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蔷薇 第40章

作者:知兔者 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现代言情

  他转头,那双黑眸尤其平静,卿蔷见多了他自回国后强烈的侵占与控制欲,突然一缓和,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迅速抽干又充气,瘪到发慌,胀到发疼。

  “当年纵你无度,也没能让你甘愿留下。”江今赴手指摩挲在她瓷白的脚踝,低笑声,谑意很重:“所以在国外那段儿时间,我无时不刻在想该怎么折断它,要打个麻醉?还是让你疼一疼,长长记性。”

  “可惜……又快一年了。”江今赴叹着,望她长眸微弯,让人心惊的话语溺亡在他的多情里,“你还在玩着来去自如的把戏。”

  外面有人来了,大概是侍者来开车,卿蔷偏过头去看,面上傲慢一瞬消散无踪,她阖下了眸,难得的,没有当即顶回去话,半晌,有辆车疾驰而过,车灯推开月色进入黑暗。

  卿蔷喉咙起伏,再开口,依然是清润柔声:“说这些——”

  “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江今赴接下她的话,沉缓笑意伴随在淡薄口吻里,跟他炙热的指尖一样冲突,“卿卿,是又觉得没劲了吗?”

  卿蔷鬓角贴着玻璃,冷意窜进了大脑,她呼吸很轻:“你做得到吗?”

  “我做不到,”江今赴似笑非笑,坦然道,“但你该知道,我们各占一方,你的身份拦不住我。”

  “从开始到现在,所有我控制不住的变数,都是由你而起的。卿卿,你懂了吗?”江今赴目光锁在她身上,放慢的语速让稍带哑意的字一个个敲进她心间,“那么多的原因,归根结底,无关外物,只因你。”

  因爱是无解。

  起初一眼,他观她皮囊受媚,听她灵魂驻足,那企图诞生在物欲里。

  妄折一蔷薇,贪祈困终生。

  后来种种,他触她灼烧欲.火,思她鳞伤难忍,图谋又融化于爱意中。

  但请蔷薇盛,今夕无所求。

  外面月亮渐渐爬上了天间,卿蔷睁眼的视线落在了出口,风轻云淡地嘲弄:“二哥话说得好听。”

  “你不信我。”江今赴口吻低哑,言辞刻薄,他指骨叩点在她踝骨,“这么久了,我对你还是比不过弥留的世仇真切吗?”

  那红绸好像又在卿蔷眼前乱舞,她想回问,信了又能怎么样?她没他那么不分是非,爱也弥补不了恨,当断则断是最好的选择,她不会替人开脱,但控制不住的,慢慢把他摘出当年生仇的原因,这就够她下地狱了。

  卿蔷红唇张了张,最后只吐出两个字,语气没有起伏:“弥留。”

  江今赴听懂了裹在她声音上的嘲讽,瞳孔倒映着她黑发丝丝无情,他哂笑:“你对待除我以外的事儿,很是用情至深。”

  但比不过就比不过、不信就不信吧。

  江今赴半垂着眼,在她被裹住的膝盖与裙摆间游离。

  “那我呢?”他问得妥协,“我要怎么给你低头,你才能接着报复我?”

  卿蔷怔住了,不可思议与荒诞如潮水般吞没她的思想。

  她几乎要忍不住回头去看车内的人还是不是江今赴,还是不是那个生于云端、坐惯高位的权.贵。

  她身遭温度骤降,脚腕上他的手掌松松搭着,滚烫到物极必反的刺骨冰寒,一点一点攀上她的心脏。

  谁能想到这个走向呢。

  一场荒谬的天方夜谭。

  就像他亲手碾碎了自己的傲骨,把那堆粉末捧到她面前让她洒着玩儿。这是她的目的,但已经不再是她想要的了。

  他不该——

  他不该如此。

  卿蔷浑身骨骼被重建似的疼,脑袋顶着玻璃暗中较劲,隐隐作痛,她让自己清醒,牙咬得极紧,但驱逐不了他那句示弱。

  她在此刻,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清晰地认识到了她的心软,她要他脊梁挺直,要他被人追随,要他傲然与顶,一如往常。

  卿蔷无声地对自己说:“你完了。”

  她膝盖的痛感更加剧烈。

  白跪了。卿蔷心想。

  但她也因着这克制住了心跳狂响,静静地盯着窗外,语气依旧轻飘飘,仿佛没听见那句话,温语如常伤人心:“江二,我现在只是看不惯你,别让我看不起你,可以吗?”

