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牛角包
程瑾澜也莞尔一笑,“传闻总是假多过真。”
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角落里冲她隔空举杯的人时,凝结住了?,随后手机屏幕亮起,程瑾澜对何知骞说了?声抱歉,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接通了?手机。
“在聊什么开心的事情?”语气是不加掩饰的酸,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再也没对他笑过?。
程瑾澜问,“你怎么来了?”
有程家参加的酒会,基本不?会请到邵家人,反之亦然?,所以两家很少会在这种场合遇到。
“来蹭酒喝,顺便抢司机的活儿,接女朋友回家。”
他着重强调“女朋友”。
“哦,那邵总好好蹭酒吧,你要是不怕你的胃再难受到发烧。”程瑾澜不接他“女朋友”的话茬,说完要挂电话?。
邵成泽低笑,“我没喝酒,喝的是水,要当司机怎么能喝酒。你什么时候走?”
程瑾澜回,“我想走的时候自然就走了?。”
“坐我的车走?”
“司机已经在外面等我了。”
“那我坐你的车走?”
程瑾澜拒绝,“我的车没你的座位。”
两个人在相同的背景音乐下,站在同一个房间的不同角落里打电话?,说着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奇怪到程瑾澜有点儿想走出这个无聊的酒会,继续和?他这样?没营养地聊下去,所以,她在下一秒,挂断了?电话?,不?能放任那个想法继续。
酒会到中场,程瑾澜就和主家告别了,何知骞见她要走,又寒暄了?两句,她才?离开,她没看?身后的人,在电梯门快要缓缓阖上的时候,有人伸手扣住门框,电梯门又缓缓打开。
黑色皮鞋的主人走进来,走到她身边,牵住了?她的手,“都不?说等我。”
程瑾澜的手有微微的挣扎,邵成泽没施力,只说,“就牵到一楼。”
纤细柔白的手指停在骨节分明的长指间,黑色西装和?白色绸缎礼裙,倒映在光滑的电梯壁上。
后面再上电梯的人,总会看一眼电梯角落里的一男一女,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但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身上流淌。
一直到坐到车上,她手上的热度还没有散去,程瑾澜握了?握虚无的掌心,看?向了?窗外?的万家灯火。
小刘又看了一眼后视镜,最终确定,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车,和?上次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车是同一辆,这辆车上次是停在了二小姐家的隔壁。
程瑾澜到家,程俐淇已经睡着了?,没有小朋友在,她就着微醺的酒劲儿又喝了?半杯红酒,才?去冲凉,洗完澡,还是去露台上风干头发。
露台的灯亮起不到半分钟,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要不要吃马蹄酥?】
程瑾澜不?回他,他别想再诓她去开门,开门准没好事情。
她倚在躺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不?远处,传来几声细细微微的鸟叫声,程瑾澜还在纳闷哪里来的鸟,然?后就看到了隔壁墙头出现了一个人。
他懒懒散散地坐在梯子上,旁边是海棠花,月亮好像就挂在他的头顶,如?果再给他一壶酒,就潇洒得跟古代在屋顶对酒赏月的大侠一样。
程瑾澜慢慢悠悠地走到墙下,仰头看?他,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你这是要做什么,当梁上君子吗?我要喊人抓贼了。”
邵成泽低头凝视她,“你不?回我信息,我只能隔着墙来跟你说一声晚安。”
“邵总是不是也要和我说一声晚安。”院子对面的月洞门下,程山河双手背在身后,深邃的黑眸里满是肃杀,将邵成泽定在梯子上。
第43章
邵成泽敛起眼里的笑, 神色变得沉稳,腰背挺直,隔着院墙和月色, 颔首道, “程伯父。”
坦荡得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狼狈,要是能忽略掉刚才乍一听到声音, 两脚错位踩空, 差点从梯子上给摔下去,就显得更坦荡了。
