸掂量着又挖了大小差不多的三坨,用塑封袋包好装到纸袋里,顺利收入两块钱。
送走这大叔,周胜立马从隔壁超市里溜达了过来,问谢芸,“你那药膏真的这么管用?”
谢芸朝着门外还没走远的大叔努努嘴,“要是不管用,大叔会一下子买四份走?”
周胜这下感觉有些纠结了,“早知道我就不批发风油精和清凉油了……我还想着蚊虫马上就要多起来了,风油精和清凉油肯定不愁卖,一次性批发了不少。”
第12章 酒香也怕巷子深
◎满脸风轻云淡地在心里敲着退堂鼓◎
周胜的纠结和蛋.疼,谢芸完全能够理解。
但她也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是不是成为了活阴差的缘故,蚊虫这些讨人厌的东西根本不近她的身,而周胜又是一个天生就不招蚊子叮的人,所以谢芸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做三花五草膏来卖。
现在突然做这决定,完全是被这来买清凉油的大叔给‘赶’了一下。
谢芸拍一拍周胜的肩,安慰道:“不用愁,你先替我跑一趟批发市场那边,去买三个东西。”
“小姑娘们玩着用的那个塑料喷瓶,能往外滋水的那种,还有和塑料喷瓶差不多,但最上头是个珠子的那种瓶子,再买点大小和清凉油一样,但是不是铁盒子,而是盖子能拧动的白色塑料罐子。”
“我都把话放出去了,是要涨价的。效果好,但比清凉油和风油精贵,总会有人舍不得买这个,而去买稍微便宜一些的清凉油和风油精,回头你卖完手头这些清凉油和风油精之后不再进货就是了。”
……
得到安慰的周胜欣然跑腿,骑上找周德义老同志蹭来的自行车走了一趟,半个小时不到就载了一箱子的各种瓶子回来。
谢芸看得眼角直抽抽,“你咋买了这么多?”
“你做出来的药膏那么管用,应该不愁卖吧,我还担心买的这些不够用呢!”
周胜说着说着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底气不是那么足,“反正也不贵,就在店里放着吧,这玩意儿又放不坏。”
谢芸只能点头,“买都买了,就先放到柜子里吧……”
她也拿捏不准三花五草膏这些究竟好不好卖,只能把已经做好的三花五草膏全都装到塑料小罐子里,装得满满当当,拧得严严实实,再用抹布把外面溢出来的三花五草膏给擦掉,做好的三花五草膏就摆在药柜上的第一层。
三花五草油和三花五草膏的配方一样,但底料用的不是白凡士林,而是肤感更清透的丁香罗勒油。
将捣成碎块的药材放在水中煮开,水上面封一层丁香罗勒油,等底层浑浊的药汤逐渐褪色,上层清亮澄明的丁香罗勒油渐渐变成青棕色后,三花五草油就算是制好了。
药材中的有效成分已经被丁香罗勒油萃取掉七七八八,残余下的药渣倒进准备好的铁盘子里,放到窗台上晾晒干后,可以继续研磨,制成三花五草香,放到香模中压实,点燃就是一款兼具熏杀蚊虫和宁静安神的药香。
熬煮药材的药汤装进瓶子里,还能当成驱蚊水来用,谢芸也不打算浪费,全部装进小喷瓶里。
三花五草油则是装进滚珠瓶里放着,油类物质放到喷瓶里容易堵喷嘴。
小喷瓶和滚珠瓶都是一样的容量,谢芸把两种瓶子都用了不少,才将制好的东西全部装下。
周胜倒是有闲心,给那一瓶瓶三花五草油和三花五草水排起了方阵,就好像阅兵似得。
他哪里知道,谢芸这会儿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她对三花五草油的效果很有信心,可酒香也怕巷子深……会有人买吗?
真的会有人买吗?
要是没人买,那她不仅白忙活了一阵儿,还得倒贴这么一笔原材料进去啊!
只是这担忧能说吗?
不能!
说了之后会被周胜笑话的!
