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姜骞看了归归一眼,似乎想问她为什么和男朋友难得出去玩却回来得这么早,但那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变成了一句十分了然的?:
“朋友,回来读高三?吗?”
“……”
“到几点?”归归凛然问道。
周五深夜里,姜骞看了下电脑上的?时间,略一思索,答道:“凌晨一点吧。”
“行。”
余思归觉得她俩这个时间安排挺默契,拖开凳子,坐在桌前拧亮台灯,从书包里拿出笔袋与?练习册,又把盛淅随手带给她的?小兔子放在了桌前。
——是不?是拼命地向前奔跑,就能抵御向人生袭来的?恐惧?
余思归不?知道答案,只是在开始做作业前拿出手机,告诉盛淅自己?准备刷夜刷到一点再睡——盛淅到宿舍后,也第一时间告诉了她。
可是,在盛少爷的?对话框下,竟还?有一个人。
贺文彬。
贺老师问他的?学生:
“思归,你认为大学是什么地方?”
第一百二十章
——大学, 是?一个自由的地方。
周六,归归和盛淅去听?了艺术学院的装帧设计讲座,周天则在一起上了一天的自习。
图书馆里有种?难言的胶版纸气味。
窗外?雪松如海, 松针似雨;室内台灯灯罩淡绿, 投下古老而柔和光。
图书馆落地窗下, 归归抱着咖啡,边喝边琢磨老师布置的需求与任务, 盛少爷则在一旁揉着眉心看书。
两人互不干涉, 却又莫名?自得。
思归学累了去上厕所?, 顺便买咖啡, 在咖啡厅等磨豆子的时候她听?见?隔壁有人压低声音争论:
“但你这个支撑点根本无法支撑上面的这个钢混结构……”一名?女老师拿着铅笔,问:“你算过吗?这个着力点找的不对……”
学生?绝望地说:“可我?算了好几遍……”
老师又把板子取回去,仔细看了许久, 然?后圈出了有问题的地方。
咖啡馆服务生?对思归说:“同学, 美式和澳白好了。”
思归一愣,收回目光,拎着咖啡回阅览室。
盛淅接过咖啡后很轻地说了声“谢谢”。两人面对面坐着继续上自习;归归做作业做累了,把咖啡当血包吸着, 继续看老师布置的阅读篇目。
原版书非常难,晦涩难懂, 别说是?英语了,就算是?中文都?很难看明白。
余思归自认为英语底子只能说一般,光看明白前两章就花了一下午, 中途查单词的手就没停下来过,几乎想放弃直接去做书面作业——
但骨子里的韧劲, 却又把思归按在了桌子前头。
傍晚时分,北京簌簌地下起了雨。
雨里水木很暗, 也有点冷,秋雨簌簌落在合欢叶上。
他们把东西留在桌面上占座,出去吃饭,在附近一家简餐咖啡店坐定。
盛淅在咖啡厅点了个热桂花牛奶,让归归抱着取暖,又独自点了些?杂七杂八的吃的。
点完餐后两人坐在落雨窗前走神,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上菜,盛淅点得还挺丰盛,归归用勺子在热碗沙拉里面搅了搅,嘀咕:
“怎么就这么难呢?”
盛淅看窗外?黑蒙蒙的雾雨,走神半天,答道:“再?过半年就好了。”
“下个学期会轻松吗?”
盛少爷把自己盘里的德式香肠切开,分给归归一部分,说:
“下学期就习惯了。”
“……”
-
接下来的一个周,如魔鬼一般。
余思归为了作业熬了俩大夜,一次和盛淅在通宵的自习室,一次在宿舍与姜骞。余思归课上得要死要活,姜骞也没好到哪儿去,早晨起来气若游丝,捧着杯豆浆去上课。
“我?觉得,”姜骞点评,“我?的素质不足以支撑我?上完这个学期。”
余思归知道她又要骂人。
姜骞是?个比龟龟还直的性子,有话直说,怒气绝不过夜,很容易得罪别人,她本人却不以为意,而且对思归有种?莫名?的欣赏与喜欢,总对归归网开一面。
“布置他妈这么多作业,”姜骞暴怒道,“你看我?杀不杀了你们所?有人就完了!杀杀杀!”
