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寺人
季匪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手机,眉头越皱越紧。
除却一开始被想念的开心以外, 他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程见烟不是那种情绪不稳定的人, 一向都是内敛而规矩的。
可今天从发过来的那条信息到撤回,到现在仿佛不知道说什么似的已读未回,都彰显着她的不稳定。
尤其是,程见烟终于欲盖祢彰的回的这条信息:[我想睡觉了。]
……哪有不到八点就睡觉的?
季匪垂眸看着没说几句的聊天对话框, 几乎可以确定她今天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会让她如此‘失态’。
对面的姑娘, 手指或许不知道在键盘上反反复复斟酌多久, 才给他发来这句话。
想到这里,季匪就觉得有些坐不住。
他扯掉肩膀上的湿毛巾, 就弯腰开始换衣服。
对面床的林与骁瞧见他这般模样, 微微挑了下眉:“你这是干啥?”
“回家。”季匪头也不抬, 言简意赅的回答。
“……你发什么疯。”林与骁无语:“半夜说不定几点就得响哨,你还想偷偷溜?”
“谁说我要‘偷偷’了?”季匪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短发,有些烦躁的嘀咕:“我去找老叶请假行不行。”
“他要是不肯给一晚上的假让我明早回来,那我就半夜回来。”
“不是,你这火急火燎的折腾一趟图啥?”林与骁不解:“有急事?”
“嗯,有。”季匪已经迅速的换好一身常服了,他直起腰,抬起眼皮看了林与骁一眼:“你不是有妇之夫,不懂的。”
炫耀般的说完这么一句,他连忙推门出去请假了。
看着男人十分臭屁的离开,靠在床头的林与骁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有妇之夫怎么了……就跟谁不是似的。
听到季匪大晚上的要请假回家,叶之厉的反应和林与骁几乎是如出一辙的。
都是用一种‘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望着他。
“叶队,我没疯,我是真的有事。”季匪压抑着暴躁,佯装乖巧:“你就给我一晚上的假,实在不行,半个晚上也成……”
“季匪,假期和休息这些事是我定的,你只需要服从就行!”叶之厉严肃的打断他:“现在是没什么演习和紧急任务,但规矩就是规矩,你是不是都快忘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这句话了?!”
“报告叶队,我没忘。”季匪站直了身子,边敬礼边掷地有声的回应。
瞧着他赌气的模样,叶之厉眉梢微动,严厉的表情稍稍缓解。
“你倒是说说。”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问他:“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原来过年让你回家你都不回家,现在三天两头就想往外跑,跟心里长草了似的。”
“叶队,我现在是有老婆的人。”季匪眨了眨眼,说的理直气壮:“有老婆的人想回家,这不是很正常么?”
“……”
“当然,结婚十几年的老夫老妻除外,我现在还是新婚期呢。”
膝盖上中了一箭的叶之厉气不打一出来。
“老夫老妻咋了?”他瞪着季匪,不服气的反驳:“你以为我和你嫂子就没浪漫了?”
季匪抬了抬唇角,笑而不语。
“得,我也理解你这种小年轻新婚燕尔的…冲动。”叶之厉委婉地说:“但你知道,我们的工作性质特殊,是时时刻刻要做好把自身奉献给国家的人。”
“就算你是新婚,刚有老婆,也没有例外明白么?”
季匪皱了皱鼻子,有些郁郁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不过就我个人而言,偶尔还是能给你通融一下。”叶之厉垂眸看了眼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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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指了指上面的指针:“十二点之前回来,能做到么?”
季匪眼睛一亮,迅速说:“保证能做到!”
