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烤火卢
“那还行,不用起太早,不需要行李托运的话,七点半到机场都可以。”
“她让你问的?”
凌戈没否认,反而凑过去看了眼机票,然后给许岛蜻回航班信息。
一路上基本没什么车,很快就畅通无阻地到了酒店楼下,许万东下车前和凌戈道谢。“小凌,这次要不是时间紧,我应该请你吃顿饭的。”
“以后有机会的,再说,要请也该是我请您。”
“行,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叔叔,那我就先走了。”
许万东看到他把车开走,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请他的这顿饭,已经说过两次了。
开家长会的那次,他们在操场的角落结束了严肃的对话,许万东提出请他吃晚饭。但凌戈说自己下午是逃课出来的,晚上宿舍还要查寝,所以要赶飞机回去。
最后在校门口分别时,许万东叫住急匆匆要离开的凌戈,还是没忍住问他:“你和蜻蜓是在,早恋吗?”
“没有,我们现在只是朋友。”凌戈很怕他误会,立刻就否认了,“您放心,许岛蜻不会早恋的,是我单方面喜欢她。”
许万东迅速捕捉到了重点,“你单方面?”
“对,但是请您放心,我知道分寸,高中毕业前我都只会和她做朋友,不会打扰她学习的。”
眼前的少年坦坦荡荡,许万东竟然什么错都挑不出来,反而很是感激他能告诉自己这些事。如果不是他说,自己根本发现不了蜻蜓的精神状况这么不好。
“所以,叔叔,能不能请你替我保密,千万不要告诉许岛蜻,我来找过你。”
他瞒着所有人逃课,不远千里地从深圳来到西安,就是为了有个机会见到许万东,然后让他多多留意许岛蜻。
许万东突然有些动容,“好,我答应你。”
第62章
许岛蜻洗完碗,正在擦厨房的地板,客厅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
“人呢?人呢?”
“许岛蜻?”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小跑出去,凌戈正单手叉腰站在门口,鞋都没来得及脱,一副很急的样子。
“干嘛?”她也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我爸呢?”
“他在酒店,嘘。”凌戈为了赶在零点前回来,一路狂飙,他盯着手腕上的表倒计时,“五、四、三、二、一,好了,刚刚这一秒我们穿越到了新的一年,神不神奇?”
“...很神奇。”许岛蜻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沙发那边我刚拖过,地还没干,你先别踩啊。”
“这么有意义的时刻,你就知道擦地。”他脱了鞋跟在后面哀叹道:“你真的没救了,一点浪漫基因都没有。”
“你最浪漫,你身上流的血都是粉红色吧?”
“把刀给我,必须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浪漫血液。”
还浪漫血液,许岛蜻好笑,真从刀架里取了一把递给他,“喏。”
“真给啊?”凌戈接过来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算了,大年初一动刀不吉利,下次吧。”
他大摇大摆地走回客厅,不一会儿靠在沙发上哼起歌来。
“无论再苦还是动心
无论再难还是努力
服从感性抗拒理性
不愿活着心却死去
用□□去热情
不预留余地
在我身上流着浪漫血液
我不要冷静
不屑逃避
不怕打击
始终相信有真爱将伤痛抚平。”
他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就被打动,对,有什么可纠结可犹豫的,管这个世界多混乱,管别人用什么狗屁技巧。就算其他人都去学习如何在爱情中保持理性,他也要毫无保留的热烈,毫无畏惧,爱无反顾。
这就是来自于他灵魂指引的独有的理性。
“什么伤口都会痊愈,炽热的渴望是勇气,在我身上流着浪漫血液~喔~”
“喂!凌戈!”
本来沉浸在自己歌声中的人被吓了一跳,竟有些委屈巴巴地问道:“你凶我干什么?”
许岛蜻忙完厨房的收尾工作,出来看到他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立马检查地板有没有鞋印子,“我都说了你先不要踩这边嘛。”
“我根本没走前面,我是从阳台那儿跳过来的。”
他气不过,说着就站起身,要给她重新演示一遍,在沙发上摆出起跳的姿势。
“你下来吧。”许岛蜻看得心惊胆战,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心撞到阳台门上。”
这么大条人撞到门上,动静肯定会吵到楼下的邻居,说不定门都能给撞坏。
凌戈听到她的关心,喜滋滋地坐下来。
“你是不是打算明天跟你爸一起回去?”
“嗯,已经改签机票了。你是不是该讲讲你和我爸的事儿了?”
凌戈战术性起身,把她昨天买的酒拿出来,走到阳台上坐下,“突然不知道怎么讲。”
“有什么不好讲的?”
他开了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下大半,喉咙至胸膛处瞬间充斥着强烈的气泡感。
从哪里开始讲比较好,要怎么跳过漫长暗恋时光里的众多伏笔,才能轻描淡写地提起曾经跨越的几千公里。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约好见面,但你放了我鸽子的事情吧。”
她当然记得自己那时候的临阵脱逃,但并不愿意承认,“我们约在麦当劳,但你去成了肯德基。”
“对,所以你就正好以此为借口,光明正大地放我鸽子了。”
“我...”
“你别想否认啊,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凌戈看着她的眼睛,“重点是,其实那天我见到你了。”
“啊?”许岛蜻惊讶不已,“你那天见到我了?”
