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随口?一说?”盛少?爷颇讶异,“我怎么?不觉得你是随口?呢?开这种玩笑无非就是两点, 要么?人家女孩解释,就显得太较真;忍着恶心?不解释呢, 你成功泼她一盆脏水。你心?里可爽死了,怎么?都是你占便宜。”
那话说得太过直白, 那人立刻被戳中痛点:“我真就开个玩笑,你怎么?就跟我这么?较真儿呢,淅哥你听?了不开心?,大不了我就不说了呗——”
淅哥直白而锐利道:“不喜欢。”
那人万万没?料到盛淅不按套路出牌,被噎了下:“……那……”
“她更?不喜欢。”淅哥懒懒地说。
对方还?想说什么?。
那下盛淅终于连个情绪都懒得演,冷冷道:“对她道歉。”
“……”
龟龟很快乐,在耳机里凑热闹:“道歉!”
因?为太过开心?,她还?敲了两下洗脸盆。盛淅听?了嗤地一笑,充满同情地转述:
“她也让你道歉呢。”
对方足足沉默了十多秒没?说话,最终嗫嚅着:
“……对、对不起……”
他室友终于敢于打圆场。
有人开始劝,什么?淅哥没?必要,他就是犯贱,别跟这种傻逼一般见识云云,盛淅则懒懒嗯了声。
电话这头,思?归开心?地拧干衣服上的水,把盆哗啦倒空。
盛淅好像有一点特别与众不同,归归边搓衣服边想。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悍然,不为气氛裹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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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归早上醒来时,收到了他发来的拉练照片。
盛淅他们拉练到了凌晨四点多,而他发来的照片里头盛淅一身迷彩,背着大厚棉被,在昏黄的路灯下对着镜头比剪刀手?;他同学则在一旁露出半边脸,累得吭哧吭哧的。
他还?录了个短短的小视频,给她看清华二?校门。
视频中细雨蒙蒙天光乍破,扛着旗子的同学又?累又?困,回来的路上腿脚打摆,旗帜在晨曦中一晃,现出雨雾中屹立百年的雪白二?校门。
少?爷疲惫地说:“天亮了,终于回来了。”
视频一花,录完了。
思?归看了一会儿屏幕,在清晨的光里将手?机关机,留在寝室里,背着书包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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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个晴朗的好天。
思?归走在阳光下,总有点儿缺乏真实感。
一山有四季,十里风月不同天,思?归甚至都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和盛淅同处一片天空下;他分?明已经奔向更?广袤辽阔的天地,余思?归却仍在孤身走自己的路。
他们早已是两道二?维平面中,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归归心?想。
刘佳宁去上大学后,思?归成了一个独来独往的人。
她独自去教室,爬上顶楼,推开她所处的复读班的教室门。
高复班这个地方,是很奇怪的。
它相当的鱼龙混杂,此间同学介于学生和社会人士之间。与被中考分?流得泾渭分?明的一中不同,高复班里头有的人说今年再考不上大学就放弃,有人只是想上个全日?制。有人来昏昏沉沉混日?子,也有人是从985落下来,无论如何都要一雪前耻。
思?归却不属于这些人中的任何一类。
余思?归拿着早读材料出门,坐在大楼梯顶,她不知道未来将会如何,极目眺望远方。
视野尽头朝日?似火,长路漫漫,如一条走不尽的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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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碰巧我很想见你。」他说。
余思?归实在很难相信他那句话。
第?一,思?归早习惯他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谜题,也习惯了他不解释,也习惯了不依靠他;而且他俩做同桌的时候,她就看出一件事,盛淅根本不屑于跟普通同学保持联系。
第?二?,思?归在那一年的陪护中已经见惯人情冷暖,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再清楚不过。
而盛淅前方还?有很好的、漫长的一生。
他炽热、年轻而锐利,犹如一柄将刺破世界的长矛,所以没?必要和像我这样身处深渊底部的人掺合在一起。
——但思?归却又?在贪恋那点温暖,像是溺水之人的本能。
