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词树
“嗯。”谢淮谦冷冷应了一声,要直接上楼的脚步因为侧头一瞥看见餐桌上的丰盛晚餐而顿住。
他身上一股子生人勿进的冷漠,跟刚开始见他时一个姿态,楼晚要跟着往前的步子停住。
谢淮谦看着两秒,到底是抵不过胃里的痉挛,扭头看向身后,冷淡说:“你来做什么?”
楼晚被他淡漠的态度刺到,抿了抿唇,说:“这里也是我家。”
“……呵。”谢淮谦轻笑一声,点点头,转身往外,“对,这里是你家。”
楼晚看着他的身形,直言道:“谢先生,你在发酒疯吗?”
谢淮谦往外走的动作顿住,一瞬间里也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了。
这二十八年来,他做下的出格的事再没有比最近这段时间多了,像是有个第二人格附身一般,处处都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闭了闭眼,他转身看她,镜片后的眼尾微微泛红。
“你到底来做什么?”
楼晚笔直地看向他,目光里带着道谢的真诚。
他偏开头不跟她对视。
楼晚看了会儿,抿了抿唇,说:“谢谢你把茶间遇店铺买下来,让我以后不用再跟德哥打交道。”
谢淮谦等了几秒没等到她的下文,没忍住转回头,抬了抬眼皮。
楼晚捏紧双手,微扬唇角,说:“我做了晚餐,你还没吃晚饭的吧,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
她记得之前就是在这里,他想要跟她一起吃个晚饭,那种低声的姿态。
谢淮谦没回答,沉静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寂静,漫长的寂静弥漫开来。
楼晚受不住他的视线,眼睫垂了垂,有些踌躇地说:“要是吃了的话……”
“没。”他打断她的话,把手里的西装外套丢在一旁,单手解开右手上的暗扣,随手放在外套上,迈步走进餐厅。
楼晚心底松了一口气,他冷起脸的样子她还真是适应不了,尽管刚开始时她印象里的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或许是最近这段时间里,他在她面前都是温和的,以至于她都快忘记他原本的模样。
见他进了餐厅,楼晚鼓起一口气跟着进去。
谢淮谦挽着右手上的袖子,目光放在桌面上的每一道菜品上。
声音清浅,“专门给我做的?”
楼晚应了声,嗓音有些轻,“你帮了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能拿得出手也就是让你能好好吃上一顿饭。”
谢淮谦沉默片刻,“我帮你不是为了这一口饭。”
楼晚也沉默。
偌大的餐厅一时间沉默到空气都是静止的。
半晌过去,他突然出声,反问:“你呢?”
“也还没有吃的。”楼晚回。
“怎么不跟你店里的小伙伴一起吃了再过来?”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股阴阳怪气在里面,楼晚有些不确定地侧目瞥了他一眼,回:“想着过来一起吃,就没跟他们去。”
谢淮谦看着菜的目光定住,心潮涌动了一瞬,五味杂陈翻滚着。
几秒后,他转头看她,唇角抿了抿,拉开椅子坐下,“吃饭吧。”
楼晚应了声,说:“我去拿勺子。”
谢淮谦抬起眼眸看着她进厨房的背影。
呆在会所里那种烦躁到快要爆炸的情绪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稳住,到如今不知不觉中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垂眸看着餐桌上的四菜一汤一饭。
这是有生之年第一次,他回到家,餐桌上摆满了一桌子好饭好菜,有人在等着他回来吃饭。
心底的阴郁也随之消散,转变成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压抑。
他怎么都不愿意放她去别的男人身边,但是如果那才是她真实快乐的笑颜,他又怎么忍心看她在他身边的不快乐。
楼晚把勺子拿出来放在酸汤肥牛的碗里,刚要像之前一样给他一道一道介绍时,他端起碗,夹了一箸菜埋头吃起来。
涌到嗓子口的话统统咽回去,楼晚看向他。
他垂着头吃饭,只能看见打理得整齐的头发和饱满的额头,还有架在鼻梁上的那副银边眼镜。
今天的他跟之前在她面前时的完全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但是这样的氛围并不是她喜欢的,她更喜欢他在她面前时那种恨不得向全世界宣示她是他合法妻子的霸道。
之前,他们在一起时哪怕是不说话,也是很轻松的氛围,她甚至都忘记了他是手握几十亿资产、出身豪门的商业贵公子。
而不是现在这种,连呼吸都能感觉到压抑。