  没一点儿起色,他把真心双手奉上,她看都不会看一眼,话越说越决绝。

  江今赴沉默了会儿,嘴角算是彻底没了笑意,卿蔷能从倒影看见他神情渐渐淡薄,觉得这回应该到头了。

  到头就好。

  哪怕他对她端正死对头的态度,她也能比当下好过点儿。

  许久无言使车内有了让人几近窒息的感觉,期间有人来开车,鸣笛声尖锐刺耳,穿透人的耳腔,像针一样扎到体内,和他们一样,声声入耳,字字见血。

  江今赴:“好。”

  听不出情绪,他手改为掐在她的脚踝,让她不得动弹,卿蔷更加确认他的耐性已经被消耗完了,闭了闭眼。

  她不带伤也打不过他,更何况还带着伤,挣扎是白费力气,索性让自己舒坦点儿,还是不动,可惜不动也疼得厉害,心头万千缕,像雏鹰摔断翅膀,还贪图着再次翱翔那般空落落。

  倏忽,江今赴将她裙摆推到了膝间。

  卿蔷闭眼,长睫微颤,她弯了下唇,声音倦怠着拱火:“二哥想最后来次霸王硬上弓?”

  “我不反抗是不是欠缺了点儿兴致?”她声如温玉,却是摔碎的,破裂面儿刺人,“算了,二哥技术好,我就当点了只贵点儿的鸭,不过角色扮演——”

  膝盖传来冰凉的擦拭感,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会感染吗?”江今赴平淡地问,中控上的纸袋被他拿到身边,他将她遮盖淤血痕迹的遮瑕卸了个尽,点评,“心细如发。”

  卿蔷似被冰封,一动不动,只字不发。

  江今赴取出药膏,抹上去后缓缓给她按压着,手上骨节分明,凸起又下弧度不大:“怎么弄的?”

  他不指望回答,嗓音清冽:“把你对我那点儿骄傲分别人些,谁都敢去你面前造次了。”

  卿蔷说不出话来。

  药膏很快随着他的手掌温度渗了进去,骨头缝挤满又痒又疼的感觉,空气中一股苦淡的药味儿,逼得她鼻间酸涩。

  太呛了。她想。

  在一动一静的配合下,药很快上好。

  江今赴慢条斯理地收拾:“我回创极取的,刚停车瞧见了你,本打算给别人做个顺水人情,还是没忍住。”

  “知廉耻,懂荣辱,”他喉间滚出几个字,不甚在意似的,“卿蔷,最后一次了。”

  “我这个人让你不开心,我的名字也让你不开心,姑且算作是我的错,我给你这次机会。”他寡淡得很,眉目都缠着股凉薄,“这是你最后一次喊停。”

  卿蔷阖着的眸被水浸湿。

  “再把鱼钩抛到我面前,”江今赴将袋子扔到副驾,不冷不热,“我直接把你拽下水。”

  说罢,他开门下车,钥匙留在了他的座位。

  江今赴一手插着兜,一手撑着车框,居高临下地睨她,漆黑的眼是在人前那般沉冷:“叫你助理来开车。”

  卿蔷始终未应声,直到车门关住,脚步声变得听不见,她才睁开眼。

  那月亮底在她瞳孔盛水的波澜里摇摇欲坠,膝盖上温热的感觉久久不褪,却让除那之外的皮肤寸寸生冷。

  她双眸中晃着明月,左歪右斜的圆玉滚了好久,一倒,月光便倾流在她脸颊,是道早已积攒的洇湿,灼烧得她喘息不匀,连成线的清光荡起了好多情。

  浪费爱意的人会受罚,就让这泪水涟涟,去抵那三年五年。

  作者有话说:

  还是那句话:别怕虐!!!都会甜回来的~

第38章 chapter 38 那花落绸红、佛前檀言,是她拿浑身解数算计来的。

  尼泊尔那边打来电话, 说近日降雨多,山体滑坡多发,与卿蔷商量着把签协议的时间挪后了, 她就先忙泛珠推出新品的事儿,选了几块儿料又下了趟江南,去寻一位年长的雕刻师。