盛淅几?乎就要成为她的浮木。而思?归知道,自己如果松开他的手?,就会掉进湍急的长河里。
明天会好一些。她告诉自己。
可思?归只觉心?都难过得发抖,五脏六腑在人世间呼呼漏着风,像是四下无墙的茅草屋,而思?归居住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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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周五那天早晨,思?归还?是忍不住雀跃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龟龟十分?看不起自己,然后孤身跑到高处,吹起了风。
余思?归不太在班里上早自习,都是自己找个地方背书、发呆。
新的复读班班主?任对余思?归的态度一直是默许——毕竟这是个摸底考试就甩了第?二?名数个身位,第?二?次考试后老师之间讨论了半天,直接送去和本部高三年级一起排名次的清北幼苗。况且她新近经历了丧母之痛,多半挺脆弱。
所以她在哪上早自习,老师们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归老师坐在刮大风的露台上,念了一会儿英语,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两条盛少?爷说他已经出校门了。
他又?请下了假。
「你到底是怎么?能请假的?」归归那下简直看不懂了:「你们军训不是有学分?的吗?」
盛少?爷过了好半天才?回,回复相当干脆利落:
「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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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盛淅来得挺早。
归归下了下午第?四节课,看了一眼手?机,才?看到他说自己已经到了。
周五下午与周六是住校生唯二?两段自由的时间。他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洗洗衣服、收拾下个人内务,也可以出校门,去附近小超市买点日?用品。
余思?归飞奔下楼,跑过被黄昏笼罩的陌生校园,然后在栅栏的对面看见了同桌的背影。
盛淅背靠着红砖墙,风尘仆仆,身前是乡镇尘土飞扬的国道。
——这环境与他这人格格不入。
他短发被风吹得凌乱,低着头,那轮廓成熟难言,仿佛已在脱离少?年的范畴。
余思?归突然愣住,在原地思?索许久,最后觉得自己不该给他创造太多机会,遂放弃了自己跑出校门的念头。
毕竟在并不遥远的某一天,他会自己离开的。
再喜欢,也只是喜欢而已。
于是归归没?出校门,跑过去,隔着栅栏和同桌打了招呼。
盛大少?爷本在靠着墙发呆,见了她,露出个笑容。
他好像没?什么?太大的期待,根本没?惦记归归能不能出校门;只是目光温和地看着栅栏背后的、曾与他朝夕相处的女孩,然后在栅栏对面伸出手?,示意思?归牵一下。
余思?归迟疑了一下,心?中在拒绝与同意之间摇摆,最终把爪子伸了过去。
日?薄西山,于是盛淅隔着铁栅栏,握住了她。
青年掌心?坚韧有力,就像高原上的篝火。
“下周我还?来。”少?爷笑道。
他掌骨紧紧抵着归归的,短暂而用力地握了她一下。
教职工子女心?想你都没?正式开学是不是就要挂红灯了,警告他:“小心?挂掉军训的学分?。”
“挂不了。”盛淅说。
“……”
三秒钟后,他又?不太确定地道:“大概。”
龟龟顿时,十分?嫌弃他……
然后大少?爷笑了出来,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再说了你下周不是放一天假吗?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你怎么?连这个时间安排都记得!
归归震惊地问?:“你是不是把我们的日?程表背下来了?”
盛淅沉默了一会儿,眉峰稍扬,高贵道:“你猜吧。”
思?归愤怒地心?想你这家伙真是十万年如一日?地可恶,就冲你这个谜语人劲头我就一辈子都不会相信你的——正想怼他两句,却忽然对上了盛少?爷看她的目光。
孤落时辰,人间沧海桑田。
他认真近乎执着地看着思?归。
那神态坚定,磐石不可移。
仿佛只要一个人足够坚定,山河日?月都将为他让路。
-
…………
……
第?二?个周,周六中午,余思?归拖着书包,做贼似的出了门。
那天晚上并不是强制住宿,大多数住校生其实都会回家;只是归老师前几?个周从未回去过。
毕竟家这个概念令她害怕,与其回家受罪睡不着,龟龟宁可在宿舍里熬着。
但凡是个高中,放学时门口?就堪比菜市场,接儿子女儿的家长们用小轿车和电瓶车将平时四通八达人烟稀少?的国道堵得水泄不通。
九月烈日?当头,秋老虎仍然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