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絮枳
之前干这活几都是在他自个儿家里,谁知道前段时间栖坞连下几场暴雨,他住一楼,墙皮和地板淹了个痛快。
房东忙着重新装修,这地儿暂时也就没法儿住人了。
重装顶死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彭焰好说歹说,总归连人带家伙使搬进了江槐小区。
可这副业还没停,实在没办法,就往邢舟家带了那么几次人。
“诶诶诶别啊,邢哥。”彭焰直接一头扎进浴室,“这不是你之前答应我先搬到你对门儿,可以让我应个急,结果转头就租别人了,我这不也是没办法才找你凑合凑合吗!”
听到这话,邢舟的表情更差。
是了,他是答应过这事儿。
可谁成想,半中间突然冒出来个桑暮。
彭焰见邢舟不说话,以为是他自己良心发现了,说话都升几个调,“我可听我顾客说了,这租客可是个姑娘,邢哥,重色轻友这事儿你做不来吧。”
一句话,把邢舟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脑子里忽而闪过桑暮看向自己的眼神,他沉着张脸,一字一顿地说了句脏话。
“重你大爷。”
“……”
第7章 炎夏
夏夜的蝉鸣声隐藏在路边的灌木丛里,晚风闷热又潮湿,像是酝酿着一场大暴雨。
邢舟和彭焰在路边吃了碗面解决了晚饭,一整个晚上,彭焰都在和邢舟掰扯住宿的问题。
“不能这么狠心吧。”彭焰尝试和邢舟讨价还价,“一周也忒短了点,我白天还要去车行,哪儿来的时间找房子去。”
“给你准假,7天保管够。”邢舟按了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缓慢变化,从最顶层往下移。
看来邢舟倒是铁了心,彭焰想说理都没得说,只能来回扯皮。
“邢哥,我这也是没招儿了。都是我老顾客,我这小破店指着这几位盘活呢,不然我可连设备都买不起。人顾客说要来,我还能拒绝不成?”
“合着跟着我干待遇不好,要转行了呗。”
“…….”
“邢哥,这话就言重了,多赚份儿钱的事儿。”话音稍顿,彭焰挑了挑眉毛,“说实话,邢哥,你要不跟我一起干算了。”
“我很闲?”
“我没开玩笑。”彭焰加重语气,让自己显得更诚恳些,“上次你帮我接了趟人,人姑娘可以为你是我店里的人,印象贼好。”
邢舟偏过头,“你还好意思说上次?”
“……”
那会儿彭焰刚住进来,有回带着客人来邢舟家。邢舟嫌烦,干脆下楼转一圈儿顺便买牙膏。结果人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被彭焰一通电话轰炸。
说什么下一位客人已经到了,但是这地儿绕,怕她找不过来,他现在又忙活着走不开,让邢舟回来的时候帮忙带一下。
邢舟二话没说就拒绝,可人比他更快。刚放下电话,就有姑娘同他打招呼,问他是不是纹身店来门口接人的。
要不说彭焰这货欠打,甚至还发了张邢舟的照片给人家,生怕她找不着哪个是邢舟。
赶鸭子上架,邢舟想否认都没机会。
加上确实是他失约在先,答应好的房子被租出去,让彭焰火急火燎搬出来还没去处。邢舟只能帮了这个忙,还忍着不耐烦等着人顾客点了杯奶茶,再把人好好送上楼。
那个破奶茶店那么点地儿,连转个身都困难,那姑娘还问了一箩筐有关纹身的事,他哪儿知道,也就平常听彭焰说几句,摘了两句差不多的应付了事。
做到这份儿上,属实仁至义尽。
所以现在他现在把彭焰扫地出门,也有够心安理得。
邢舟着助人为乐的事儿能干一次,干不了第二次。
“最后说一遍,这事儿免谈。”电梯终于到达,邢舟边往里面走边道:“带着你的东西赶紧搬,就一周,多一天都没可能。”
“……”
“我回了家几天,你在我屋估计都快能开个你纹身店的分店了吧。”
“……”
“最好别再让我看到有你顾客留下的垃圾在我这儿。”
“……”
邢舟这两天是没在江槐小区住。
搬出来这些年,邢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家陪爸妈几天,这一次格外长。原因无他,和汪曼云女士谈判,妄图争取更多利益,拿回地盘,重获自由。
可是很显然,谈判失败。
这会儿子功夫,彭焰已经完全放弃和邢舟交涉,满脑子都是寻找下一个落脚地儿,为搞不好几天后就会露宿街头而担忧。
老旧缓慢的电梯终于停到正确的楼层,电梯门开的时候,楼道里一股风刮过来,吹掉了木板墙上粘贴的一块外卖电话宣传纸。
彭焰顺手接住,眼瞧着自己都快和这破纸一样了,那叫一个居无定所。
“砰——”
还没走出电梯间,耳边就穿出来声巨大的闷响。
彭焰的注意力转移的倒是快,“邢哥,你家进贼了?”
