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寺人
他‘嗤’的一下乐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没怎么。”季匪眼睛依旧看着接走程见烟那辆车的离开方向,脑子里回忆着刚刚见到的她那个未婚夫。
中等个子,偏瘦,十足十的一副体制内形象,无趣。
程见烟眼光真不怎么样。
还敢在他怀里倔强的说‘他是个好人’。
季匪掐灭烟头,给傅厦报了一串数字。
“我去,这又是什么?”傅厦烦死了:“你今晚上可真没少给我号码。”
刚刚是陈非的手机号,这个又是什么?
“一个车牌号。”季匪心安理得的使唤人:“帮我查一下这车的车主,姓名,年龄,工作单位家庭情况,都要查。”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可算不上‘和善’。
傅厦瞧着他阴翳的眉眼,迟疑地问:“这人得罪你了?”
“是。”季匪回答的毫不犹豫,凤眸懒散:“他得罪我了。”
-
房青的糖尿病在去年就已经发展成了尿毒症,或许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病势发展的特别迅速。
她身体内各个器官都开始发生病变,其中肾当然是最严重的,打胰岛素的效果早就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这次的晕倒是房青的身体给家属敲了一个警钟。
医生的告知犹如宣判:“该准备做透析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程锦楠身子都晃了一下——谁都知道做透析就是需要换肾的前兆。
程见烟连忙扶着他坐在长椅上,让他休息。
她自己则是客气的和医生道谢,然后去办理房青住院的各种手续。
苏轩是送她来的,也全程陪着她一起,就是脸上的表情即便刻意抑制着,也微微显露出来一丝复杂和不满的情绪。
“小烟。”苏轩忍不住问:“怎么没听你提起过阿姨的病?”
程见烟正在签字,头也不抬的淡淡道:“她不让说。”
“……”
“很晚了。”办完了所有手续,程见烟付完款后抬头看着他:“你先回去休息吧,谢谢你送我过来。”
她知道苏轩肯定是会有情绪的,所以这个时候什么都没必要多说。
任何人在快要结婚的时候得知未婚妻的母亲是重病患者,甚至还有可能需要器官移植时都会不满。
程见烟十分理解。
体面的成年人,不会表现的很不懂事。
她是这样,苏轩也是这样。
所以即便非常不满还有点心慌,苏轩还是没有立刻走,而是开车去给程见烟一家三口买了些日用品,又送了回来。
“叔叔。”苏轩还不忘温声安慰着程锦楠:“别担心,现在医疗技术很发达,阿姨的病会治好的。”
程见烟有些意外,抬眸看着他。
不得不说在这一刻,她是有些感动的。
苏轩和程锦楠寒暄了几句准备离开,她下楼去送。
“小烟,晚上天冷。”苏轩看着程见烟瘦津津的小骨架,把夹克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赶紧回去休息吧。”
“谢谢。”程见烟小声说。
她这一整天过的大起大落,脑子几乎是混沌的状态,但此刻的感谢是真实的。
“跟我说什么谢。”苏轩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有些心疼,脑袋一热,他说了句:“我每天都会过来帮忙的。”
说完就有些后悔,又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
而程见烟已经应了声‘嗯’。
接下来的两天,苏轩都没有来。
刚住院正是需要用人的地方,程见烟和学校请了几天假来照顾,焦头烂额。
——原因是因为房青坚决拒绝请护工。
“我有手有脚。”过分瘦削的女人脸色如棺材板,声音冷冰冰:“请什么护工?你钱多得没处花?”
而且在房青的认知里,透析是不需要长期住院的。
透完就可以回家,更用不着请护工,她甚至觉得这几天的住院都有点小题大做。
程见烟看着她,真的觉得说不出来的心累。
两天前还在饭桌上和自己吵架的母亲现在躺在病床上,明明气血衰竭还要故作倔强,也不知道图什么。
“您不是普通的透析,您身体器官在病变,需要长期住院。”趁着程锦楠不在病房,程见烟把话说的很直接:“所以,需要请护工。”
“我的钱没有多到没处花,也不是大风飘来的,请护工是出于人力资源利用角度的建议,认为这样对大家最好。”
“如果您执意不请,爸爸会没日没夜的照顾你,因为我要工作,不会来换班。”
程见烟没有做任何温情脉脉的铺垫,所有话都是直言相告。
因为她们两个之间的一切都很直接,不管是交流,还是互相厌恶。
“你,”房青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眼圈渐渐变红,声音嘶哑中带着一丝狠厉:“你简直就是来讨债的。”
程见烟笑了下。
“看来您是同意了。”她点了点头:“那我下午就叫人来。”
她出钱请护工,却被
殪崋
骂是来讨债的。
很好,这行为很‘房青’。
走到病房门口,程见烟蝴蝶骨被投掷过来的不明物体重重砸到——
“滚!”房青声嘶力竭的吼着:“别出现在我面前!”
很痛,但是她习惯了。
程见烟一语不发,走出病房。
许是因为今天没来得及‘化妆’,房青看她更不顺眼了。
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程见烟走到医院的餐厅,随便打了一份饭。
虽然她状态很像虚无缥缈的游魂野鬼,但是,鬼也是需要吃饭的。
程见烟机械似的一口一口,直到放在一旁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看了眼,屏幕上是季匪的名字。
仿佛灵魂突然回窍,她长长的睫毛微动,接了起来。
“同桌。”季匪的声音在电话对面响起,低沉清澈:“我听季易那小子说你请假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程见烟闭了闭眼,静静感受着。
从十年前她就很喜欢听季匪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简单而热烈。
仿佛一束任性肆意的阳光硬是投掷在她这座晦涩灰暗的小黑屋里,拦都拦不住。
季匪生气时声音会比平时更低一些,开心时也会上升几个调子。
但整体怎么都是偏清澈的低音,有点像是扔在冰盘上的玻璃珠,很好听。
“喂?程见烟。”没得到回答,季匪直接叫了她的名字:“你在听么?”
现在是有些疑惑了。
程见烟笑了笑,重新睁开眼睛。
她是不能太贪心的,被感染这么一会儿,已经足够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能关心她这个已经快要腐烂掉的‘机器人’,她很感谢。
“在听。”程见烟轻声回应:“你找我有事吗?”
“有,我有东西要还给你。”
“还给我?”程见烟微怔:“我有东西在你那里?”
“有。”季匪声音染上一丝戏谑的味道:“你的唇膏掉在洗手间,被我捡到了。”
哦,那个啊。
程见烟垂眸看着自己剩下的半盘子饭,淡淡道:“不需要了。”
“什么?”
“直接扔掉吧。”程见烟深吸口气:“季匪,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她就想挂电话。
“程见烟。”季匪叫住她,比起生气反而更像疑惑:“你到底怎么了?”
程见烟眼眶忽然就有点酸。
第一个发现她不对劲儿的人,居然是季匪。
而且仅仅通过一个电话发现的。
“我没怎么。”她声音有些颤。
“你平时不会说这种话的,你是老师,我是学生家长,为什么以后都不能见面。”季匪笑了声:“同桌,你整个人都乱了。”
程见烟不说话,手指死死的扣着光滑的桌面,指尖都有些发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不想说就算了。”季匪顿了下,问她:“记得你那天晚上说的话么?”
程见烟微怔:“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