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鸢
点心很甜,真的很甜,姨娘不喜欢这么甜的糕点,所以其实姨娘在这府邸中的每一日都在等她回来。
姜婳又咬了一口点心,见状季窈淳递过来一杯茶水。
是清淡的花茶。
姜婳半个身子蜷曲在姨娘怀中,手中拿着一块糕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从始至终,季窈淳都温柔又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女儿。
*
最后姜婳吃点心吃饱了。
元叔来唤晚膳的时候,她轻轻看了一眼一旁的姨娘,像个小尾巴一样跟了上去。
元叔在前面带路,见到她在,不由一处一处讲解着。
姜婳其实很了解青山这座府邸,因为前世她来了许多次......但她没有拒绝老人的好意,随着元叔的声音向着一处又一处看着。
姨娘温柔道:“今日才来,日后还有许多时间。”
姜婳挽着她的手,轻声应了。
她前两日将祖母给她的那些东西都卖了,手上又有了一笔钱。从前她可能觉得这笔钱不干净,但是知晓了姨娘的事情,她觉得她把整个姜府都卖了钱都还是干净的。
日后她一定会和姨娘住在一起,那从前那个小院便不太够了。
等到过几日,她要再去买一处宅子。
虽然不至于同姜家、丞相府那般大,但是起码要比小院大上一些,彼时若是要去江南,将长安的宅子卖了,拿着钱财再去江南买一座。
江南的宅子远没有长安贵,她手上的银钱足够再给姨娘开一间香坊。
她望向身旁的姨娘,轻声笑了笑。
*
到了夜间。
姜婳同姨娘从香房出来了,她轻轻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觉得上面都沾了香料的味道。不难闻,只是味道有些杂。
适才一个时辰,姨娘调了一些混合的香。她对这些不太了解,但是知晓是好闻的。
到了庭院中,季窈淳将一盒香递到姜婳手中。
姜婳垂头,将香拿近一些,轻嗅了嗅:“是安神香。”
季窈淳轻声应:“是安神香,是从前你外祖父外祖母的法子,这些日我才算全部想起来。”
姜婳一怔,从前姨娘鲜少对她讲从前的事情。
两个人在庭院中坐下来,姨娘温柔地看着她:“是姨娘从前太偷懒了些,要不然也不会一个月了才调好。”
是姜婳不曾了解的东西。
她轻声问:“姨娘也会偷懒吗?”
姨娘笑的很温柔:“就同小婳学诗书一样,自小就要学什么东西,是姨娘也会想偷懒的。那时小婳外祖父母交代的课业,很多,很杂,姨娘好多时候都不能完成。”
“那姨娘会被责备吗?”
姜婳见姨娘眸中含着笑意,顺着问道。
季窈淳怔了一瞬,随后摇了摇头:“不会的,姨娘没有做好的课业,有人帮姨娘都做好了。小婳的外祖父母都知道,但几次下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惜小婳不能见到他了,是一个很好的人。”
姜婳手一瞬间收紧,她不敢再问,然后就听见姨娘温柔说道:“如若还在,小婳应该唤他舅舅了。”
“是姨娘的哥哥吗?”姜婳有些后悔开始这个话题,但看着姨娘的神情,她还是轻声说了下去。
季窈淳点点头,眸色中满是温柔。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知晓一切原委,姜婳唤不出那声‘舅舅’。
季窈淳沉思了片刻,轻声道:“是如安神香一般可以让人安心的人。从前雷雨天,姨娘总是睡不着觉,他便会来房中哄姨娘睡觉,姨娘给你哼的那首童谣,便是他教姨娘的。”
想起这些,季窈淳笑得很柔和。
姜婳眼眸红了一瞬,幸而夜色已深。她听着姨娘讲着过往,都是温暖的,柔和的,像宝藏一样值得被一生珍藏的。
那一日,树上的蝉都安静了许多。
后来姜婳回了房间,待到沐浴之后,她小心地打开了姨娘给她的那一刻安神香,在香炉中加了一些。
烛火之下,香炉上面冒出淡淡的烟。
姜婳掀开被子,轻轻地望着香炉,那烟一直缓慢悠然地散着,室内逐渐是清淡的安神香的味道,她渐渐地闭上了眼。
梦中,她又见到了一大片雪。
她便像知晓这片雪便是谢欲晚一般,安静地躺在了雪上,可能是梦,又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即便满目都是雪,但是她感受不到一丝冷意。
她轻轻闭上眼,渐渐地在睡梦中入睡。
第一百零六章
小院中。
梨树上面开始有黄灿灿的梨子, 一旁的厨房中冒着屡屡炊烟。
橘糖如往常一般望着前面的公子,时不时轻声‘指导’一两句。厨房中的烟有时很浅,有时又开始有些浓, 时不时伴着烧糊的气味。
但是厨房中的两人都是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
厨房外, 一身黑衣的莫怀望着不远处, 看见一道身影时,持着一柄剑的手微微怔了怔。他转身向厨房而去,轻声道:“公子。”
谢欲晚回身,望向莫怀:“嗯?”