要是像之前一样就好了,大家都能轻松自在一些……
楼晚顿住,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怔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愣愣地在椅子上坐下,毫无知觉地端起碗吃饭。
俩人谁也没说话,吃完饭,谢淮谦站起来把剩下的菜倒去,盘子和碗都收进洗碗机里。
楼晚帮不上一点忙,只能拿着抹布擦干净桌子。
等她在厨房里看着洗碗机把碗筷盘子收放好,她洗干净手转出厨房时,餐厅里已经没了人影。
楼晚抿唇,穿过流水的游廊进入到大厅,空荡荡的大厅里也没有人影,只有二楼走廊的昏暗灯光照着主卧。
楼晚轻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又或者是她哪里得罪到他了。
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昨天是他自己说的下午过来找她也没过来,把商铺买下来也不跟她说一声。
想到商铺的事,楼晚还是上楼,想再跟他道一声谢,然后把房租转给他。
二楼就一个房间亮着灯光,就是之前他们一起进去过的主卧。
楼晚走上前,房间门半关着,轻轻一推就随着风开了。
她往里面看进去,屏风双开,阳台上的躺椅里身影绰绰。
男人撇开长腿坐着,一手端着一个透明的白兰地酒杯,旁边的圆桌上放置着两瓶威士忌。
一股浓郁的酒味随着风飘进来,楼晚抿了抿唇。
几秒钟后,她敲敲房间门,出声道:“谢先生。”
谢淮谦轻摇酒杯的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声音清浅冷淡:“有事儿?”
楼晚没回答,而是走进去。
今天观察一圈下来她敢肯定的是,这里也是她的卧室,因为二楼走廊上再没有其他卧室了,连一间客卧都没有。
洗手间旁边其实还单独给她做了一个梳妆间,一切不都是说明了他在布置时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那她可就明目张胆进去了。
谢淮谦没听到声音,刚要扭头,清浅的香味自旁边传过来,他一怔,扭头看去。
楼晚站在小圆桌的旁边,垂首看着他,见他掀起目光,她从兜里摸出手机,说:“谢先生,小楼你买下来了,那你就是我的房东,按照之前签合同的时间,我应该今天给你转房租的。”
谢淮谦转回头,目光觑着远处在灯光下波光粼粼的池塘,声音清冷:“我不是你房东。”
楼晚正在往转账上输数字的手指一顿,看向他的侧颜,“什么……意思?”
谢淮谦把白兰地酒杯放在藤木小桌上,冷静陈述事实:“茶间遇在昨天就已经转到你名下了。”
楼晚心尖倏地一颤,“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谢淮谦缓慢侧开头,银边镜片闪过一丝清冷的光,他问:“告诉你有什么用?”
楼晚说:“有用的,最起码让我知道一下。”
“然后好让你不收别人的钱?”他掀起眼皮冷冷觑着她。
楼晚愣了一下,“我没收别人的钱。”
“所以我才是那个别人……”
谢淮谦说着舌尖使劲顶了顶上颚嗤笑一声,坐直身体,提起酒瓶再倒了一杯酒。
楼晚蹲下,伸手握住他端着酒杯的手,“谢先生,我早就想说了,你胃不好不能过度饮酒。”
“别人的胃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呢?”他反问,垂下的眼皮皱成两层,沉沉的目光盯着她。
他真的是喝多了,说话夹枪带棒,一股子阴阳怪气的。
既然喝多了,那楼晚就有勇气了。
她把手机丢在一边的躺椅上,双手上去剥夺下他捏着的酒杯。
谢淮谦皱了皱眉,前倾身体去够,“谢也谢完了,饭也吃了,你该回去了。”
楼晚蹲着不好后退,单手挡住他,“可这也是我的家。”
眼看着他的长手就快要碰到杯子,她一时间没多想,端起杯子就往嘴巴里灌。
一大杯火辣辣辛烈的清酒下肚,楼晚险些没被辣出眼泪。
谢淮谦怔住,直起身体,手放她背上握了握拳又松开,片刻,见她弓着背咳了两声,这才放轻力度拍了拍。
楼晚缓过那口气,擦擦嘴巴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垂着头,脑海里滑过刚刚他说的话。
她收别人的钱?
她连他的钱都没收,怎么可能……
楼晚忽然想起昨天她确实是收了姐夫给的银行卡的。
这么说来昨天他应该是有去找过她的,只是恰好看到了那一幕。
难怪呢,她就说昨天那会儿她有那种他来了的第六感,很强很强。
她的第六感果然没错,他确实去了,只是走得也很快,而她没看见而已。
楼晚有些好气又好笑,他当时怎么不像之前一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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