  老爷爷住的地方称得上是隐居, 在幽静山林, 但他与卿老爷子却是多年老友,和泛珠在五十年内多次合作。可是从未接过上京的橄榄枝, 问其原因, 他也只说是为了守着离世的爱人。后来卿蔷接任,也发出过邀约, 听到这个回答后, 她很容易想到自己父母, 倒也感同身受, 不再强求。

  “又到雨季了。”老爷爷在准备起版, 现在其实多用电脑出蜡版,但他更熟悉手工一些,边对照着设计图, 边与屋檐下赏细雨的卿蔷闲聊。

  “是, 要不是您在这儿,这个季节我是绝对不会来的,”卿蔷含笑应答, 半真半假, “细雨潮闷, 丝丝如密麻, 斩不断理还乱的, 瞧着就叫人烦。”

  “难得来,就会说不中听的话。”老爷爷笑骂她句,又觉出不对,瞟她几眼,了然笑了笑,“工作那么忙,跑来这儿不只是为了看我吧?”

  “您说什么呢?”卿蔷一怔,弯眉转身,倚在流苏下,“不是为了看您老人家,我来干嘛?”

  老爷爷对着光瞄镂空的地方,悠悠扬扬地叹了声,玄虚得很:“都说江南解情愁,不知道能不能解卿愁。”

  “......”卿蔷无奈,“您还是好好打磨吧。”

  老爷爷笑:“来,讲给我这个长辈听听,什么人能让你为难?”

  卿蔷搪塞道:“没有的事儿。”语罢,她转过身,细手伸出拦了雨丝,仿若无物,却留下痕迹。

  “你看看,老爱自己藏着事儿,”老爷爷摇摇头,“你爷爷一给我打电话就说你又去哪哪儿跑了,满世界乱飞,都不去看他,本来该你听的唠叨,都由我代劳了。”

  卿蔷失笑:“我爷爷跟您瞎说呢,得空我就往他那儿跑,我看啊,他是怕您自己在这儿不放心,那些唠叨不过是寻个缘由说出来罢了。”

  老爷爷被噎住,看她收回手走过来,拿出巾帕递给她:“他再怎么嘱咐我,人也不会逆生长,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等着去见我老伴。”

  卿蔷不赞同地皱眉,刚要反驳,他又接着说:

  “但你不同,”老爷爷将蜡版放在一边,也擦了手,拍拍她的肩,“你还有好多条路要走,”他说到这,双手张开比了个手势,“这些路可能并不长,但风景一定不相同。你做事总爱快刀斩乱麻,但对于有些东西是不适用的。”

  “就拿感情来说,”老爷爷讲到重点,拉着她坐下,“许多阶段相辅相成,你停在了某一处,停得久了自然会乏味,往后退更得不到趣味,但只要朝前走,总会有什么能让你开心的。”

  上年纪的人爱讲道理,卿蔷不打断,只是捧着茶杯听,她弯了弯唇,心想,要是她只顾贪欢,那确实该往下走,可惜真假混淆,她难辞其咎。

  老爷爷注意她的微表情,正一动不动凝视着她,卿蔷回神,知道这是在要她的回应,于是故意逗趣,叹息自责:“只怪我不够狠......”

  “......”老爷爷起身,没了再劝的心思,絮叨着,“回头让你爷爷说你。”

  卿蔷笑而不语。

  过了几天,母版雕刻完成,老爷爷又另拿了一个礼袋给卿蔷:“带给你爷爷,希望你下次来是个晴天。”

  他一顿:“不指天气。”

  “照您这希望,”卿蔷一叹,玩笑道,“我可能一生阴云了。”

  老爷爷瞪她眼:“惯会耍嘴皮子功夫。算了,我也操不上你的心。去吧,去吧,你也不是让自己委屈的性格,自己迈开腿去走。”

  卿蔷上车时,老爷爷又补充了句:“还有管住嘴啊,别对谁都刺刺儿的。”

  她笑出声,没接这个茬:“您快回吧,我下次说服老爷子一起来,多陪您几天。”

  “他可不爱来,嫌触景伤情......”老爷爷说到这儿,想起什么似的打住了,嘱咐卿蔷,“到了给我来个消息。”

  卿蔷不会探究长辈们之间的事儿,告别后踏上返京的路程,回了趟青藤休息,然后就开始核定宣发,这一忙,就忙到了年底。

  但她跟江今赴之间,不是谁忙就能不关注到谁的,而且哪怕涉猎不同,也经常能忙到一起,活动上擦肩而过,宴会上隔人群一眼,都是常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