“……”
“滚。”
邢舟转过电梯间走廊拐进两户通道,就看见桑暮踩着把椅子,双手举过头顶,看样子像是在卸灯泡。
地上滚着声控灯的灯壳,来来回回撞着墙。
刚才那声动静八成就是这掉在地上的灯壳发出来的。
“可以啊,居然还是个女贼!”彭焰见桑暮这架势,颇有股要把房子拆了的风范。
桑暮闻声回头,就见两个男人齐刷刷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看。
她要是女贼,这俩铁定就是强盗头子!
“不是…”彭焰往前走了几步,探头看这桑暮的脸,“这贼…长得有点眼熟啊。”
“……”
楼道里的声控灯灯丝烧得发黑,亮起的时候还有滋滋的电流声,称不上多亮堂。
没有分贝刺激,灯泡很快暗了下来。
“嘿!”
彭焰中气十足,从丹田发出一声召唤。
楼道里瞬间又黑转明。
可这声突如其来的嘿,也确实把桑暮吓得一抖,四角的塑料椅子都颤了颤。
下一刻,她和邢舟的眼神对上。他脸上是一贯的冷淡和散漫,看过来的时候,也实在察觉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有几天了,桑暮特意买了个灯泡,上网找了教程,想着不难,自己也可以动手修。
谁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灯壳刚用手碰了碰就掉了下来,还差点砸到桑暮的脸。
好在这灯壳质量过硬,发出那么大动静都没碎掉。
她记得眼前的男人是谁,几小时前车行的记忆到没那么容易忘掉。只是眼下同他和邢舟一起在这地方大眼瞪小眼,气氛属实有点诡异。
人站在椅子上,要比这两个男人还要稍稍高出一截。狭窄的楼道突然变得异常拥挤,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站在高处的桑暮有些尴尬。
她穿着家居的短袖T恤和短裤,脚踩一双奶黄色的拖鞋。手抬起来时衣服会跟着往上抽,双腿笔直,白的晃眼。
和下午不一样,现在的桑暮穿得懒散自然的多。宽松的上衣遮住她纤细的身形,看起来更加没什么重量。
见彭焰的目光长久落在桑暮身上,邢舟眉毛微不可见地一拧。
“诶,你不是——”
邢舟没给再给彭焰说下去的机会,他用钥匙开了门,回头打断彭焰。
“现在不进来今天晚上就滚出去住。”
“……”
寄人篱下,必要忍气吞声。
彭焰只能走过去,然而刚要踏进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转身看向桑暮,“我记起来了,你是刚才车行——”
尾音还没落下,邢舟朝彭焰踹了一脚,直接把人蹬进屋里。
伸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剩下的话也被关在门后。
房间的隔音并不好,楼道里还能听见彭焰的咆哮,“你他妈来这一脚搞谋杀啊!”
邢舟笑了声,指节曲起,轻叩了两下门,“我要谋杀你,你还能叫的这么欢?”
见着邢舟故意把彭焰关进去,让楼道里只剩他们二人,桑暮猜测,他必定是有话要单独同自己讲。至于什么话,不言而喻。
邢舟两手插着裤兜,模样懒散。他走了半步,弯腰把滚落在地上的灯壳捡起来,而后微微抬眼看向桑暮。
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两声更加清晰的滋啦声。这回,声控灯彻底熄灭,视线被阻碍。
一片黑透的死光之中,邢舟冷不丁来了句,“下来。”
周围忽的亮起,桑暮像一朵长在椅子上的小蘑菇,有些奇奇怪怪的窘迫。听到邢舟的话,桑暮才意识到自己还罚站似的站在椅子上。
而后,小蘑菇匆匆忙忙跳下椅子,落得稳稳当当。
邢舟朝桑暮走近了些,正准备把灯壳递给她,就见这姑娘往后又退了两个小碎步。
无法,时刻保持安全距离已经成了桑暮的条件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