莫怀垂头:“安王来了。”
*
书房中。
徐宴时看着身前的茶, 手不由有些收紧。
他起身,想端正行了一个大礼, 为从前的‘冒失’和‘过错’。却在要俯身的那一瞬, 被谢欲晚扶住了。
青年的声音平淡:“无需如此。”
徐宴时一怔,头有些不敢抬起, 他这些日想了许久, 明白这场有关皇权的博弈,他早已脱离不开。从前身前这个青年对他隐晦说的一些, 不是猜想, 而是他日后的必然。
他必将在通往皇位的路上一步步腐朽。
徐宴时抬眸,瘸着一条腿,站直。
他望着身前的青年,发现谢欲晚的眼眸面对他从始至终都是如此地平静。他有些说不出地艳羡, 开口时却声音哑然。
他没有行跪拜如此大的礼,但还是瘸着一条腿, 顾自到了桌前, 斟了一杯茶。随后他双手捧着那杯茶,恭敬地弯下腰, 将手中的茶递到谢欲晚面前。
徐宴时没有多说一句,他对面的青年也只是淡淡看着。两个人就这般‘僵持’着,从始至终,徐宴时一直保持着恭敬的姿势,一直到谢欲晚接过那杯茶。
手中陡然一轻的时候,徐宴时说不出,自己究竟是心中松了一口气,还是心中那口气再也松不下来。他许久没有抬头,直到谢欲晚平静说道:“坐下吧。”
徐宴时在一旁坐下,谢欲晚坐在他的旁边。
“这些日的功课有学习吗?”
徐宴时一怔,手不由抓紧衣裳:“学了。”他甚至觉得,那日他那番话,在谢欲晚眼中不过是一场玩笑,因为那日他拒绝了后面的计划,却将谢欲晚给他布置的所有功课全都一一做完了。
青年的声音很淡:“如何算学了?”
徐宴时便轻声背诵了起来。
待到他将一切都向谢欲晚展示完,已经是日暮了。徐宴时知晓自己不该再叨扰,便开始请辞。谢欲晚没有礼貌性地挽留,只是吩咐莫怀去准备一辆马车。
在小院中,徐宴时一眼就看见了那颗梨树,因为树上的梨子看起来真的很好,黄灿灿的,一树都是,有些沉甸。
临走的时候,莫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梨子,递给了马车上的徐宴时:“殿下慢走。”
马车上,徐宴时看着手中的梨子,用自己华贵的衣裳擦了擦,随后直接放入了嘴中。将一块果肉咽下去的时候,他不由垂下眸低声道:“......真甜。”
*
送走了徐宴时,谢欲晚继续去了厨房。橘糖看着公子的模样,眨了眨眼,虽然她知晓公子这些日在厨房不断地练习是为了不知道几日后给小姐做上一顿午膳或者晚膳,虽然是同小姐有关的事情,但是公子这段时间花在厨房的时间还是太多了些。
但身为奴婢,她自然也不会劝阻,只能想着如何让公子放弃那两道最复杂的。学前面几道简单的,公子都......那些复杂的,她还是想让公子不要谋害小姐。
以小姐的性子,若是公子做的,即便是天下最不好吃的膳食,小姐都会说好吃的。橘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青年又烧起来火。橘糖轻声笑了笑,这般不用厨艺的事情,公子掌握的还是比较快的。
*
青山。
姜婳自起床之际,就开始黏着季窈淳。
用早膳的时候,姜婳望向对面的季窈淳,轻声道:“姨娘,用完早膳我们要做什么?”她这般说着,捏着汤勺的手却顿了一下,一看便是有心事的模样。
季窈淳声音很温柔:“去香房。”
“这样......”少女应了一声,开始默默用粥。
嗯......她其实也没有犹豫什么,只是,只是现在姜家已经没了,她便不再想唤姨娘为‘姨娘’了。从前她唤习惯了,自她懂事起,身边所有的人包括姨娘都让她唤‘姨娘’。
但是‘姨娘’其实从来不是什么好的称呼,她咽了咽粥,想起今日早晨她对着镜子练习‘娘亲’两个字。
想到这,她不由咳嗽了起来。
季窈淳忙递了一杯茶过去,轻声道:“怎么了?”
姜婳摇摇头,轻声道:“没有,只是有些呛到了。”
季窈淳看着姜婳碗中的白粥,不由笑了笑。即便知晓她在说胡话,她也轻声应了:“那喝口水,不要吃太急,慢些吃。”
姜婳乖巧地点了点,轻声道:“好。”
少女埋下头,一边在心中轻声唤着,一边偷偷看着对面的......娘亲。
她首先在自己的心中给纠正了,随后开始尝试将记忆中的每个片段进行一一地替换,不过这些都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她眨了眨眼,想着还是要寻一个合适的时机。
用完早膳,姜婳准备随着季窈淳一起去香房。
去香房的路上,姜婳看见了前一世她为......娘亲立坟的那一间院子,院子半开着,姜婳不由往里面望了一眼。
她的身前,季窈淳停了下来,温声道:“要进去看一看吗?”