“下不为例。”叶之厉瞪他一眼:“以后部队里全员封闭的时候,你少给我搞这些事儿。”
“叶队,我保证没有下次了还不成么。”顺利请下来假让季匪松了口气,恢复成平日里吊儿郎当喜欢贫两句的状态:“这不是特殊情况么。”
“什么特殊情况?”叶之厉扫了他一眼,说的自信满满:“你小子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我想什么了?”季匪觉得他们队长真是自信过头了。
“距离十二点还剩下四个小时,在路上得耽误一个小时吧?”叶之厉嗤笑一声:“就剩三个小时的时间能把握,还不赶紧去。”
“当然,该节制还是得节制点。”
说完,他就嫌弃地挥了挥手撵人走。
季匪回过味儿来,忍着笑走出队长办公室。
老家伙,思想还挺不健康的,居然以为他火急火燎请假跑回去是因为那种事儿。
不过大半夜的……也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开车回去的路上,季匪给程见烟发了几条信息过去,都没得到回信。
不知道她是真的睡了还是在假装睡着。
那姑娘心里有事或者害羞的时候,都会逃避似的把自己缩进蜗牛壳里的。
从部队回蓬莱区的路车流量并不算多,季匪一路上连几个红灯都没碰到,幸运的很,畅通无阻的把车开进小区地库时,才用了二十分钟。
他摁电梯上楼,考虑到程见烟也有可能真的在睡觉这件事,轻手轻脚的打开密码门,结果入眼就是客厅灯全开的灯火通明。
一片炽白的明亮中,在微信里说自己要‘睡觉’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正有些怔然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手机。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程见烟立刻别过头来。
季匪清晰的从她的眼睛里捕捉到错愕和惊慌这两种情绪。
“你,”程见烟看着仿佛从天而降一样突兀出现的男人,声音都打了个磕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有种说谎后被现场抓包的愧疚感,羞窘的耳根都红了一片。
“你说想我了,就回来了。”季匪没问她为什么没睡觉的这种煞风景问题,只是笑笑,换鞋走了进来。
季匪折去洗手间洗手,程见烟看着他修长的背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真的……是因为她那一句话么?
让本来在部队的男人大晚上的,跑了回来。
这么一想,心里就更加不安了。
程见烟不自觉的站起身,走到洗手间外面——门没关,她看着季匪弯腰洗脸,清瘦的背因为这个动作蝴蝶骨微微凸出,仿佛展翅欲飞的蝶。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我不是故意把你折腾回来的。”
季匪洗脸的动作一顿,半晌后他站起来,甩了甩指尖的水珠。
“奇怪,你为什么要道歉?”他微微挑眉:“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你胡说什么。”
程见烟难免有些心虚,但却是为了十年前的事。
“那不就得了,我回来是因为我愿意回来,怎么能叫你折腾?”季匪唇角的笑意很明显:“因为我也想你了啊。”
程见烟心头重重地一跳。
只觉得在季匪明目张胆的注视中,她脚趾都不自觉蜷在一起了。
“我,”程见烟仓惶的转身:“我去给你热点菜。”
“我不饿。”季匪却不允许她落荒而逃,直接从后面抓住女人纤细的手腕,把人扯了回来——
“程程。”他把人虚虚的揽在怀里,动作强硬又温柔:“跟我说说。”
“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程见烟瞳孔微缩,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的攥住他沾水过后冰冰凉凉的手腕。
“没有。”她避开季匪目光如炬的瞳孔,嘀咕道:“没有事啊。”
她如今所有纠结难受的情绪都是因为过去的事,这该怎么和他说?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她不想被人当作是矫情。
所以宁可藏在心里,独自一人慢慢消化。
见程见烟什么都不愿意说,季匪眯了眯眼睛,难免有些失望。
“程程。”他把人搂住,低声道:“你得记着一件事。”
“嗯?”面对面拥抱,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程见烟轻易就能感受到男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似乎都传递到她的轮廓里了。
她异常享受这样的拥抱,倦懒道:“什么事?”
“我们是夫妻。”季匪声音笃定:“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的。”
“生活不如意,工作不顺心,哪怕是棉袄把猫粮碗踢翻了让你很生气这种屁事,都可以说给我听。”
夫妻,不就是应该互相分享这些日常琐碎么?
程见烟这种很难得的情绪表达后还得亡羊补牢的修饰自己,真的是太累了。
明白季匪话中更深层次的意思,程见烟不自觉地咬了咬唇,纤细的手指抓紧他的短袖布料。
“这样的话…你不会觉得烦么?”
“怎么会。”季匪失笑,坦荡的说着大实话:“我希望你来烦我。”
奈何程见烟真的是太独立的一个人了。
季匪不希望他们的结婚只是另一张证件后各过各的,他想要的是真正依赖彼此的夫妻生活。
程见烟闻着他身上清凉的薄荷香,吸了吸鼻子。
她知道季匪是不满自己的‘生疏’,但性格这东西属于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只能一点一点的改。
“好。”她犹豫了一下,细长的手臂回应般的抱住男人劲瘦的腰身:“我会的。”
“出事了千万别怕麻烦我。”季匪唇角抬着笑意,半真半假地说:“你如果怕这个就什么都不和我说,我会不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