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冬意
姜意绵深吸一口气,抬眸望向窗外,就在这时,车窗外缓缓驶过一辆车型格外眼熟的黑色商务轿车,深色的车窗半开着,露出后排男人半边冷白清隽的侧脸。
转瞬即逝的一瞥,姜意绵没来得及看清车上的人是谁,但她却记得,谭明睿经常开这样一辆黑色宾利。
几分钟后,出租车缓缓停在一扇黑色铁艺大门前。
姜意绵推开车门下车,看向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宾利,她唇角弯起抹浅淡的笑痕,注视着西装革履的司机站在一侧,毕恭毕敬地打开车后门。
车里的人下车,裁剪精良的手工定制西服贴合男人挺括流畅的身形,衬得肩线料峭利落,矜贵清冷。
姜意绵的目光上移,本想叫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却慢慢意识到,不远处出现的男人并不是谭明睿。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男人侧身,两人的视线隔着一段距离,不偏不倚地相撞。
姜意绵嘴角微扬的弧度顿住,这会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认错了人。
沈淮叙不急不慢地系上手腕处的袖扣,俊脸清隽似玉,漆黑剔透的眼眸安静地望向她。
第5章
看到出现在谭宅门口的沈淮叙,姜意绵呼吸微顿,有片刻的恍惚。
落日余晖自轻轻摇晃的树荫之间撒下,铺满一地斑驳的光影,沈淮叙伫立在车旁,穿着熨烫得体,一丝不苟的西服,身量长而挺拔,暖融融的夕阳映着他俊逸冷白的面庞,深邃的眉眼仿佛染上抹温柔的颜色。
姜意绵还在犹豫要不要主动跟以前的高中同学打声招呼,又觉得这么多年过年,沈淮叙现在是金融圈赫赫有名的新贵,两人有着云泥之别,对方说不定早就忘了她是谁。
许是察觉到身后的视线,沈淮叙恰好在这时抬眸,清清冷冷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撞上她的注视。
两人对视了几秒,男人漆黑笔直的眼睫低敛,浅淡的目光微顿,姜意绵抿唇,尴尬地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很快匆匆赶来的管家和佣人打断两人的对视,一行人对着沈淮叙卑躬屈膝,殷切地邀请其进门。
姜意绵注视着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被谭家的人簇拥着进了老宅,而后看了眼时间,默默跟在一行人后方。
沈淮叙被管家带去了会客厅,姜意绵则被告知谭老爷子正在书房等她,老人家最近时常念叨她和谭明睿,一直关心两人的感情状况。
等不到谭明睿,姜意绵只好独自一人去了二楼书房。
意外的是,书房的门没有关,姜意绵还未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男一女谈话的声音:
“爸,明睿这才回国几天,重心应该放在工作上,订婚的事还早。”
“明睿那小子和绵绵在一起两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让俩小年轻订个婚而已,不会耽误工作。”谭老爷子一只手握着毛笔练字,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泰然自若。
站在他面前的中年女子一袭深黛色旗袍,头发高高盘起,精致的妆容掩盖住脸上岁月的痕迹,一副雍容华贵的姿态。
老爷子似乎认准了姜意绵这个孙媳妇,但谭夫人却心有不满:“爸,结婚是人生大事,自古以来最讲究门当户对,我们谭家在A市也算有一席之地,想跟明睿结亲的大家闺秀多得是,而且各个比姜家那个小姑娘优秀。”
“他们的婚事,您再考虑考虑吧,这可关乎您孙子一辈子的幸福。”
谭夫人平日里说话总是轻言慢语,然而言语间却满满都是对姜意绵的不待见。
姜意绵没有偷听的意思,可没走到书房门口,两人交谈的声音无比清晰的飘进她耳朵里。
谭老爷子放下笔,神色稍显不悦:“姜家好歹是百年来远近闻名的调香世家,按理说,应该是咱们谭家高攀人家才是。”
谭夫人:“可明睿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个贤内助,最好对他事业有所帮衬,姜家那个小姑娘现在还没毕业,两人未免悬殊太大。”
“我看博诺珠宝集团的千金就不错,家境好,学识高——”
谭夫人话还未说完,谭老爷子拧紧眉心,摆摆手打断:“我才不管什么博诺珠宝的千金,明睿现在的正牌女友是小绵,该谈婚论嫁的是他们,跟旁人没关系。”
谭夫人摩挲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老爷子阻止:“这种话你跟我说就行,不准传到明睿和绵绵耳朵里。”
嫁到谭家这么多年,谭夫人深知老爷子的脾气,认定了的事情尤为固执,她无奈,只能先斩后奏:“爸,今天过节,我特意邀请了博诺珠宝的千金,您看——”