谢芸满脸风轻云淡地在心里敲着退堂鼓。
——————
买走三花五草膏的大叔叫王建强。
他媳妇儿三天前在家里地头翻地的时候扭了一下腰,本以为歇个两三天就能好,没想到第二天却是连床都爬不起来了,说是下.半.身全部失去了知觉,不管是掐还是扎,都没有任何的痛感,找来村里卫生所的大夫一看,说是多半瘫了,让赶紧送到市里来。
当天就躺在板车上拉到了重机厂附属医院,住进了骨科。
拍了片子,骨科医生说腰椎骨错位了,还压迫到了神经,需要做手术把关节复位,这样才‘有可能’治好。
仅仅是‘有可能’。
一.夜之间,原本不算多富有但温馨的小家就被愁云笼罩起来。
王建强陪着媳妇儿住院,家里地头的营生全都留给了儿子儿媳做。
同王建强他老婆住在一个病房的人,不是瘫痪就是骨折,都是行动不便的,被这两年突然多起来的花腿蚊子给折腾了个够呛。
王建强带着四小包三花五草膏回了病房,当下就用热毛巾蘸了水给他媳妇儿把挠得发红的皮肤擦拭了一遍,然后用指腹蘸上三花五草膏,一点一点地涂上去。
王建强他媳妇儿叫苗红梅。
苗红梅一想到自己需要在腰上动个手术,花一大笔钱都不一定能治好,心里已经存了不想治的念头。
住院这几天又被这城里的花腿蚊子给叮了一身的包,不想治的念头直接升级成了不想活的念头。
王建强给她涂三花五草膏的时候,苗红梅还唠叨说,“又不是没涂风油精,根本止不住这钻心的痒,你说你浪费这个钱干什么?给咱家小孙子买点奶糖吃不比买清凉油强?”
王建强解释道:“这不是清凉油,是人家医生配置的独家秘方药膏,我涂了一下就不痒了,这才买回来用的。你感觉一下,是不是不痒了?”
苗红梅全身都是包,当下还是感觉痒的,可随着王建强涂抹药膏的地方越来越多,她也感觉到了身上的丝丝凉意,那让人恨不得挠出血的蚊子包真没那么痒了。
“诶,好像真有效果,真不那么痒了!”
……
巴掌大的病房里摆了六张病床,每个上面都躺着人,再加上陪床的家属,一共十四五个人,哪有什么悄悄话可言?
王建强和苗红梅的这对话直接就被同屋的人听了去,立马就有同病相怜的人过来打听了。
隔壁病床那摔断腿的老太太家小儿子问王建强,“王老哥,你这药膏是从哪儿买的?哪个医生配的独家秘方?我也给我妈买点去,我妈这几天太遭罪了。”
王建强伸手朝窗外医院大门的方向一指,“出了医院就看到了,那个新开的通泰超市旁边的通泰堂,是个女医生,她现场给配的,效果真没话说,你看我胳膊上的包,都不痒了。”
王建强撸起袖子给那人看,结果发现他胳膊上的包已经消了个七七八八,隐约只能看到一些浅红色的斑块和被抓挠出来的血痕了。
病房里陪床的那些人立马就动了心,不少人当下就出门去买药膏了,也有人得盯着自家病人打吊针,只能委托同病房关系不错的人代买。
反正诊所就在医院对面,还是一群人出去买,谁能骗得了谁的钱?没人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赚差价。
等病房里的人乌拉一下走了好几个之后,苗红梅低声把王建强唤到病床跟前,问,“孩儿他爸,你说我这腰,能不能也找你说的这个医生给看看?”
“要是人家有不开刀的办法,咱就不开刀了吧,这边的医生说开刀也治不好。还有……我有些害怕开刀。”
正常人身上开一刀,要把骨头暴露出来给重新排好顺序,谁不害怕?
更别提苗红菊不止怕开刀,怕疼,她还害怕家里为了给自个儿看病掏干家底,却是见不到效果。
到时候家里人可怎么过日子啊,难不成全家都喝西北风去?
王建强瞅了一眼苗红菊病床头挂着的吊针,还有大半瓶没有输完,他觉得自家媳妇儿的建议挺有道理,便同苗红梅说,“我拿着医院给拍的片子去问问,如果那个医生有把握,我就把人喊过来,亲自给你看看。”
苗红菊点头,心里生出了些许希冀,并且把自己能想到的各路神仙都求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