“……”
然?后她怒气一敛,对思归道:“过来。”
“……?”
归归经常被她吓得忘记发脾气,挺听?话地凑过去——
——下一秒猝不及防地,被姜骞捏住脸蛋子,使?劲儿拧着搓了搓。
“……别、别搓……”
“你真的很可爱的。”姜骞说,捏着反抗不得、因?为震惊而僵直的小室友,从她的震惊中得到快乐,又愉快地问:
“长得又漂亮,脾气又坏,一定没少得罪你男朋友吧?”
归归:“……???”
姜骞又捏她两下,满足地说:
“你男朋友一看就记仇。龟龟我?教你,以后你惹你男朋友生?气了,你就把脸蛋献给他让他捏。他捏完就忘了对你的仇恨了。”
你才献上去——归老师恼怒地想,把我?的脸当什么啦,解压包子吗!
-
余思归和姜骞两人拼尽全力,也只做到了“完成作业”的程度。
那两本成泯老师布置的专业书籍——归归读的半懂不懂,姜骞也没太看明白,但是?两人读完交换了下意见?,而在这个讨论的过程中,思归看见?了一线光。
那线光非常淡。
——指向的是?她和姜骞两人,在课上研讨出的技术思路。
她们的思路,和前辈们最终采纳的方式,可以说是?,只有一点点重?合……
余思归被那结果难受得要命,姜骞似乎也是?。
两人高中都?是?理科出身,思维敏捷不打弯,习惯了干脆利落的、犹如势如破竹的答案,如今猛然?来到混沌的、不按常理出牌的现实?实?践之中,那种?感觉甚至不能说是?难受。
……是?水土不服。
为什么会和我?想的不一样?归归痛苦地想。
一项技术——从技术的出现,到落地,再?到量产甚至普及至大众,究竟是?多么痛苦的过程?
这思路其实?值得深挖。然?而思归赶时间,便没往下细想,粗略写了个研讨总结,算是?完成了成泯的作业。
“研讨”,一看就是?水课,老师又是?外?聘来的专家。对成泯来说,他的本职工作肯定比给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学生?上课重?要——姜骞也这么想。
两人都?认为成泯的作业没必要太认真,反正这课,多半连老师本人,都?不放在心上。
……
结果到了周五下午,余思归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成泯还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这个专家虽是?外?聘的兼职,上课却极其认真。说好好上课就好好上课:收上去的本子他都?一一看过,还全都?批阅完毕。
那节课刚开始十分钟,思归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上节课会说“你们不读我?一定会发现”。
——他是?真的全明白。
有几个同学还真没做他布置的任务,被他笑眯眯地问:“你们这还叫好学生?啊?”
没做作业的大一新生?讷讷不敢答,却也没什么悔改之意,其中一个人小声辩解,说自己太忙,是?被社团招新耽搁了。
成泯听?了笑意更深,背着手踱到学生?跟前,对他们说:
“只要再?被我?发现一次,你们就滚出去。”
那话极具压迫感,霎时,思归听?见?周围同学轻轻抽气,连她的手心都?在出汗。
“每个人在我?这里,有且只有一次机会。”
他说。
“——而你们很快会发现我?言出必行。”
-
然?后成泯目光锐利如隼,盯着下面的人道:
“上课。”
-
他那节课风格,却又和上一节完全不同。
——成泯找了个全新的主题。
他讲起课来,既像狂想家又像实?干家,思归跟上这老师的脉络时几乎以为自己在坐过山车,应接不暇。
但课下反刍的时候,却又发现这位老师说的每一句话,讲的每一件事,都?根植大地。
与之而来的是?,更奇怪的作业。
那作业极其的普遍,属于日常生?活的每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