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满舟
解开最后一颗纽扣,她站起身帮他把衬衣脱下来。
注意到男人背上交错的疤痕,荣惜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然后,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抓过毛巾帮他擦掉后背上的汗,取过那件干爽的睡衣披到他身上。
细心地帮他把衣襟拢好,她温柔询问:“要不要喝点水?”
宁慎摇头。
“那……再躺一会儿?”
宁慎又摇了摇头。
荣惜没有再说话,只是伸过手臂,轻轻拥住他的肩背。
伸过手臂,抱住她。
宁慎将脸埋到她的颈间,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
“惜惜,抽屉里有烟,给我拿一根。”
荣惜取出烟来,递一根到他手里。
宁慎只是将烟塞到嘴里,却并没有点燃。
好一会儿,他抬起手指,将烟卷从唇间取出来,艰难地开了头。
“她比我大三岁,又聪明又懂事,除了妈妈,姐姐是最疼我的。她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就算是我不小心用牛奶弄湿她的曲谱,她也不会对我发脾气,只是无奈地用手摸摸我的头,‘小慎不是故意的,姐姐知道的’……”
宁慎闭了闭眼睛。
“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胁持他们的男人并不是惯犯,只是一个吸毒者的临时起意。
宁家和警方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姐弟二人都已经是奄奄一息。
他被对方打是血肉模糊,后背上的肉都已经和衬衫粘在一起。
他在病床上躺了两周,才重新站起来。
姐姐宁忆没有他那么幸福,大脑受损的她,耽搁了最佳治疗时间。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只能全身插着管子,躺在病床上靠着药物和营养液来维持生命。
六岁的宁慎,第一次听到那个医学术语——
“植物人”。
他问怎么才能治好姐姐,医生说,可以和姐姐说话,给她拉琴。
他就拉着姐姐的手,不值地和他说话。
将大提琴搬到她的病房,一拉就是两个小时。
直到后来, 他缩在病房一角,听着医生对母亲说。
“现在,我们只能这样维持她的生命,也许将来医学发达了,她还能醒过来”。
大人们都知道,这一句不过就是医生的安慰而已。
所有人都明白,宁忆恐怕永远也不会醒过来。
只有宁慎不这么想。
那天,只有六岁的宁慎,握着小拳头发誓。
他要做最好的脑外医医生,治好姐姐。
他上网查过最好的医学院,把那个学校当成自己的目标。
四年读完小学,两年读完初二,高二以优异的成绩拿到目标医学院的OFFER。
他是医学院最年轻的学生,也是最努力的学习。
为了治好姐姐,他不光学习西医,还拜了一位老中医为师,阅读大量苗医、蒙医著作。
能找到的相关医学著作,他不知道翻烂多少,甚至为了找准穴位拿自己练习。
成立实验室,成立专业的研发小组照顾姐姐。
为她制订最好的营养方案、康复方案,帮她保持肌肉和内脏的健康……
专门研究脑外科和神经学,连日连夜地手术,救治病人。
他疯狂地学习,努力积累着自己的经验,不断提升自己的手术技巧。
将近二十年,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唤醒她!
“可惜……”
宁慎手指颤抖着,指间的纸烟都被他捏得变了形。
“我……我失败了!”
他做过三百七十六台手术,那是他准备最充分,却唯一失败的一次。
如果不做手术,她还能继续活下去。
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哪怕不说话,哪怕再也不会对他笑,哪怕她再也不会摸摸他的头说,“姐姐知道,小慎不是故意的”……
“惜惜,我不是个好医生,是我……亲手杀了她。”
宁慎拥着被子缩起身,颤抖地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荣惜抱着他,想要安慰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想过种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第263章 是我亲手杀了她(2)
湖边别墅区。
宁恒别墅二层,书房。
徐鹤宁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唇角抽了抽。
“难怪宁慎会弃医从商,回到宁氏,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告诉你鹤宁!”二太太徐淑贤压低声音,“这可是宁家的禁忌,你可千万别在宁慎和老太太面前提起。”
“嘁——”徐鹤宁轻嗤,“现在,老太太和宁慎都恨死我了,我哪还有机会到他们面前说?”
“我看新闻上说,你现在是蒋家的代理律师,要和荣家打官司?”
“没错。”
“为什么呀?”徐淑贤皱着眉,“这不是和宁家过不去吗?”
“我不是和宁家过不去。”徐鹤宁向徐淑贤身侧挪了挪,“我只是和宁慎过不去,小姑,我可这是在帮你和姑夫。”
“帮我?”徐鹤宁撇撇嘴,“从开盘到现在,宁氏股份已经下跌6%,知道我损失多少钱吗?要不是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宣传,怎么会是这个局面?”
“宁氏的市值摆在那里,股份下跌不过就是暂时,等风头过去,自然还会升上来。最重要的是……”徐鹤宁拍拍徐淑贤的手背,“宁氏的控制权在谁手里。”
“别提了,不提这个就来气。”徐淑贤暗咬着后牙,“今儿老太太已经挑明了,以后等荣惜过门,她就是当家主母,老太太手里的那些资产,只怕要全交到她手里。以后我们这日子,肯定会越来越难过。”
她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已经被人一把推开。
宁恒皱着眉,一脸不悦地走进来,指着徐鹤宁就骂。
“给蒋家当代理律师,你是怎么想的,你还敢到这里来?”
之前一直在自己的书房,关注股价的事,宁恒并不知道徐鹤宁过来。
刚刚下楼吩咐佣人倒咖啡,他才知道,徐鹤宁在这里。
今晚开盘,股价下跌。
宁恒自然也是损失不少,现在正一肚子的邪火,自然也不会对妻子这位侄女客气。
“您别生气啊,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帮您来的。”
“帮我?”宁恒冷哼,“帮着蒋家和宁家打官司,你还敢说是来帮我?”
“没错,我告的确实是宁氏,但是……您想想,如果这一次宁氏输了官司,到时候股东们会责怪谁?是我,还是宁慎?”徐鹤宁站起身,走到宁恒面前,“如果宁慎失去股东们的信任,最大的受益者是谁?不破不立,这可是您的大好机会。”
“哼,就凭你,也想斗过宁慎和荣家?”宁恒撇撇嘴,“我记得,上次打官司你就输给荣惜的经年律所吧!”
这一句,正刺到徐鹤宁的痛处。
有一个瞬间,她几乎想要摔杯子走人。
考虑到自己的未来,徐鹤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所有人都知道,宁慎这里有问题……”徐鹤宁抬手点点自己的太阳穴,“你觉得,他还能当这个总裁吗?”
猜到是徐鹤宁知道宁慎的秘密,宁恒皱眉,瞪一眼妻子。
“你竟然敢告诉她?”
这件事情,一直是宁家的忌惮。
甚至连宁悦霖和宁悦欣这两个孩子,都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宁恒嫉妒宁慎,一直想要取而代之,这并不错。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出卖宁慎给别人。
毕竟,窝里斗是一回去,出卖家庭秘密给外人,又是另一回事。
“我……我还不是为了你吗?”徐淑贤站起身,扶住丈夫的胳膊,“老太太那意思,你也听得出来,要是不用点非常的办法,你斗得过宁慎吗?”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宁恒气骂,“这件事情要是老太太知道,她能赢过咱们吗?!”
宁慎是宁家家主没错,可是宁家的大部分资产,都在老太太名下。
宁恒了解自己的母亲,要是知道他敢出卖宁家,老太太非把他们一家四口赶出宁家不可。
到时候,别说宁氏总裁,下半辈子吃喝都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