谭老爷子看了儿媳一眼,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来了就是客人,至于其他的事,免谈。”
看来是一丝希望都没有,谭夫人脸色不大好看,只好不情不愿点了点头。
姜意绵转身下楼,耳畔却不断回响着老爷子和谭夫人的对话,她拿出手机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有谭明睿发来的未读消息。
“绵绵,我还有公司的事要忙,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去,帮我跟爷爷说一声。”
明明已经约好两人在老宅见面,如今谭明睿却再次食言。
姜意绵眉心轻蹙,心口顿时觉得堵,没好气地指尖在屏幕上轻敲:“随便你。”
也不知道这是谭明睿第几次食言,而姜意绵即便有情绪,最终也只是妥协,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老宅内佣人们来来往往忙碌准备着家宴,姜意绵心不在焉地坐在客厅,而后起身去了花园准备透透气。
谭老爷子退休后最喜欢在院子里栽种些花花草草,平日里还有钓鱼的小爱好,偌大的花园生机盎然,满园清新淡雅的蓝花楹随风摇曳,有假山,有池塘,风景宜人。
姜意绵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心里装满了心事,面对谭明睿一次又一次的食言和谭夫人的反对,她第一次开始认真审视起自己和谭明睿的关系,两人是否真的能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
姜意绵坐在玻璃花房外的秋千长椅上,纤瘦单薄的肩膀倚着木质扶手,绳索上点缀着蜿蜒缠绕的月季,馥郁幽雅的花香弥漫在缓缓流动的空气中,沁人心脾。
正当她出神,身后的花房里隐约传来动静,姜意绵起身,透过眼前茂密的花草,看清玻璃花房里站着年轻的一男一女。
西装革履的男人长身玉立,黑色西裤包裹的双腿修长优越,明媚温暖的光影交错中,姜意绵看见对方俊美深邃的五官轮廓,逆着光,清冷矜贵。
沈淮叙身旁站着一个女人,看着面生,姜意绵并不认识,从女生的话语中她才听出来,对方正是谭夫人心仪的儿媳妇,博诺珠宝集团的千金,季柠。
玻璃花房有两扇连通的门,穿过花房便是池塘,回去也是必经之路,刚才在别墅里季柠根本找不到跟沈淮叙说话的机会,好不容易等他出来,她忙小跑着跟出来。
季柠叫住沈淮叙,寒暄几句后,见对方客气又疏离,她不免有些委屈,直言问:“上周那场慈善晚宴,我添加你微信,你怎么到现在都没通过?”
沈淮叙垂眸,清眉黑目,眼底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沉而冷淡的音质不急不缓:“抱歉,我不常看手机。”
季柠脸牙齿咬了咬下嘴唇,说:“那你现在通过一下吧。”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过来,姜意绵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合着谭夫人中意的儿媳妇,真正喜欢的人是沈淮叙。
以前在南城一中,沈淮叙的追求者颇多,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身边依然不缺爱慕者。
不过这位季小姐求爱的方式倒是很主动直接。
姜意绵愣在原地,有点佩服里面的女生,毕竟就算借她十个胆子,她也没有勇气向南城一中曾经的移动冰山大胆示爱。
下一秒,男人清越冷淡的嗓音响起,撂下简短的两个字:“不必。”
沈淮叙虽然是拒绝的,但疏离有礼,把握得很有分寸:“季小姐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的助理。”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季家大小姐哪受过这种委屈,脸涨得通红:“沈淮叙,你明白的,我对你是什么意思。”
沈淮叙敛睫,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瘦削的薄唇掀动:“季小姐,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花房外的姜意绵听得一愣一愣,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沈淮叙竟然一点都没变,对爱慕他的人依旧冷酷无情,意识到里面那位要出来,姜意绵有些心虚,担心和沈淮叙正面撞上,于是转身赶紧走。
然而身后哒哒的脚步声显然比她还要急促,不等姜意绵回头,一道纤细的身影快速自她身边经过,女人走得急,无意中重重撞到她的肩膀。
姜意绵被撞得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左脚踩空,一脚踏进池塘边被青草覆盖着的泥泞中。
而撞她的季柠却头也没回,红着眼睛跑开。
