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裁云刀
至少她得承认这个。
也许她已不那么喜欢他,但至少她不能连他的爱和尊重也一并否认。
闻盈怔怔地望着他。
她像是连自己也迷惑,那些下意识的猜测和真切的排斥,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对不起。”她说。
秦厌没有说话。
长久的沉默是最后的余温。
他一直在等,也许闻盈还会再说些什么,纵使心乱如麻她总也还是会想挽回些什么吧?就算她已经没那么喜欢了,可那些迷恋、激情和温存总不是假的,她总归还是有那么点喜欢他的——即使这喜欢没有他所期待的那样多,可总归是存在的。
快说点什么。
证明她至少还在乎、至少还喜欢,不是他一个人兴冲冲落进这诱人窠臼,越坠越深。
说点什么。
哪怕只是一句温言挽回。
可直到漫长的车流从一个红灯行驶到下一个红灯,黑色豪车在转瞬即逝的绿灯末尾缓缓停驻,车内连最后的温度也被抽走……沉默是唯一的旋律。
闻盈什么都没有说。
秦厌想克制,他有太多话想说,想问,有太多太情绪化的质问和不甘心,太不理智,太不像是闻盈会欣赏的模样,他也不想在她面前沦落失态。
他一直在克制,可最终还是猛然开口,“我以为你和我在一起,是深思熟虑而非一时冲动的选择。”
闻盈看着他,像是迟疑着挽回——她也会不舍吗?
“我从来没后悔和你在一起。”她说,那么轻,“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秦厌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但他太了解闻盈了。
“那在你的心里,我们究竟能走多远?”他深吸一口气,问她,“你有想过怎么走下去吗?”
闻盈望着他,张了张口,又无言。
她垂眸,她什么也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已经说了。
秦厌用力握紧方向盘,手背上青筋凸起,几乎像是要把方向盘捏碎。
“所以,”他极力克制,竭力维持最后的平静,可就连呼吸也搅扰,每个字的吐露都支离破碎,短暂的一句话碎成几度停顿止歇,“你从来没想过和我有未来,是吗?”
多可笑,即使说到这里,即使图穷匕见,一切已经分明,可问起她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心怀期待。
闻盈没有说话。
她不再看他,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静静地靠着椅背,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对不起。”
没有否认,没有辩解。
最终的最终,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这就是她当初在青葱岁月里安静追逐、抛却权衡也要不理智一次时想要的吗?
这就是他一次又一次诘问内心、小心翼翼去触碰时期待的结局吗?
她怎么能甘心?
他怎么能甘心!
秦厌终于连最后的冷静也克制不住,他猛地踩下刹车,黑色豪车在少有人来往的小路骤然止歇,轮胎擦过柏油路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他猛地伸手,一拳无比用力砸在方向盘上,他剧烈地喘息着,几乎像是某种危险的大型凶兽在低吼。
闻盈忡怔地望着他。
那些秦厌几乎不会在她面前展露、遮掩得像是从未存在过的戾气和凶悍,那些逐渐消弭的阴郁,忽然全都在这一刻呈现。
她忽然觉得他有点陌生。
“秦厌……”她低声叫他,“你别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比任何一刻都要难过。
秦厌没有说话。
他一寸寸地抬起头,重新倚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没什么表情,用平静的语气,很简短地说,“没事。”
他重新发动车子,让黑色豪车汇入逐渐稀疏的车流,在冰冷的寂静里向前奔跃。
之后走过的大街小巷、无数个红绿灯的停歇,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
直到豪车停在闻盈公寓的楼下,她迟疑着拉开车门。
秦厌在一片死寂里开口。
“我们先冷静一段时间吧。”他说,顿了一下,又偏过头看她,“可以吗?”
漆黑的夜色里,他幽黑的眼瞳比夜色更深邃。
闻盈扶着车门,沉默了一会儿。
她凝视着他,描摹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轮廓和线条,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的最终,她垂眸说,“好。”
第30章 迷恋
对于闻盈和秦厌来说,在一起是悄无声息的,冷战也不动声色,或者说他们并不能用“冷战”这个词汇来形容,那仿佛他们的沉默与回避里还带有赌气的成分。
可无论是秦厌还是闻盈都不会用情绪妨碍正事,太内敛的人,连裂痕也像是完整无缺。
在漫长的回避里,谁都有过努力。
试探着,从生疏的裂痕两端一步步靠近。
有天写字楼的电梯故障检修,有一层楼梯间里的灯灭了一盏,转角昏暗,地上不知道还洒了什么饮料,又黏又滑,秦厌下意识地转身扶她。宽大有力的手握在她手腕,灼热的温度包裹着那一小块温凉的肌肤,那一刻,他们都愣在那里。
“地上滑。”片刻的沉默后,秦厌很简短地说,在昏暗的转角里辨不清表情,听起来若无其事,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小心一点。”
闻盈在昏暗里微微抿唇。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就像前方是什么艰涩考题,要小心翼翼,可最后的最后,也只是安静地开口,声音轻轻的。
“好。”她说。
他们在昏暗的楼梯上走得很慢很慢,就好像这一小段楼梯忽然变成了什么刀山火海,每一步都要慎重其事。
秦厌牢牢地握着她的手,五指握拢,一点点收紧,紧紧地握住她,仿佛松开一点她就会抽身而去,然而一时又惊觉般放轻力道,小心翼翼。
收收拢拢,轻轻重重。
闻盈垂眸,眼睫微微颤动,连呼吸都放轻。
然而脚步再慢,那小小的一段楼梯也终究是要走完的。
快得不可思议,连松手都像是徒增遗憾。
秦厌没松手。
清晰明亮的灯光下,他偏过头望着前方,像是一心一意向前走,忘记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忘记他们彼此还冷淡,忘记他最好应当松开。
于是闻盈也“忘记”了提醒。
直到他们彼此安静地走到已经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各自的车停在面北眉南的方向,在尴尬的沉默里终于开口。
“那,我先走了?”闻盈轻声说。
秦厌看着她。
“……好,”他顿了一下,像是想多说些什么又无言,最终,“路上小心。”
闻盈微微抿唇。
她站在那里,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会儿,这多余的停顿甚至显得有点古怪,一点也不像她。
“那我走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秦厌幽黑的眼瞳紧紧盯着她。
启唇,又仿佛不知说什么,连指节都攥紧。
又是沉默。
最后,“明天见。”
他声音低沉。
闻盈顿了一下。
她的等待像是终于到了尽头,转过身,向前走去。
然而没等她走出几步,身后忽然又响起脚步声。
秦厌快步追到她身边,和她并排向前走。
闻盈微讶。
“送你到上车。”
他试图不动声色地解释。
可还没等他说完,就在闻盈的轻笑里顿住。
秦厌顿了一下,不由露出一点窘迫的神情。
然而他看着她,幽黑的眼眸里有什么在涌动,也和她一起笑了起来。
一切像是没发生过。
他们又重新过上之前的生活。
默契的交谈、亲密的行止,什么都和之前一样。
“你们感情可真好!”
入云居的云师傅真心实意地感慨。
故地重游,当年清雅气派的入云居没什么大改动,布局依旧,陈设如昨,除了不起眼的摆设稍有变化,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他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
如今的掌厨仍然是云师傅,先前的精明强干不改,又多了点岁月沉淀的沉稳从容,只是亲自接的席面从一个月七桌降到了五桌,手底下带了几个小徒弟,风风火火,忙碌于庖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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