程山河脸沉得滴水成冰, “我担不起邵总这声伯父。”
邵成泽立刻从善如流地改正,“程董好。”
程瑾澜的整个身体都是僵的, 热气都?要把脸给烧没了, 如果?脚下有个坑, 怕是立时就能把自己给埋了, 她佯装镇定?, 开?口叫了声“爸爸”。
“老二你去睡觉。”程山河给程瑾澜下命令, 他这个女儿, 从小性子就冷一些, 也只有在极少个撒娇的时刻,才会这样叠声叫他。
程瑾澜看邵成泽一眼, 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要是再?待下去, 她爸怕是会更生气, 场面会更不好收拾。
看着女儿离开?, 程山河面色稍缓, 对邵成泽道,“邵总既然睡不着, 就过来陪我这个也睡不着的老头子喝一杯茶吧。”
邵成泽回?,“好,程董,我马上过去。”
程山河冷声道, “没正门给邵总走,邵总能爬上?墙,想必也能跳下来墙。”
邵成泽站在梯子上?,意识到未来老丈人给他出了个难题,这个墙,他是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不跳,他今晚根本进不了程家的门,今晚要是进不了,估计以后永远都?进不了。
跳,这个墙的高度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但老爷子现在的眼神就想把他千刀万剐了,他要是真敢跳下去,估计老爷子要把他热油下锅的心都?有,当?然下锅之前,还得先把他的腿给打断。
权衡之下,邵成泽还是从墙上跳了下来,脚触到地面,闷哼一声,像是崴到了脚。
程瑾澜听到闷哼,肩顿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径直进了屋。
程山河冷冷地看着邵成泽,拿出手机来,拨电话给老曲,“明天让人给老二家左边那道墙加高?,墙头岔上?玻璃,再?架一道铁丝网,半个苍蝇都不能从隔壁飞过来。”
邵成泽听着明显是说给他的话,叹一口气,看来他的苦肉计对程家的谁来说,都?起不了作用。
程瑾澜人是回?了屋,不过站在窗前在看外面的情况,邵成泽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隔着窗户对她扬眉一笑,让她安心回?去睡觉,程瑾澜一时不知道他的脚是真崴到了,还是假崴到了,毕竟她见过他从更高的墙上跳下来。
程山河冷哼一声,不再看那碍人眼的浪荡笑,转身往院子深处走去。
没多一会儿,程瑾澜手机上就收到两条信息,来自她妈。
第?一条是,【小伙子长?得好是好,就是腿脚不是很利落。】
第?二条是,【我?就说上?次在你那儿,见到你那个新员工有些奇怪,哪儿有大白天在屋里戴墨镜的,原来是他,小俐淇的眼睛倒是全随了他。】
程瑾澜觉得自己干脆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好了,她明明都?已经当?了妈,为什么还要体会这种像是早恋被爸妈戳穿的窘迫感,简直尴尬到想让人死。
邵成泽被程山河带进了书房,程山河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地看的文件,邵成泽站在书房的正中间,他一想开?口,程山河便翻一页文件,挡了他的话。
邵成泽明白了,这是要晾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邵成泽一动不动地站着,半分都?没有晃动,只?是掌心出了些汗,是疼的,他的左脚是真崴到了。
他的脚不能不崴,如果?他从墙上?跳下来,还能安然无恙,岂不是在堂而皇之地昭示着他夜夜翻墙而过,虽然今天是他第一次登梯爬墙,而且他真没有打算翻墙,只?是想说一声晚安,但这话说出来,怕是没人会信,他还得罪加一等,被安一个敢做不敢当的罪名。
一个小时过后,程山河放下手里的文件,端起旁边的水杯,慢悠悠喝了一口水,看一眼邵成泽,语气微诧,“邵总怎么不坐?”
还没等邵成泽答,程山河放下水杯,恍然道,“我?明白了,邵总不喜欢坐椅子,只?喜欢坐梯子,要不我搬一把梯子来,给邵总坐?”
这话里夹着割人脸皮的锋刀,邵成泽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汗颜。
他硬着头皮回,“伯父。”
程山河目光一凛。
邵成泽改口,“程董,”他顿一下,“今晚是我唐突孟浪了,我?很想挽回?瑾澜,所以有些急不择路,用错了方法。”
程山河问,“邵总搬过来多久了?”