他拍了拍旁边另一把椅子,“你坐这儿来,我告诉你。”
她满腹疑问,没有一丝迟疑地走出去坐下,“你那天见到我了?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那天你放了我鸽子后,我非常生气,猜你可能会买票回家,就去了车站堵你,没想到真的被我等到了。你去得太晚,当天回户县的票已经卖完了,你走出车站等了很久的公交,因为是下班高峰期,所以那班公交很挤,你一路都是靠窗站着的。下了公交后,你戴着耳机走了很远的路,最后进了一个小公园,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那天失约后的事情她早忘了,可是他说的那么具体,像是电影在倒带,她突然就想起来了。甚至记起自己那天穿的是哪一件外套,走过了哪几条街。
“所以你...”
“对,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凌戈想起那天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还好我不是人贩子,不然你也太容易被拐走了。”
她仍然觉得不可置信,“等等,你在车站怎么认出我的?”
“感觉。”
那天她裹得严严实实,一张旧照片并不足以让他辨认,可他就是认出了她。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有那种感觉。”
许岛蜻听在耳里,本来很随意的坐姿突然变得不自在,她动了动身子,把伸出去的腿并拢屈膝放好。
如此容易引人遐想和误会的话,凌戈的表情却没有半分暧昧,似无意勾起波澜。
“我表姐是心理医生,她认为你当时的状态需要专业的心理治疗,我除了能跟你打打电话,也没别的办法帮到你。正好没过多久,你说了学校开家长会的事,我就想到可以告诉你爸爸,毕竟他也算是病症所在,所以我就去了你们学校,找到他,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了,就这样。”
他说得很轻松,轻松到许岛蜻听着也觉得好像没多大事儿,这个行为是有那么点因果逻辑在的。忽略掉他那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在学校和家长的监视下逃课,往返几千公里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直面一个从未见过的成年人,甚至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他。
“原来你们那天见过面,难怪他从学校回来后突然怪怪的。”许岛蜻又突然想到另一宗事情,“难怪有一次他还提到过你,问我和深圳那个朋友现在关系怎么样,我就说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还突然问这种问题。”
“我们后来还联系过,是你爸爸找的我。”
那时候距离他去西安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们上了高三,许岛蜻正在竞赛的关键时间。“有一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你跟家里吵架了,你连续两个周末都没回家,拜托我给你打个电话。”
当时他问他们为什么事情吵架,许万东就大概说了是因为许岛蜻妹妹的原因,凌戈只听到她妹妹的名字,都没弄清楚事情原委,就生气地说自己站在许岛蜻那边。
“哦,是有这么回事儿。”许岛蜻立刻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那次确实是我的错,我开门的时候撞到了许棠,她当时额头都撞出血了,许棠的外婆骂我是故意的,我们就吵起来了。其实我爸爸一句也没怪我,是我自己心虚又害怕,所以才故意待在学校不回去。我真没想到,他竟然给你打过电话。”
然而,这并不是许万东和凌戈最后一次联系。
高中毕业后,凌戈满怀期待地等着和许岛蜻一起去北京上大学,他每天都春风得意地畅想着大学生活,以为自己多年的暗恋终于迎来了曙光。没想到她又再一次放了他鸽子,一句我不想去了,就那么无所谓地放弃了他们的约定。
他是很喜欢她,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尊严,绝不可能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变得卑微偏执。他只能忍住自己巨大的失望和滔天怒气,维持最后的体面,十分果断地和她说不要再联系了。
凌戈是一个很想得开的人,在经过不断的心理建设,为此伤心难过了一段时间后,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自认为过得还不错。但这件事总会时不时地冒出头,在他情绪高涨的时候,给他来那么一下。有时候开开心心地出门和朋友一起打球,打得大汗淋漓浑身舒畅,但突然莫名其妙就想到这件事,整个人就像被抽了一耳光,笑不出来了。有时候外面下起暴雨或吹大风,他站在窗边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心里竟然生出几分伤春悲秋的寂寥之感。总之,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是被一种如影随形的惆怅缠绕。
有好几次凌戈都忍不住想联系许岛蜻,连信息都编辑好了,最后关头又劝住了自己。他一直以为,她对自己多多少少是有点儿好感的,就算谈不上喜欢,但是也不排斥以后可以发展一下。结果明显是他自作多情了,也对,她从来没见过他,或许对她来说,自己就是一个特定时期的虚拟人物。
他一直这么安慰自己,没关系,你顶多就算是失恋了,没什么大不了,伤心一阵子就好了。
上大学后,凌戈进入一个骤然轻松的全新环境,认识了新同学新朋友,参加各种社团活动。他性格好人缘好,到哪里都很容易与人打成一片,生活终于再次充实了。一切跟他想象的大学生活似乎差得不远,除了没有许岛蜻这个人,他也真的很少再想起她。
直到北京的第一场雪落下来。
这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冬天,既受不了北方室外的寒冷刺骨,又不习惯室内暖气的干燥,十二月中旬开始,他一直感冒着。
凌晨两点,凌戈因为鼻塞在室友此起彼伏的鼾声中醒来,走到阳台上,才发现外面飘起了雪花。在他以前列的北京游玩攻略中,有一条是要去看下雪的故宫,当然是和许岛蜻一起。
在深更半夜人容易冲动和生病人会变脆弱的双重加持下,时隔半年,他第一次打了她的电话。
凌戈摸到落在阳台上冰凉的雪粒,喃喃道:“许岛蜻,北京下雪了。”
可电话那头并没有回应。
一直到学期结束,随着感冒症状的彻底消失,一直伴随着他的那股无形的惆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似乎彻底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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