姜意绵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肩膀,看了眼脚后跟上的泥巴,黛眉轻蹙,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却只能自认倒霉。
沈淮叙从玻璃花房出来,便看见正弯着腰,试图用手中捡来的小树枝蹭掉鞋面污泥的女孩。
姜意绵沮丧地耷拉下脑袋,乌黑柔软的长发垂在胸前,挡住半边脸,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好,来的不是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道男人熟悉温沉的声音:
“姜意绵。”
听出对方是谁,甚至准确无误的叫出自己的名字,姜意绵起身,抬头的瞬间不偏不倚地撞上沈淮叙那双漆黑幽深的眼。
姜意绵撩过耳畔的碎发,下意识将手里那根沾着泥巴的小树枝藏在身后,微微抿了抿唇,轻声道:“沈淮叙,好久不见。”
面前的男人眼睫低垂,清清淡淡的目光定格在姜意绵脸上片刻,说:“好久不见。”
沈淮叙的声音很好听,平静低缓,甚至比和旁人对话时没了那分不近人情的冷酷。
沈淮叙垂眸看向姜意绵的鞋子,微抬了抬眉,姜意绵忙丢掉手里的小树枝,蹭了蹭手:“那个....我只是刚好路过,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估摸着沈淮叙应该留意到花房外有人了,姜意绵说完,总觉得自己的解释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见沈淮叙不说话,姜意绵轻抿着唇瓣,总觉得空气里漂浮着一丝微妙的尴尬。
静默片刻,沈淮叙才语气淡淡的开腔:“这不重要。”
他再次看了眼姜意绵鞋上的污泥,从西服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语速不急不缓:“擦擦吧。”
第6章
男人递来一块月牙白的真丝手帕,边缘是针线绣出的“沈”字。
姜意绵有些意外,不太好意思接,用一块漂亮干净的真丝手帕来擦鞋上的泥泞,实在有点暴殄天物。
她摇头,客气地婉拒:“不用,回去用纸擦擦就好了。”
见女孩拒绝,沈淮叙收回手,没再强求。
两人顺路一起回别墅,气氛静得出奇,并没有想象中老同学重逢后叙旧的场面。
身旁的男人清冷矜贵,身上干净好闻的水生调香若有似无,不说话时气场很强大,周身散发出的气压让人总觉得难以靠近,姜意绵和他相差一届,两人交集很少,她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共同话题,索性一同沉默着。
回到别墅,谭夫人搀扶着谭老爷子下楼,一行人在餐厅入座,那位季小姐坐在谭夫人身边,此时已经整理好情绪,抬眸忘了眼一同出现的沈淮叙和姜意绵,眸光微顿。
直到家宴开始,谭明睿都没有回来。
老爷子虽有不满,但碍于有客人在,也不好当场发火,席间一行人神情各异,谭夫人对季小姐和沈淮叙格外殷切热情,对姜意绵却爱搭不理,只有老爷子会慈眉善目的询问她的近况。
“绵绵,平日里学校的课如果不多,你就经常过来玩。”老爷子语气温和:“明睿那臭小子,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瞎忙些什么,太不让人省心了。”
姜意绵笑了笑,微微颔首应下,老爷子话锋一转,又道:“以后你们要是结了婚,这小子说不定能收敛点。”
语落,耳畔传来瓷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姜意绵抬眸,看见谭夫人面露尴尬地拿起湿毛巾擦手,佣人在这时及时上前,贴心地为其换上一副崭新的餐具。
姜意绵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饭,却总感觉头顶上方有道强烈的视线,让人无法忽视,她状似不经意地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沈淮叙的目光。
确定沈淮叙是在看她,姜意绵有些意外,男人清隽俊美的一张脸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深邃的眉眼间仿佛笼罩了层冰霜。
也不知是不是姜意绵的错觉,她总觉得此时的沈淮叙并不满意这场饭局,甚至比刚才在玻璃花房拒绝季柠时还要冰冷。
姜意绵早已习惯谭夫人对她的态度,只是对于突然和沈淮叙在同一张餐桌上用餐,还是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午饭后,姜意绵没有久留,同长辈道别后准备回学校,老爷子一听小姑娘学校还有事,也没强留,于是特意安排司机送她回学校。
姜意绵在铁艺大门前站了会,几分钟后没有等到谭家的司机,却等到了沈淮叙。
黑色商务轿车平稳地停在她面前,后座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男人那张冷白英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