“快半个月。”
程山河浓眉拧成深川,“我?记得我之前有跟邵总说过,不要来招惹我?女儿,是邵总记性不好,还是我的话对邵总来说不重要。”
邵成泽回?,“程董说不会让女儿进邵家的门,那如果?我?从邵家脱离出来,能不能求进程家的门?”
程山河不露痕迹地动了动眉。
邵成泽之前请程瑾川吃饭,是想通过程瑾川给程山河传话,但程瑾川没上?他的当?,他不仅没把邵成泽那番表明心志的话,说给他爸听,连邵成泽住到了隔壁,程瑾川都没给他爸妈透露,因为他知道,他爸越晚知道这件事,生的气就越大,事情败露后,邵成泽要受的磋磨就越多,他十分乐意看邵成泽受罪,怎么狠怎么惨怎么来,他才不给他当?那免费的传话筒。
程山河靠向?椅背,看着邵成泽的眼睛,“你为什么想脱离邵家?据我所知,不出意外,以后整个邵氏应该都是你的。”
邵成泽道,“我?对邵氏不感兴趣,我?只?拿我?该拿的,我?想我?奶奶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产业姓邵。”
程山河眸光一闪,“你知道你奶奶……是怎么死的?”
邵成泽点头,“知道。”
“谁告诉你的?”
别说外界,程邵两家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寥寥无几,邵云正想瞒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孙子知道事情的真相。
邵成泽回?,“我自己查出来的。”
程山河屈指敲了两下桌面,“既然你知道了真相,就更应该明白,不管是谁进谁的门,我?都?不会同意这件事,我?压根不信你们邵家人。邵总的房子应该有很多,这边的房子,你卖也好,空着也好,总之,我?不想在隔壁再见到你。”
邵成泽上?前一步,“我?知道我在程董这里没有半点儿信誉度,但是如果?我?能证明我?对瑾澜是真心的,从前是,现在也是,能不能还请程董给我一个机会?”
程山河似笑非笑,“你要怎么证明?邵家人应该没有真心这个东西。”
邵成泽回?,“程董可以静观。”
程山河盯着他的眼睛,沉默良久,沉声道,“等你觉得你做到的那一天,再?来问我要这个机会也不迟。”
邵成泽暗松一口气,“好,我不会让程董等太久。”
等邵成泽从程家走出去,已是深夜。
费祖荟嗔程山河一眼,“你说你,人家小两口花前月下的,谈恋爱谈得正好,你都?观察半个月了,非要今晚过去掺和一脚。”
程山河蹙眉,“我?要是再?不出现,那小子就真没半点忌惮了,他今天敢登梯子,明天就敢翻墙,他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想着来去自如。亏他有眼色,知道跳瘸自己半条腿,要不然,我?也得找根棍子给他打断。”
费祖荟挽上他的胳膊,安抚他的怒气,“你觉得他怎么样?”
程山河抿唇不语,半晌才开?口,“像他奶奶多一点儿。”
费祖荟笑,“我?看倒不是多一点?儿,是很像,模样像,性子也像,我?倒觉得这事儿没准就是冥冥中的缘分。”
程山河眉头拧得更紧,“什么冥冥中的缘分,我?看就是这小子凭着一张脸和一张嘴,到处招摇撞骗,你是没见到他在梯子上那个公子哥儿的浪荡样,我?女儿用他说晚安,闲的他。”
“当?然啊,每天都道一声晚安多浪漫啊,我?也想有人和我?说晚安,可惜,没人跟我?说,唉,我?这大半辈子算是白过了。”费祖荟哀怨地叹一口气,上?了楼。
程山河没料到今晚这场大戏的最后,石头还能砸到自己脚上?,他追在太太身后,小声说,“你要是想听,我以后天天跟你说,不仅说晚安,早安午安,全都?说,怎么样?”
怎么样,一点?儿都?不怎样,被提醒了才知道说和主动说能一样吗。
屋内是低声细语,屋外的小路上是深夜虫鸣。
忽地响起“咯吱”一声,邵成泽停下脚步,看过去,半开的小门里走出一个人。
邵成泽眼角弯下来,慢慢走近她,“一直在等我??”
程瑾澜靠着门,淡淡地回?,“我想看看你有没有被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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